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阿爸喬永被打得不省人事了,雪錦驚慌失措,再也沒敢遲疑半步,卯足了勁兒直奔家門而去。誰知一激動用力過猛,竟是將那年久失修的柴扉院門給推倒了,又嚇得她心裏一咯噔:這可是不祥之兆啊!


    抬眼望去,雲繡正坐在門檻上嚶嚶哭泣,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有身子的微微顫抖和那陣陣啜泣聲的傳出昭示著她在痛哭。雲繡這丫頭雖然才十歲,卻是個男孩性格,一般是不會哭成這般模樣的。


    看來這次阿爸定是傷得不清,情況危急了!


    想到這裏,雪錦的腳步不由得又沉重了幾分,也沒敢再繼續胡思亂想,拖曳著步伐,徑直越過雲繡身旁,踏進了屋裏,都沒來得及將背後的竹簍取下,就直接去到了阿爸的房間。


    他們家總共有三間房,一間是阿爸阿媽住的,一間是給他們三個孩子住的,還有一間是客廳兼飯堂,廚房在外麵,隻搭了個簡陋的棚架擋雨。周?け瘓然乩粗?螅?晌絞竅硎艿攪恕肮蟊黽丁鋇拇?觶??攪稅?值拇采希?綣??乖詰幕埃??鍾Ω檬竊諏偈貝罱u牧磽庖徽糯采稀?p>雪錦一進門便朝著那張臨時床看了過去,誰知卻是撲了個空,那張床上並沒有人,她眉眼一轉,這才發現阿爸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阿媽在一旁悉心照顧著。周?げ患?耍?肥?忠膊輝凇??p>是路石林將周?じ?妥吡寺穡咳羰僑緔耍??敢磺興忱??p>她默默祈禱了幾句,走近了床邊。床上的阿爸雙眼緊閉,蒼白的臉上還殘留著道道可怖的血痕,觸目驚心,由於蓋著被子,也看不出來其它地方的傷勢,讓人揪心不已。


    阿媽怔怔地坐在床邊,拿著布子小心翼翼地幫阿爸擦拭著臉上的傷痕,陰沉著臉,若有所思,動作很是僵硬,那是一種悲傷過度的表現。


    雪錦如是想,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靜默了半晌,才緩緩地開口詢問道:“阿媽,阿爸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暈過去了而已,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過兩天就能好全了。隻是他這脾氣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Γ?髂醢。陛牌蚜??鞠3?蛔躍醯丶又亓聳稚係畝?鼇?p>雪錦稍微鬆了一口氣,急急追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唉,就是你阿爸啊,他還當自己是忠勇軍戰士呢!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全都得衝上去撒口氣才肯罷休,這不就得罪了官老爺嗎!”菖蒲應道。


    雪錦更是莫名其妙了,“什麽忠勇軍戰士?阿爸又是怎麽跟官府的人起衝突的呢?總得有個緣由吧,我可不相信阿爸會無緣無故去得罪官府的人,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唉,可不就是自討苦吃嗎!今年大王征討外族一敗塗地,硬要加收各封國的貢賦,申伯可不就把負擔加到我們這些小農的頭上來了嗎,說是這次籍禮要多收三成,讓人可怎麽活啊!他爸看不下去,就跟那群人議論了幾句,結果就被打成了這樣,哎喲……這可怎麽辦哦……”菖蒲喋喋不休的抱怨了一通,又開始哭天搶地了。


    雪錦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開始理解了阿爸喬永,他隻是說了幾句大實話而已,就要被打成這樣,唉,看來這年頭的官府真的是很黑暗呢,平民老百姓根本就沒有活路啊!


    “阿媽,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背上沉重的擔子直壓得雪錦喘不過氣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著急忙慌的,還沒來得及處理背後的竹簍呢!


    急忙將竹簍取下,遞到了阿媽麵前,開始獻寶了,“阿媽,你看,這是芝麻,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是嗎?這黑麻籽怎麽吃?”菖蒲顯得分外詫異。


    雪錦趕忙一拍胸脯說道:“很簡單的,這個就交給我吧!”


    菖蒲半信半疑地將芝麻撚起了幾粒,放在鼻尖嗅了嗅,擰著眉頭驚咦了一聲,又將其放進嘴裏嚐了嚐,臉上露出了欣喜地表情,“你這黑麻籽是從哪裏弄來的?似乎真能食用呢!”


