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進了景陽宮,尹嬤嬤領著小巧、小林子、小樹子三人,正擄著袖子,打掃忙碌。連帶著原本景陽宮打掃宮人聽說皇後要搬來,也都忙著灑水挪東西。舒倩頓發感慨:“怪不得,大戶人家,都要雇用那麽多仆人。”


    十二賠笑,“地方大了,自然就要灑掃丫頭。皇額娘貴為皇後,身邊的人,自然要多些才行。這幾個,確實不夠。”


    舒倩搖頭,“再說吧。寧肯伺候的人少些,也不能隨便進人紮咱們的鞋底。”進了大殿,還算幹淨。叫來尹嬤嬤:“嬤嬤你先別忙。橫豎先住進來,東西都可慢慢挪。去把原來在景陽宮當差的人都叫來。本宮有話說。”


    景陽宮一個藏書館,能有多少人。不過一個看門的老太監,兩個負責打掃書庫的小太監,和兩個灑掃的粗使宮女。都是榮純親王去世三年後,才來景陽宮的。


    雖然這裏月錢不高,但好在上頭沒正經主子,平日裏,日子過的輕鬆。尤其是宮女,到日子就能出宮,算得上宮裏頭難得的好差事。到了正殿,對著皇後磕頭施禮。


    舒倩帶著十二看看,太監們都算本分老實。隻是宮女細皮嫩肉,說起話來,還有一股書卷氣,怎麽看怎麽像大家小姐。


    舒倩看一眼十二。十二會意,站在母後身邊發問:“你二人是哪家的?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兩個宮女開口回答:“奴才們是內務府佐領張德山的孫女,奴才兩個是堂姐妹。姐姐名張月,一十七歲,妹妹名張星,一十六歲。”


    十二眯眯眼,低聲問:“原先萬歲爺的乳母張嬤嬤,你們認識嗎?”


    兩個人互相看看,“回小主子話,萬歲爺乳母張氏乃是奴才們的姑祖母,與奴才們的祖父是嫡親姐弟。”


    舒倩瞅瞅十二,抿嘴而笑。怪不得,原來是嬌嬌的表姐妹。罷了,既然是自己人,拉扯一把就是了。跟尹嬤嬤說了,提這二人為景陽宮二等女官,小巧為一等女官,都在老嬤嬤手底下幹活。


    至於三個太監,依舊看門、管書。隻不過,月錢都提了一等。


    幾個人千恩萬謝,收了尹嬤嬤遞過來的賞銀,站起身來。張月、張星立在皇後身邊伺候,三個太監依舊各忙各的。


    眼看日過正午,這些人忙了半天,都有些餓了。張月冷眼瞅見,急忙領著妹妹到小廚房做了一桌吃的,伺候皇後、十二貝子用飯。


    母子倆對坐著吃完。尹嬤嬤、小巧出去吃飯,張月、張星在一旁伺候。


    十二看左右無大事,稟明皇後,先回阿哥所。過幾日太後千秋,舉國慶賀,他手頭也有些差事要忙。


    舒倩想了想,則是帶上張月、張星姐妹,晃悠著回到慈寧宮小佛堂。


    嬌嬌正帶著東喜在院子裏擺筷子,一桌子菜,熱氣騰騰。看到皇後扶著張月、張星回來,不見十二,心中奇怪,不好直言相問,隻得領著東喜行禮問安。


    舒倩笑著親手扶起兒媳,看看桌上,問:“怎麽,還沒吃嗎?”


    嬌嬌笑答:“奴才剛才吃了一點兒。這是為主子娘娘和十二貝子準備的。”


    張星在後頭低頭吃吃笑。張月悄悄踢她一腳,對著嬌嬌笑笑,以示歉意。舒倩可沒那麽好心,直接說:“十二要知道你給他做飯,一定高興的很。隻可惜,要回去辦差。今天是見不著了。”


    嬌嬌低頭不肯再說話。舒倩笑著挽住嬌嬌的手,“你說吃過了,我卻不信。這麽一桌東西,也不好浪費。我要去佛堂收拾佛經,你先坐下吃些。吃不完,就帶回家去。”


    命張月、張星陪著嬌嬌吃飯,好叫她們表姐妹好好聚聚,舒倩自己去了佛堂。叫來小平,坐在炕上,一麵低頭翻佛經,一麵漫不經心的詢問:“平啊,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小平站在炕下,捏捏帕子,低頭回話:“是,主子娘娘,奴婢今年三十歲了。”


    “哦?以前,本宮在佛堂裏,你不說,本宮也不問。隻是,如今本宮也不能不問。怎麽你到了三十歲,還不出宮?內務府以及管理宮務的娘娘們也不管,你也不急。說吧,好歹咱們主仆一場,說出來,本宮縱然幫不了你,多少,也能給你出個主意。”


    皇後說這番話,頭也不抬,手裏依舊整理佛經。小平站在炕下,心中五味雜陳,忍了半日,眼淚終究還是滴下來,“娘娘——”


    “想哭就先哭一場。哭完了,再給本宮說明白。”一麵收拾冊子,一麵皺眉,平日裏一點兒活不幹,瞅見我起來了,倒想博取同情?


