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菖蒲足足教訓了路石林一個時辰,說得唾沫橫飛;路石林搖頭晃腦哼哼唧唧了一個時辰,卻也沒有反駁,做了個乖寶寶;雪錦幸災樂禍了一個時辰,不斷地對路石林擠眉弄眼,笑得前仰後合。


    末了,菖蒲見天色不早了,又叨叨了幾句,便回屋睡下了;雪錦亦是懷著滿腔竊喜躺下了;路石林仍舊去了墳山,雖說阿爸沒死,但是這守靈的禮節還是得做足,要不然遲早惹人懷疑。


    翌日淩晨,雪錦剛踏進後院,便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了。院子裏竟是平白無故多出來了一大堆蒲草,以及數個不知名的麻袋,雪錦好奇地打開一看,見裏麵全是烏桕果子,更加莫名其妙了。


    恰逢雲繡打著哈欠走了來,她趕忙上前一步詢問道:“雲兒,這些蒲草和麻袋是怎麽回事?誰弄來的?”


    雲繡聞言眼睛忽的亮了,嬉笑著應道:“這些都是哥哥弄來的,哥哥說蒲草是給姐姐編長席的,烏桕是用來做蠟燭的,還有……”說到這裏,她僵硬地停了下來,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雪錦急了,連忙追問道。


    “還有哥哥說,別動他的板車,弄壞了要你償命!”雲繡弱弱地應道,低頭逗弄著手指頭,時不時往雪錦臉上瞟幾眼。


    見雪錦狂叫著衝向了板車,她急忙走上前去,攔下了雪錦,委屈萬分的補充說道,“這些都是哥哥說的,雲兒隻是傳話的……”


    “嗯,姐姐知道,姐姐沒有怪你的意思,但是這板車,哼哼,我今天倒要看看了!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就是一輛破板車而已,居然要我償命!我呸!”雪錦狠啐一口,拉開了雲繡。


    那輛板車便毫無遺漏地呈現在了她的眼前,肉眼看去,與之前的板車也沒多大差別,隻是總讓人覺得多了些什麽,又少了些什麽。


    雪錦無法分辨,隻好更進一步,拉著板車實踐了起來。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這板車拉動起來竟是比之前輕鬆了許多,連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女,都能夠輕而易舉地拉著滿院子跑。


    這是何故?難不成路石林對這板車做了改造?


    雪錦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蹲下身子,裏裏外外將那板車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確實多出來了一些零部件,似是齒輪之類,她看了半晌都捉摸不透其間原理,隻得暫時作罷了,準備下次見了路石林再問清楚。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竟是無意中發現褲腿上殘留著一道道鮮明的紅印子,湊近一看,似是血跡。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將褲腿撩了起來,見小腿上光滑如初,才安了心。


    但是這紅印子還是烙在了她的心頭,到底是怎麽沾上的呢?昨天編長席的時候,還沒有呢,之後也沒去哪裏啊,奇怪!不管不管了,隻是看起來很難洗掉,又得麻煩雲繡了。


    思及此,她尷尬的笑了笑,要不是還有重任在身,衣服應該自己來洗才是。不過幸虧路石林機靈,知道找蒲草來湊數,解決了她的原料問題,要不然還有得她煩心的。


    還有那些烏桕居然是用來做蠟燭的,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在此之前,她了不起也就見過烏桕四五次,還是當觀賞植物來看的,隻因烏桕那一樹紅葉頗負盛名。


    甚至還有詩人讚曰:巾子峰頭烏桕樹,微霜未落已先紅。說的就是那經霜紅葉的烏桕樹,想不到它竟然還有這麽多用途,不愧為寶樹啊!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後院,在心裏默默設計好了蒲草和蘆葦的混編方案,雪錦這才穩定了心神,在地上畫起了將要編織的花樣。要五十張長席每一張都出彩又與眾不同,花樣顯然很重要。


    蒲草的加入雖說有些突兀,但同時也給了她一個可以變出更多花樣的機會,隻要能夠將二者完美融合,定能博人眼球!


