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終於能團圓了,白文信雖然對著自己沒能為完成使命內心有些失落。他是中國第一批的留洋學生,當年他離開中國的時候還拖著辮子呢。踏上去歐洲的船的時候白文信想的還是為國家的富強盡自己的所能,可惜幾十年下來,他親眼看著政局變化,皇帝被人從龍椅上拉下來,心心念念的建立了人民的國家。那個時候白文信也是一腔熱血,恨不得自己親自扛著槍上戰場,自己親自去扛著鋤頭種地,自己開廠子,親自開動機器把國家建設成沒人敢欺負的強國。因此北京那邊來了請他出來做事消息,白文信立刻帶著妻子回了國,一下船他就接到了外交部的任命,一轉眼就是幾十年了。


    幾十年的官場沉浮,白文信內心的雄心壯誌已經被磨平了,眼看著國家再一次要淪落到被人宰割的命運,竟然沒有一個能徹底救國的良方,白文信對著國家的前途已經有些絕望了。他一回來就先去南京交割了手上的事情,隨便的在外交部掛一個閑置,婉拒了不少人的挽留和好位子,隻說自己上年紀要含飴弄孫,想休息了。


    白夫人倒是很高興丈夫回家,她對著兒子媳婦說:“你們的父親東奔西走多少年了,也該休息休息。現在可好了一家人能團團圓圓的,我們幾年沒見元元都成了大姑娘了,小彘呢,我們離開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以前缺失的遺憾現在能彌補了。你們看呢?”


    清秋忙著說:“父親已經有年紀了,應該回來休息。都是我們做小輩的不好,還的父親母親還要為我們操心。”


    白紹儀也附和著說:“就是,想我小時候一個人住在學校可憐兮兮的,我都羨慕元元和小彘了。清秋一直念叨著,她說母親不在身邊,她就好像沒了主心骨。現在父親和母親回來了,我們一家人正好能享受下團聚的幸福。我雖然不及父親,可是養活家裏還是可以的。”現在白紹儀也是上海灘舉足輕重的人物了,也難為職業關係,上海灘多少巨商富賈的秘密都在白紹儀的手上,而且白紹儀還經常在上海各個大學的法學院做客座教授,加上他以前在北平教出來的學生,不少都進了司法體係。白紹儀可以說是在上海的司法係,舉足輕重一呼百應了。


    白夫人欣慰的看著兒子和媳婦:“我知道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雖然現外麵亂哄哄的,我們家卻在歡喜的慶祝團圓是有點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意思。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歡喜的。”


    這一年對於關心國家情勢的人來說好消息沒多少,可對於白家來說,卻是個擁有溫暖記憶一年。白文信從南京回到上海,自然有不少的大公司大銀行找上門求他做顧問董事什麽的,白家的親友也都紛紛來看拜訪。白文信是個很實際的人,他清楚自己不少陶淵明,上海灘也不是桃花源。不可能關起門不知魏晉的過小日子,他選了幾個推不過去職位接了聘書,每天閑著去各個辦公室轉轉,還能見不少的老友和故舊,閑了就帶著孫子和孫女玩耍。日子過得很愜意。


    白夫人自然不會閑著,無數的太太團都想把她拉進來,白夫人經常不是東家的牌局就是西家的舞會,清秋也少不得要陪著婆婆應酬。一家人的日子倒也是和樂融融,幸福的日子過的格外快。一轉眼白文信夫妻回國已經好幾個月了。


    這天白文信正在書房裏麵拉上窗簾洗照片,有了孫子和孫女,白文信重新撿起來攝影的愛好。反正他現在有的是時間和精力給孫女和孫子照相玩。


    白夫人今天難得沒出去,她看著丈夫從書房裏麵出來笑著說:“還是故土難離,你回來幾個月人都精神不少。照片洗出來了?看你悶得一頭汗,快坐下來喝茶扇扇風。以後還是叫紹儀幫著你洗照片吧。兒子不用還要供著麽?”


    “你兒子洗照片的本事還是我當初教的,我不放心的,別把元元和小彘的照片給弄壞了。[]我把上次聚會的照片給洗出來了,太太看看麽?”白文信表示兒子眼裏隻剩下了他媳婦了,白文信翻看這幾年的相冊,發現白紹儀給清秋拍的照片比兩個孩子的多多了。


    金瑛對著丈夫的吐槽則是不以為然:“你當初還不是嫌吵就把兒子扔到寄宿學校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說著夫妻兩人進去欣賞著剛衝洗出來的照片,白夫人金瑛看著照片忽然想起什麽:“我們回來嫂子卻沒露麵,她隻叫人給我們帶話說一切都好。這些年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了?想起來真可憐,嫂子生了七個孩子,誰知晚年了卻一個人孤零零的。以前梅麗和敏之她們還能去看看,現在梅麗有了孩子,敏之又出國了潤之就沒回來。她一個人住在廟裏想著就覺得淒涼的很。生那麽多孩子有什麽用處啊”白夫人想起來金太太還在廟裏過著隱居的日子,不免傷感起來。


