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很是詫異的說:“怎麽叫你變成和老趙一樣的人,不管你做官不做官,你和老趙都不是一樣的人。方才大哥和嫂子說……”清秋的話沒完,白紹儀伸出指頭虛按著清秋的唇:“你和大哥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清秋謝謝你能理解我的心,其實你心裏是在擔心孩子們。我和你說,小彘和元元還小呢,等著他們長大了,世界也許是又變了另外一個樣子,你的一本是上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別人現在看起來是天生的優勢,沒準要不了二十年就是另一番天地了。現在的優勢或者便是那時的牽絆甚至是原罪了,我們給了他們生命,他們來世界上最後還是要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白紹儀眼睛在暗淡的月光下閃閃發光,雖然站的很近,可是清秋還不能完全看清楚白紹儀臉上的表情。不過清秋能聽出來白紹儀的語氣很歡喜。


    “你這張嘴臉叫大哥看見了肯定要傷心的,在他眼裏你也是個離經叛道的人,就和當初繡珠哭著鬧著要嫁給燕西一樣的。你們家,大哥真是個操心的命,真真可憐!”清秋忽然感慨起來,在外人看來白雄起城府極深,心狠手辣,又八麵玲瓏,是個不好惹的角色的。可是在清秋看來白雄起真是個好哥哥,一力承當著養育妹妹的責任,又為了堂弟的仕途操心謀劃。家族裏大大小小的事情也肯出力謀劃,算起來也是個很好的人了。其實世界上哪有單純的壞人,也沒有單純的好人啊。


    “沒想到啊,大哥的知音竟然是你。別人都對著大哥的為人有點腹誹,說他太強勢了,還勢力!我替大哥不平,隻是沒想到你也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等著改天把你的話和大哥說了,他沒準要激動地哭起來了,我們回去吧,外麵怪冷的。”白紹儀握著清秋的手珍惜的放在手心裏,拉著她進屋了。


    夫妻兩個先上去看孩子,因為今天是請客,元元和小彘在樓上自己吃飯,保姆自然看著他們早睡。等著清秋上去兩個孩子都沉入夢鄉了。白紹儀撿起來掉在地上的娃娃,放在女兒的床頭,轉壓低聲音對著清秋說:“我們出去吧。”清秋拉著白紹儀調暗了燈光一起走了。


    等著夫妻兩個洗漱完畢,終於是躺下休息了。白紹儀躺在黑暗中毫無睡意,他枕著手:“我看事情宜早不宜遲,我先把那份禮物完璧歸趙,人家也該明白我們的意思了。(.)隻是這樣一來你和那些太太們應酬的時候,人家的先生都是官太太,你會不會覺得低人一頭呢。我是舒服了你卻要受委屈了。”白紹儀堅定地認為妻子的臉麵全是丈夫掙出來,他有義務和有責任給清秋最好的東西。現在因為自己的政見不合,卻要連累著清秋出去交際的時很沒麵子。


    聽出來丈夫語氣中的自責和愧疚,清秋翻個身對著白紹儀說:“你想的多了,什麽叫我覺得低人一等呢。現在是民國了提倡人人平等,她們要是還認為自己靠著丈夫也要得了誥命,就拿著別人做使喚丫頭,那樣的人不理會也罷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和他們也沒話說了。夫妻之間固然是一體的,你做官自然是有人上來吹捧的,可是那樣虛偽的話和虛假的熱鬧有什麽趣兒?我要是假借你的名聲作威作福,傷的不是我們的臉麵?我雖然比不上你的本事,可是自己努力誰還能小瞧了我。真是司馬牛之歎,早點休息吧。”清秋覺得有點累了,她打個哈欠裹著被子轉身要睡去。


    白紹儀忽然想起來什麽,遲疑著說:“你覺得老趙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呢,他要是真的喜歡你表妹也不該那樣掃她的臉。誰家提親下彩禮不是鄭重其事的拿過去,他倒是好和市場上買東西一樣隨便的開一張支票,我要是你那個表妹都要氣死了。”