    小平見皇後神色安寧,隻得收淚輕聲說:“奴才不能出宮。奴才這輩子,都要留在紫禁城裏,伺候萬歲爺。”


    “嗯。”


    皇後依舊不為所動,小平隻得挑明:“奴才曾經承過聖寵,是萬歲爺的女人。”


    “哦。什麽時候的事?”


    小平咬牙,“那一年,是乾隆二十九年。皇太後得了風寒,萬歲爺到小佛堂為皇太後祈福,見到了奴才。奴才、奴才那日以後,就不能再出宮了。”


    舒倩收了佛經,係上包袱皮,抬眼看一眼小平,“為什麽不給個名份?老在佛堂裏呆著,你也不跟本宮說。如若不然,至少,也能封個答應,有兩三個人伺候,不必你成天心煩,病怏怏的強?”


    小平聽了,眼淚又掉了下來。“主子娘娘,皇上他——他這兩年也見了奴才幾回。當時都能忘了奴才的事,如今也沒想起來。奴才——您叫奴才跟誰說?”


    舒倩歎氣,“鳳印不在本宮手裏。想幫你也幫不了。罷了,你是繼續留小佛堂,還是跟本宮去景陽宮?你選一個吧。”


    小平低頭想想,跪下來回答:“奴才願意留在小佛堂。隻求主子娘娘抽空跟萬歲爺提一提。太後那裏,這麽多年,氣也該消了。奴才,都是奴才不是,不該趁著太後生病,跟萬歲爺……”


    平日裏冷若冰霜的模樣,如今哭的梨花帶雨。舒倩坐在上頭看了,一陣心煩。叫她起來,“罷了,你願意留下就留下。”甩帕子出了佛堂,就見張月、張星姐妹站在院子裏,陪嬌嬌說話。


    叫她二人去屋裏抱佛經出來,自己挽著嬌嬌,出了佛堂,向景陽宮方向,緩步慢行。


    趁著四處人少,嬌嬌輕聲詢問:“主子娘娘心情不好?”


    舒倩勉強笑笑,“有時候,我真不明白。難道這後宮裏,就隻有一個男人嗎?”


    嬌嬌聽了,輕笑:“後宮裏頭,可不就一個男人!”


    舒倩自知失言,好在身邊是自家兒媳,料想她不會到處胡說,訕訕笑笑,便不說話。


    嬌嬌扶著皇後,在一旁小心勸慰:“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平姐姐她——不是個沒主意的人。留她在小佛堂裏,反倒是好事。”


    舒倩瞧一眼嬌嬌,有些不解。但一想,這人的祖母出身內務府世家,表姐妹在宮中好幾年,知道些陰私之事,不奇怪。也就打住沒有再問。


    婆媳倆到景陽宮略坐一會兒,看看天色,舒倩又領著嬌嬌到慈寧宮去告辭。送走嬌嬌,坐太後送的小轎回去。


    本以為不過是換了個住的地方。哪知,到了晚飯時候,吳書來就派人告知,萬歲爺今晚駕臨景陽宮,請主子娘娘做好接駕準備!


    尹嬤嬤等人聽聞,厚厚賞了報信小太監,打發他回去。轉頭就對皇後賀喜,“主子娘娘,您總算是熬出來了。瞧瞧,萬歲爺今天就來看您呢!”


    “就是,不初一不十五的,可見,萬歲爺心裏頭,還是有主子娘娘。”


    舒倩雙手摟著膀子,越聽這話,越覺得渾身冒冷汗。剛想敲打這幾人一番,尹嬤嬤早就擄袖子擺開陣勢,“小巧,你去燒水;小月,你去鋪床;小星,你去準備花瓣。呃,不對這會兒就隻有菊花。算了,你去找些香胰子之類的。”


    不等舒倩冷汗消去,幾個人你推我搡,押著舒倩去洗澡。好容易從澡盆撈出來,剛打了個噴嚏,外頭吳書來那公鴨嗓就大喊:“萬歲爺駕臨景陽宮。”


    無可奈何,披上皇後常服,頂著一頭桂花油,踩著十厘米高的破花盆底,領著景陽宮一個嬤嬤、三個丫頭、三個太監到宮門外等候,嘴裏還得高呼:“臣妾恭迎萬歲爺,萬歲爺吉祥!”吉祥你個頭,老色狼!


    乾隆下了禦輦,看見皇後恭敬迎候,走上台階,虛扶一把,不等皇後順勢起身,就率先邁步進入大殿。


    等到舒倩領著一幫人隨後入內時,乾隆老抽已經在主位上坐定,安心等著皇後前來,陪他說話了。“皇後啊,朕今日在慈寧宮聽你撫琴,很是不錯。今天,就給朕再彈一曲吧。”


    舒倩笑的牙疼,“萬歲有命,臣妾怎會不從。隻是,在撫琴之前,臣妾——怕是要忠言逆耳一番,還請萬歲爺息怒,聽臣妾說完才好。”


    “皇後!”


    舒倩不驚不懼,挺直了脊背,對著乾隆笑語嫣然,隻聽她沉著問道:“皇上,您還記得小佛堂裏的平氏嗎?”


    啊呀呸,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像:“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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