    “既然你不放心,我們就去看看。就當著是遠行一趟,算是過了日子的春遊吧。也不知道她那幾個孩子可有什麽要帶的。”白文信知道妻子想起來娘家難免傷心,提出來和她一起去看看金太太去,妻子總是惦記著娘家的。


    “他們有什麽話?鳳舉忙著生意,哪裏管這個,佩芳不過是禮數盡了圓上麵子罷了。媳婦到底是媳婦,哪有女兒那樣貼心的,況且她也不過是麵子上的事情。鶴蓀兩口子不說了,以前看他們還好,現在怎麽越發的叫人厭惡了?鵬振他們夫妻,和老大家一樣,麵子上的情麵罷了。其實這些也罷了,叫人頭疼的是燕西,多大了,也不成家,還精闖禍!若不是紹儀在背後打點他早就被關了多少年了,還不長記性,整天拍什麽電影!”提起來幾個侄子,金瑛難免歎息,金銓兒子不少,可惜成才的沒有。


    “孩子們的事情我們作長輩的不好管,況且我們也不是他們父母,分寸難拿啊。燕西其實在幾個孩子裏麵算是有出息的,至少有自己的理想。對了紹儀的媳婦聽說要出書,事情怎麽樣了?”別人家的孩子不好多說,白文信把夫人的關心拉回到自家孩子身上。


    “清秋說已經定稿了,已經送到印刷廠預備排版了。沒想到清秋這個孩子做什麽都有恒心,她竟然讀了一個生物學學位。我已經和他們說了我兒媳婦要出書了,等著書出來送他們一人幾本。她們聽著羨慕的不得了,一個勁的說自家的兒媳婦隻會花錢,不像我家的媳婦不僅是個才女還賢惠能持家,她們要清秋在上麵簽字呢。”白夫人提起來清秋臉上都得意的放光。


    女人天生喜歡攀比,年輕的時候比身材,比相貌,成家了比丈夫和婆媳關係,後來比生孩子,等著上年紀又開始比較起來兒媳婦和孫子孫女了。樣樣都能拿得出手,白夫人覺得自己在一群貴太太裏麵很有麵子。


    白文信看著妻子得意的神色,忽然想起一些隱秘的傳聞,他有點出神的看著遠處,不言語了。“你在想什麽呢?”察覺到丈夫的走神,白夫人不滿的打斷了白文信的思緒。


    “沒什麽,前天我聽見些奇談怪論。沒什麽。”白文信自然不相信自家兒媳婦是輕薄妖嬈的人,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你倒是聽見什麽奇談怪論了?說出來也叫我開開眼。”白夫人和丈夫開玩笑,好奇之心頓時起來,拉著丈夫挖根問底。


    “母親在這裏,叫我好找。”清秋推開書房的門她似乎有什麽話要和婆婆說。


    “清秋,有什麽事情?你要出門麽?”看著媳婦穿著出門的衣裳,白夫人笑著問。


    “我想去看看我媽媽,昨天她說有點不舒服。我不放心呢。”冷太太住的地方和白家離得不遠,她逐漸上了年紀,身體上的病逐漸多起來了。


    “那你趕緊去吧,就請咱們家的大夫去看。上了年紀別大意,可要小心身體。”白夫人很開明的揮揮手叫清秋去看望母親。


    清秋見白夫人答應了,心裏鬆了一口氣,忙著出去了。清秋從家裏出來,她今天沒坐家裏的汽車而是叫了一輛出租車,清秋在車上對著司機說了個地址,汽車一溜煙的向著白紹儀的辦公室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長輩撒謊,清秋想著白夫人對她和親生女兒差不多,可是她卻在騙她,心裏的愧疚更深了。


    她今天接了出版商的電話,電話那邊出版商對著清秋的這本書的前景十分看好,興奮之餘竟然說漏了嘴:“白太太,你可是遇見了貴人了。本來我是不願意出什麽幼兒讀物的,根本不賺錢的好吧。若不是院長大人親自過問,我怎麽也不會應承的。院長大人慧眼識人啊,他通過人對我表示說隻管放心的出版,若是賠了全算他的。現在我大概估算一下,不僅不會賠,還能賺一筆呢!”


    清秋聽了這話頓時懵了,她沒想竟然還和那個人有牽扯。出版商說了些什麽清秋一點沒聽進去,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和丈夫商量對策。


    一路上她心亂如麻,車子停在白紹儀的事務所前清秋才回過神來。清秋渾渾噩噩的從車上下來,誰知進了事務所,秘書說白律師一早上出去了,等下才能回來。清秋失魂落魄的出來,她站在大門前,心裏忽然冒出個想法,或者趙忠恕能幫她拿個主意――砰一聲巨響,清秋下意識的抬起頭,驚恐的看著白紹儀的車子被一輛疾馳而來的卡車狠狠地迎頭撞上,白紹儀的車子頓時燃起一團火焰,那輛瘋狂的卡車卻一溜煙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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