    尋思間,幫忙的四位大嬸也來了,雪錦略微理了理頭緒,便將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訴了四位大嬸。大嬸們聽了也表示讚同,編長席大業就這樣又繼續進行了下去。


    蒲草相對於蘆葦來說更好駕馭一些,眾人編織的速度也不禁快了起來,隻在偶爾拚接花樣的時候稍有停滯,需要雪錦來一一處理。這無疑又加重了雪錦的負擔,但別人畢竟是來幫忙的,即使對雪錦呼來喝去,雪錦也不好有怨言,隻得默默忍受了。


    接下來的數日,雪錦都沒出門,一直關在家裏編長席,直到五十張長席全都編織完工了,她才歇了一口氣,感激涕零地送走了四位大嬸,閑適的在院子裏曬起了太陽。


    他們的速度倒是挺快,今天隻是第九日,離預定期限還有一天。任務完成了,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卸下了,雪錦頓感悠然自得渾身暢快。


    雲繡正從外麵進來,見雪錦躺在板車上曬太陽,不禁欲言又止。


    雪錦斜眼見了,滿心以為雲繡在擔心板車,不由得一陣好笑,隨手拍了拍身下的木板,調侃道:“這板車結實著呢,沒那麽容易壓壞!”


    木板被雪錦拍得砰砰作響,發出了抗議聲,卻也依舊堅挺。


    雲繡愁眉不展,緩緩靠攏了過來,在雪錦的身旁坐下了,小臉已然糾結成團,似是在為什麽重大的事情煩惱著,隻是仍一言不發。


    雪錦不明所以,又有些擔心,慌忙問道:“雲兒,你這是怎麽了?臉這麽臭,是誰得罪你了?”


    “姐姐,你這些天都沒出門吧!外麵的人都在說你和哥哥還有阿媽的壞話,說得可難聽了!”雲繡擰眉應道。


    “原來是這茬!”雪錦驚起,趕忙追問道,“那些人說什麽了?”


    “他們說……他們說……”雲繡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清楚。


    雪錦見狀更是急躁莫名,“他們到底都說什麽難聽的話了?”


    雲繡這才哭喪著臉,怪聲怪調地答道:“他們說……咱家的女人都下作,見到男人就……”話到這兒,雲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仿佛受盡了千萬般的委屈。


    “他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說這種話!我要找他們理論去!”雪錦爆喝一聲就要衝出門,雲繡趕忙將她攔了下來,“姐姐,你別去,他們會罵你的,還會對你扔石頭,吐口水……”


    “扔石頭?吐口水?”雪錦渾身一僵,條件反射地看向了雲繡,見其衣服上仍殘留著斑斑點點的泥汙,心下頓時明了:那些人應該對雲繡下過毒手了!真沒想到自己的一時任性竟然帶來了如此嚴重的後果!可惡!


    雲繡戰戰兢兢地抓住雪錦的衣裳,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有嘴裏還在喃喃說著:“姐姐別去,別去……”


    雪錦見了心揪不已,輕輕地握住了雲繡的小手,應道:“姐姐哪兒也不去了,就待在家裏陪著雲兒,可好?”


    “嗯!”雲繡怔怔地點了點頭。


    姐妹倆就這樣又躺回到了板車上,完全忽視了板車不滿的吱吱聲,但是鄉親們的那些閑言碎語卻成為了永遠梗在她們喉間的骨刺,始終揮之不去,然姐妹二人都很默契地絕口未提。


    當天晚上菖蒲回來得很晚,雪錦怕又觸及到敏感話題,也就沒有多問,乖乖地去睡了。路石林沒有回來,仿佛又消失了,因為有過先例,故而總讓人放心不下。


    雪錦提心吊膽了一整個晚上,次日一大清早便奔去了墳山,見路石林好端端地躺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不禁長籲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捂住了路石林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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