    清秋頓時沒了睡意,她仔細想想晚上的情形,無奈的歎息一聲:“我那個堂舅你是看見了,雖然不是很貪婪不堪的人,可惜他一個鄉下的小商人,見著他們鄉下的鄉紳什麽的都要小心翼翼的,何況是在老趙跟前。隻是他的小心叫人看著有事恨又是傷心,秀芝一個女孩子第一次來大城市,她不過是隨著父母的擺弄罷了,我也是覺得老趙有點古怪。”


    “他那裏古怪了,你仔細說來聽聽!“白紹儀立刻追問著清秋,發絕自己似乎有點過了,白紹儀立刻補上一句:“我是說,大家都說說,看看我們想的一樣不一樣。”清秋倒是沒想別的,她靠在白紹儀的肩膀上,低聲的說:“我覺得老趙似乎不是真的喜歡秀芝,但是那隻是一張感覺,或者老趙的脾氣本來就是如此的。他可能是心裏覺得我堂舅實在是上不得台麵秀芝雖然好,卻性格太沉悶了,有點不耐煩吧。你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有的時候真叫人猜不透。你說他是個壞人吧,別的不說,對著自家人和朋友都是極好的。雖然辦起事情來,尤其是公務,手段淩厲,但是那是他職責,還能怎樣呢?你若是說他是個好人吧,可是有的時候他行事總帶著冷漠。就像是春生的事情,他對孩子不錯,可是趙一涵帶著孩子去南京,老趙似乎沒一點掛念,我就算是以前對著春生有點生疏,可是一個孩子在身邊久了感情還是有的。沒想到老趙就和沒事人似得。隻希望著秀芝成親之後能變得活潑點,過日子麽,互相磨合下就好了。至於今天晚上,老趙是被我堂舅給聒噪的煩了。”


    “你總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其實你說的對,你那個堂舅實在是叫人尊重不起來。不過你表妹還不錯,是個沉穩的人。我們不管別人的八卦了,先休息吧。”白紹儀說著翻身壓住清秋,低頭把她的嘴唇含在嘴裏吮吸起來。清秋嬌聲抱怨著:“你這個人,還沒鬧夠麽?”


    沒有,對你我是永遠沒夠的。白紹儀霸道的宣誓,一邊拉掉床頭上的台燈,臥室陷入黑暗,隻聲息了喘息和呻吟。


    第二天沒等著白紹儀想出來要怎麽把東西退回去,那邊就有人帶著請柬過來請白紹儀和清秋過去赴宴了。把請柬啪的一聲放在茶幾上,白紹儀很無奈的看著清秋:“你看看,還沒等著咱們回複他們先來請我們過去了,也罷了,就在宴席上直說吧。你看呢?”


    清秋拿起來請柬看看,忽然想到什麽:“這是請我們還是你們團員全都請呢,你看他們請客的地方,是個包廂。那個地方我們是去過的,最大的包廂也不能放下你們一團人,更何況是加上家屬們。我看你先問問別人,鬧清楚是什麽情形再說吧。”


    哎呀,你不說我還真的忽略了。我這就去打電話問問別人去。白紹儀被清秋提醒下立刻如夢初醒,翻身去打電話了。幾分鍾後白紹儀一臉無奈的對著清秋說:“是隻請了團長和我們。我看是宴無好宴,肯定是別有所圖罷了。我們見招拆招,先看看情形。”清秋點點頭,她叫來張媽吩咐今天晚上她和白紹儀要出去,先安排好了元元和小彘的晚飯,囑咐保姆要照顧孩子。


    等著下午門廳的大鍾剛剛響了五下,就有一輛汽車過來接白紹儀和清秋過去赴宴。白紹儀對著鏡子整理下領帶,就看見清秋穿著一件秋香色的旗袍,裹著一條黑色的開司米披巾下。其實清秋倒是很喜歡精致的裝扮,她對著裝飾和服裝有著獨特的見解,盡管清秋不喜歡出風頭,引領什麽上海灘太太們的時尚。可是清秋別有韻味的裝扮確實有不少的人在暗地模仿。清秋倒是比較喜歡鮮豔的顏色,一旦出門交際應酬,也打扮的十分鮮豔。隻是這次清秋怎麽穿的如此暗淡呢。