    久經風霜而渾濁不堪的雙眼,竟是在那一刻放出了光芒。她的眼神是那麽的急切,急切得讓雪錦的心裏陡然升騰起了一種奇妙的滿足感。


    “就在寶山上!”雪錦笑著應道。


    “是嗎?那你下次可得帶阿媽去,多弄些回來!”菖蒲驚喜莫名,笑眯眯地抓住了雪錦的小手,連連念叨,“總算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哎喲,我的小雪呀,你可真是我們家的大福星呐!”


    雪錦甜甜的一笑,紅了臉,突然被誇獎還真不太好意思呢!


    雲繡恰巧在這個時候走進門來,看到這一幕,氣急敗壞直跺腳,嚷嚷著,“阿媽你偏心,喜歡姐姐,不喜歡雲兒,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真的好偏心,好偏心……”


    她一邊喊叫著,一邊奪門而去,嘶啦一聲,將門簾都給扯破了。


    雪錦抬腳就想去追,卻被阿媽給攔了下來,“讓她去,可不能太慣著她了,要不然她總長不大!”


    “可是……”她支支吾吾,還想再幫雲繡說點兒好話,竟是又被阿媽給打斷了,“你幫不了她一輩子,她總該自己學著點兒!”


    “那我……”雪錦懵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阿媽似乎總對雲繡分外苛刻,對她的態度則要和善得多,就好像雲繡是撿來的孩子一樣,阿爸也是,對她的關懷幾乎是無微不至。


    讓她很多時候都特別的尷尬,總覺得自己對不起雲繡,欠雲繡太多太多,多得仿佛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她怔怔地看了看雲繡離去的方向,又回頭看了看阿媽複雜的神色,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阿媽,你對雲兒會不會太苛刻了些?她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呀!應該被捧在手心裏才是……”


    “什麽手心不手心?我們窮人家的手心就是用來幹活的,可養不起那些隻會惹是生非的嬌貴孩子,她要怨那就隻能怨自己生錯了人家!”菖蒲毫不客氣地回口道,噎得雪錦啞口無言。


    雪錦木木地盯著腳邊兒的竹簍看了半晌,知道多說無益,隻得嬉皮笑臉地岔開了話題,“阿媽,您就別生氣了!我有個好主意,保證能讓您滿意,嘻嘻……”


    “什麽主意?”菖蒲突然來了興趣,抬眼目光灼灼地看著雪錦。


    雪錦感受到阿媽熱切的眼神,急忙應道:“溪水河畔不是長著許多蘆葦嗎,如果我們能夠將其編成簍子,肯定要比竹簍輕便許多呢,下次上山采挖的時候也可以輕鬆一些啊!”


    “編什麽簍子?你難道不知道嗎,那溪水河畔的蘆葦都是由鄉長統一分配的,攤到我們家的數量一般都很少。唉,說起來還得怪你阿爸,什麽事兒都讓著別人!而且我們家的蘆葦都是用來做長席的,拿到集市上,還能換點米糧。要是用來做簍子供自家使,多浪費啊!”菖蒲道。


    長席……


    雪錦大失所望,目光呆滯地瞅了瞅自家所使用的稻草席,哀歎了一口氣。這年代的坐具主要就是席子,而這席子也是很有講究的。


    據說貴族得先鋪上一層竹子或者蘆葦做的長席,然後再鋪上蒲草等材料做的細席,再鋪上軟布之類。


    鋪的層數越多就代表地位越高貴,天子通常要鋪五層,而他們這些平鄉小農則是隻鋪一層稻草就好。


    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寒酸得讓人隻想哭!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袖上的補丁,又看了看阿媽身上那間破損不堪都還沒來得及縫補的褂子,悲從中來,咬了咬牙說道:“阿媽,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您還有阿爸過上好日子的!”


    “你能有什麽辦法?”菖蒲好笑道,顯然不相信雪錦所做的承諾。


    雪錦也不懊惱,隻回了一句,“您就坐在家等著看好了,會有那麽一天的!”說完,她便閉上嘴巴,開始暗自琢磨了起來,時而凝眉,時而傻笑,看得菖蒲莫名其妙,還以為這孩子犯了癡傻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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