“你是知道的,梅麗雖然不是我生的可是你哥哥在日,全家上下都很寵愛她,梅麗從小跟家裏請的先生們學英文,又會跳舞,打球遊泳,我也不是自誇,京城裏麵的小姐,梅麗也是出類拔萃的。梅麗是個天真的孩子,隻認識玩,那裏知道對方的意思。後來那邊經常邀她出去,漸漸地梅麗察覺出來不對,再也不肯出去了。鄔太太和道之捎話,說是那邊喜歡上梅麗,道之一聽自然是不願意的,他是成家的人,我們家就是再不濟也不能把姑娘送去不明不白的做個沒名分的妾室。”金太太說起來事情的緣由,深深地歎口氣:“早知這樣當初就該不要在女孩子教育上用心,蠢笨些還能安穩點。自從你哥哥不在了,我是看開了。這個世道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鄔太太和她幾個女兒是什麽人你清楚。我是擔心她們看著梅麗不懂事,騙她。不如離開遠遠地好。”金太太說起來自從金銓去世之後的境遇,隻能是一聲歎息了。


    白夫人聽著嫂子的話,跟著歎息道:“若是哥哥在斷然不會有人打梅麗的主意。嫂子擔心,我想著津京兩地上趕著巴結的人不少。雖然那邊沒有進一步表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底下那群奉承巴結的小人。姑娘不懂事,沒的叫人騙了去。鄔太太和她幾個姑娘是什麽人我們都清楚。自己名聲已經爛了,還想著攀扯上別人家的女孩子。梅麗是什麽意思呢?”鄔家小姐們可是有名的交際花,按著鄔家的收入,是斷然不能供應母女幾個每天花錢流水似得辦宴會,穿戴的珠光寶氣的去舞會上出風頭的。他們家幾位小姐和不少有錢有權的男人曖昧不清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他們存了巴結權貴的心思,一力在道之和梅麗攛掇,描繪著梅麗和哪位貴人交好之後大好錢景。金太太和道之很擔心她們拿著梅麗做自己往上爬的墊腳石。因此金太太決定把梅麗送走是正確的。白夫人看著嫂子消瘦的麵孔:“就叫清秋帶著梅麗回去,反正路上多個人還熱鬧些。嫂子何不也跟著回南邊,鳳舉他們都是大人了,你還不放心麽?”


    “也不是不放心兒子們,他們我是看清楚了,我竟然是養了一群不念親情的白眼狼。為了自己多分一點錢恨不得把親弟弟往死裏掐,我還不放心他們麽?我隻是害怕回去,老家到處都是以前的回憶,我怕自己觸景生情。梅麗這個丫頭不懂事,你和清秋說,梅麗有什麽不對的隻管說,就把她當成親妹妹也不用顧忌著我。”金太太說著想起來自己的小兒子:“燕西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他剛到法國的時候就給我來了一封信,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說起來金太太還是更疼愛小兒子的。


    “嫂子別擔心了,燕西經曆了那麽多總該懂事了。法國離著咱們這裏那麽遠,燕西剛到個新環境事情多,等著他熟悉了環境安頓下來,自然經常寫信回來。”白夫人輕聲細語的安慰嫂子。


    白夫人留金太太和梅麗吃飯,午飯之後金太太和梅麗回去收拾東西。白夫人和清秋感慨著金家的變化。“你是看見了,你舅媽如今是徹底斷了葷腥,就連著雞蛋也不吃了。當年她是如何風光,誰知一轉眼就和做夢似得。梅麗喜歡和你說話,你看她的心思到底是怎麽樣?”白夫人端著茶杯,輕輕地呷一口茶。


    清秋站起來給白夫人遞了個烏梅:“我和她說話,聽著梅麗言語之間的意思,她是不會肯和那樣的人牽扯的。母親知道梅麗的性格,她一向是在外國學校念書,對著三妻四妾很不喜歡。我看著那邊未必是真的非要梅麗不可,舅媽也是一片苦心,生怕梅麗受委屈。”


    “梅麗心高氣傲的,哪一位貴人眼看著就是太子了,梅麗還能拿得準主意也是很難得。你看如今不少的男人還沒個小姑娘有見識,有氣節。我想著這件事大概是鄔家人在裏麵搗鬼的多,當今太子爺何愁身邊的環肥燕瘦啊。什麽四小姐伍小姐的,一個個和西遊記裏麵的妖精似得。巴不得吃了唐僧肉呢。”白夫人想著小報的花邊新聞嗤笑一聲。