    “我們是去吃飯的,你怎麽鬧得和去打官司一樣?”白紹儀打趣著清秋樸素的裝扮。惹來清秋一個嗔怪的眼神:“我們那裏是去開心的吃飯的,你竟然是一點不發愁。那件東西你帶上了?別忘記了。還不知道人家對你的不識時務能不能容下呢。”


    這個有什麽能容下不能容下的,牛不喝水強按頭麽?見過人家要官做求關照,惹得不上位者不高興的。還沒見過生氣人家不來求官的,我們走吧,你是不知道其實副部長的位子已經安排好了,我忽然踢了人家做個空降部隊已經叫哪位費心了。我是個識趣的,自己主動退出,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麽會生氣呢。白紹儀挽著清秋的手一起出門上車不提。


    汽車在上海飯店的大門停下來,那個不苟言笑的司機先下車打開了車門,請白紹儀夫婦下車。清秋站在飯店門前忽然發現有點異常,梅麗是很喜歡上海飯店的下午茶的,這個地方清秋也是經常來的,往常在這個時間飯店門前也很熱鬧,今天卻是門前冷落。幾乎沒有人來吃飯消遣。


    “我們走吧,你想大人物來了,還能叫老百姓隨便出入?過去七品官出門也要有幾個喝道的衙役不是,何況是一朝宰輔呢。”白紹儀在清秋的耳邊嘀咕著。


    “你那是在戲台上看的吧,都是別人胡謅的,一般沒有要緊的事情那個做官的擺那個?你當著做官的一出門就是一群人鳴鑼開道,要去上朝麽,別惹人笑話了。”清秋想著戲台上的誇張表演,想起來前世自己的父親,即便是官居一品也沒如此張揚過。清秋的眼鋒一掃,忽然看見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在飯店外麵一閃而過,那個人妝模作樣的坐在飯店門前的咖啡座上,拿著張報紙掩住半邊臉,看起來是在看報紙,其實卻在盯著進出的人。那個人似乎好像是當初的趙忠恕派來保護他們的手下。


    清秋有點詫異的看過去,那個人似乎發現了的清秋在注視著自己,立刻站起來走了,你看什麽呢?該進去了,白紹儀順著清秋的視線的看過去,一個穿著工裝的男子拎著個送外賣的盒子匆匆的過來。清秋遲疑下低聲的和白紹儀說:“我似乎見著了老趙的手下,他怎麽還給人家做侍衛了?”


    “那裏是給人家做侍衛,根本是互相不放心打探消息罷了。你別提,小心著壞了別人的事情。”白紹儀立刻明白了這不過是一種爭鬥的手段罷了,行政院長的職位也不過是勉強才答應的,其實放在身上,也不會把的那麽要緊的職位交給剛剛反對自己的人來做。清秋也頓時明白了,她倒是有點擔心起來,曆來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上一世賈家傾倒除了那些出去頂門立戶的爺們不修德之外,站錯了隊也是造成賈家覆滅的主要原因。這一世她隻想能安穩的過日子,不想攪合進什麽黨爭裏麵去。進了飯店就有人迎接上來,坐著專門的電梯到了樓頂上餐廳,清秋還以為是在個包廂裏麵,誰知整個頂樓的觀光餐廳都被包下來了。隨便坐在那個窗戶跟前都能看見浦江的景致。


    以前那些一張一張的桌子不見了,隻在景色最好的窗子前放著張大大的餐桌,鋪著雪白的麻紗桌布,上麵繡著精致的花紋,銀色的餐具在燭光下閃閃發光,和桌子上的純銀餐具相映成輝。白紹儀心裏一動,事情有點不對勁啊,自己也沒什麽特別出類拔萃,是何德何能能叫院長大人如此器重呢?


    “白先生和太太來了,失迎失迎,我被小事絆住了,不能親自來迎接賢伉儷,還請見諒。”一個溫和的男聲忽然在他們身後響起,清秋和白紹儀轉身去看的時候,隻見一個長相英俊,神采飛揚的男子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來,正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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