    白紹儀和學校請假,隻說是送妻子回老家,一家人忙著收拾東西。平常過日子不覺得東西多,可是要搬家,一件件的整理起來,清秋發現東西太多了。光是元元的衣裳和玩具什麽就裝了幾個箱子。她的書籍也不少,還有白紹儀的東西。清秋看著一堆東西無奈的歎氣。“依著我說隻把最要緊的東西收拾起來,衣裳什麽的,也不用什麽都裝著,你收拾一些穿不著的給家裏的下人們。除了你很喜歡的帶上,剩下的到了南邊再買。上海和北京時興的東西不一樣。至於你喜歡的家具什麽的,還是交給母親和父親慢慢的帶回去。”白紹儀幫著清秋把東西整頓起來。


    “母親的一地桂花年紀也不小了,這次就帶著她回去。元元的奶娘不跟著去,我已經收拾了很多她能用的東西給她了,家裏的下人們有些是要跟著走的。我已經給留下的人都散了不少了。你日常總是個花錢沒計劃的,平白買了些無用的東西。”清秋無奈的叫人把一個精致的木馬拿出去,這個木馬商店標價要一百元,白紹儀眼睛也不眨的買下來送給女兒。誰知元元不怎麽喜歡這個西洋來的高級玩具,隻玩了幾次就仍在角落裏麵落灰塵了。


    “把這個帶上,元元是女孩子不喜歡玩這個,咱們兒子肯定喜歡呢。我不僅買了船票還定了個貨倉。足夠你裝東西了。”白紹儀說著從清秋身後摟著她,熱熱的氣息不斷地噴在她耳朵上。


    “小心叫人看見,大白天拉拉扯扯的,人家忙的焦頭爛額你還胡鬧。我不是小氣的人,隻是每件東西都有感情不舍得扔了。”清秋看著一隻被翻出來的老式黃花梨的首飾盒。這個是白紹儀送她結婚一個月禮物,這幾天把以前的東西都翻出來,幾乎每件東西都帶著美好的回憶。清秋赫然發現自己一直被白紹儀寵愛著。


    “我們是夫妻,整天相敬如賓的那是貌合神離的,你看現在道之和劉守華相處就知道了。他們剛從日本回來是什麽樣子的?現在他們相處和以前舅舅舅媽真真一個樣了。這一走,可能很久也不會再回到北京了。若是說我在北京最大的收獲是什麽就是娶了你,我隻要帶著你去天涯海角都可以的。”白紹儀抱著妻子娓娓道出心聲。


    “你這個人,做文章似得長篇大論起來。我卻是有點遺憾,可惜我的學業到底不能完成了。”清秋想著自己休學的時候教授惋惜的表情,心裏一陣黯然。


    白紹儀忙著安慰清秋:“上海也有很好的學校,或者我們出國去。”一語未了,下人進來通報:“繡珠小姐來了。”


    清秋忙著推開白紹儀,對著鏡子整理下就下樓去了。繡珠見著清秋立刻迎上去抓著她的手,一臉著急的說:“我哥哥說嫂子要回老家去,北京住的好好地為什麽突然要回去?”白雄起擔心繡珠嘴不嚴沒敢說事情的真相。


    白紹儀在邊上尷尬的咳嗽一聲:“繡珠妹妹來,老家的規矩你知道的,眼看著元元一歲了也該入族譜,我們在這邊辦婚禮,還缺了拜祠堂一項呢。明年是大祭,合家都改過去的。沒準你哥哥也會把你送回去的。你一進來就急扯白臉的,好像我們把你扔下不管似得。就衝著你黏著你嫂子的勁,我覺得帶著她回去是正確的。”


    清秋也不戳穿白紹儀的鬼話,白文信夫一家子在外國多少年了也沒說大祭的時候回來啊,白紹儀不過是在糊弄繡珠這個直腸子的傻丫頭罷了。“你可是做哥哥的,繡珠和我要好自然是不舍我就回去。我母親也要回去,你知道的,我家也是南邊的人,出來多少年了,也該回去看看。我們也不是再也不見了,就是你在北京,我們還能寫信呢。”清秋拉著繡珠坐下來,兩個人說話。


    繡珠雖然不舍得清秋走,可是紹儀一番話她無法辯駁,繡珠鬱悶的說:“你們全走了,我一個人在北京真的沒意思。”


    “你還能少了人陪著你玩,玉芬最近不是和你走的很近?還有你那個騎士唐德利?我可是在街上看見好幾次生你們在一起了。”白紹儀在一邊吐槽惹來清秋和繡珠的集體白眼。他摸摸鼻子裝著沒看見妻子和堂妹嫌棄的眼神,就是賴在邊上不肯走。


    “我和唐立德隻是一般朋友,以前我和燕西他們在一起隻知道每天玩樂,現在和唐立德在一起,忽然發現日子還能有另一種活法。清秋接到燕西的來信,他說在法國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耗費時光,我想出國上學。”繡珠很願意把心事和清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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