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一個係著印有“強子超市”字樣圍裙的青年望了望外麵靜悄悄的小區街道,往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氣,站起身,拉下了冷冰冰的卷閘門。


    他叫蘇強,高三退學以後就在自家的小超市裏做幫工。做了半年時間,等他將出貨進貨這些業務都掌握了,老蘇也就將生意丟給了他。說是讓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自生自滅去,不想再管他了。不過小蘇也算勤懇,做事情挺踏實,肯吃苦,定價也十分的公道,不像很多年輕人眼高手低不肯安安心心過日子。這附近又都是十幾年下來的老街坊老鄰居,都習慣到他這裏買東西。因此這大半年下來,生意倒也還馬馬虎虎。


    小蘇老板知道,到了這個時間很少會有顧客再來光顧自己的生意,而且入冬之後,這天氣冷得厲害,看氣象預報,今天夜裏似乎還有一場大雪,因此,也就早早的準備打烊了。


    “再有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啊……”


    鎖上卷閘門,蘇強習慣性的拿出褲袋裏的煙盒,想要抽出一根點上。一打開煙盒,才發現裏麵早已經是一個空殼,不由苦笑了一下,隻能將這個皺巴巴的煙盒塞進了紙簍,自己回到收銀台裏,抽開收銀櫃,取出一疊零碎的紙幣,又掏出一個老舊的計算機,靜下浮躁的心,默默清點這一天下來的盈利。


    寧靜的夜裏,小蘇老板手指敲擊計算機的輕微響音,仿佛成了這個小小超市當中的主旋律。一旦靜下心做事,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懸掛在牆壁上的掛鍾其中的指針也齊齊指向了十二。正巧,蘇強也剛剛算完,再一次將這些麵額不同的紙鈔硬幣分類,梳理清楚,就要將今天的收支都輸入電腦。


    沒辦法,畢竟這還是他家老爺子的產業,他也就占了其中一半的份額,等於身兼小二賬房跟掌櫃。當初在將超市交給自己的時候,老爺子可是說過:這裏一筆一筆開支收入,都給我記清楚。要是再出現問題,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將開支輸入電腦,沒等蘇強將電腦關掉,日光燈釋放的光亮忽然由亮轉暗,化作一陣陣微光不斷跳動,似乎是小區的電力供給又出了問題,給人視線造成不小的影響。


    “唔!?怎麽回事。電腦怎麽變這樣了?”蘇強看著猶如老舊電視那樣突然跳掉花屏的電腦,心裏麵不由打了一個突,這電腦雖然是二手的,可是這大半年用下來一直都不錯。以為是中了病毒,蘇強在回車鍵上敲了幾下,又將自己有限的電腦知識全部試了,也沒有任何反應。隻能將電源線給拔了,準備重啟。


    不過,接下來出現的這一幕,卻是讓他瞪大了眼睛,終生難忘――明明已經被拔掉電源線的電腦竟然依舊頑強的亮著。單單是這樣,倒還沒什麽,可是更為詭異的是,隨著電源拔出,花白一片的屏幕中竟然還出現了一個猶如漩渦的事物。時而向內凹陷下去,時而又凸現出來,如此詭異的景象,任誰看見了都無法保持鎮定,蘇強自然也無法免俗,一時間隻覺得背脊發涼,滿麵的冷汗。壯膽似的,他拿起收銀台旁邊平時把玩的棒球棍就站了起來!


    隨著這些古怪的圖案亮起,花屏的漩渦當中,也跟著浮現出來一行如同活物般蠕動的猙獰血字:“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tmd這是什麽鬼東西!電腦城那個王八蛋竟然賣給我這種玩意,回頭一定要拿鐵棍給他開瓢了不可!”


    蘇強根本沒弄清楚這行血淋淋的血字到底是什麽意思,他隻覺得這十幾個字符好像勾魂的血魔一樣,自己多看一會兒就會流失一部分精氣,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撕咬他的靈魂一般。這可不是午夜看鬼故事自己嚇的,如此玄乎的感覺,全是來自他自己身體的真實感受!


    嚇得毛骨悚然的蘇強一下子竄到大門口,驚惶的掏出鑰匙要把卷閘門打開,好讓自己跑出去。可是他一雙手哆嗦的太厲害,一時間,竟然無法把鑰匙準確的插入鎖眼當中。他一邊摸索著鑰匙的正確插法,一邊膽戰心驚的回頭一望,那行血淋淋的血字好像在陰鬱的看著自己,從切斷電源的電腦音響當中還無聲無息的跳動著9、8、7……的聲音,一字一頓的進行倒計時,像是在折算蘇強還能夠在陽世裏停留的時間。


    麵色發白的蘇強拚死老命的折騰著那串老舊的鑰匙,這幾秒鍾的時間如同過去半輩子那麽長。哢嚓一聲,鑰匙終於插了進去,心髒狂跳的蘇強迫不及待的轉動鑰匙,正要拉開卷閘門。可就在此時,電腦裏那行血字上的最後一個“1”字聲正巧響起!不等他將卷閘門拉開,他隻覺的腳下地麵竟是猛然一晃,就好像是被人一把拎住,強行提了起來!甚至,讓蘇強還有種坐正電梯上升的荒誕錯覺。顛簸、虛浮、頭暈目眩,讓他提不起一絲氣力……


    ……


    蘇強的記憶定格在了那張巧笑嫣然的俏臉上。他隻覺得自己自己終於可以放下一切,徹底解脫了。不用天天害怕被人在背後捅上一刀;不用天天恐懼未知的危險會在何時降臨;不用天天輾轉反側自己會在什麽時候死去;不用提心吊膽、不用擔驚受怕,自從來到了這裏,他才算明白電視上說的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是什麽味道。


    隻可惜。


    隻可惜……


    自己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吧?


    蘇強隻感覺自己好像坐在失去控製的電梯裏麵,從幾十層高的大廈上瘋狂綴下,腳下是密布無邊黑暗的無盡深淵,沒有一絲光亮。自己墜落之後,估計再也沒機會……上來了吧?


    對不起,我……沒有完成我自己的承諾。反正,反正你也不會在乎吧……


    ……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瞬息之間,現場的情況直轉而下。林奔沒有想到,瑞奧沒有想到,周圍的群眾也都沒有想到。


    “蘇強!”


    林奔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不同於之前在石墓七層時被怪海吞沒的連名字都記不清楚的“隊友們”,在戰爭學院的這段日子裏,蘇強和他們可是天天都呆在一起的。即便還沒來的及建立生死與共的情誼,但這段時間下來,大家的關係也是都處的不錯,互相都漸漸的開始接受對方,把對方當成能夠托付的隊友、夥伴,可是……


    “混蛋啊!”林奔再顧不得什麽安全距離,一個虛空行走瞬間移動到了蘇強躺倒的身體麵前。赤紅的雙眼狠狠的瞪住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幾名對手,他們隻覺著從林奔布滿血絲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絲絲暴虐的氣息,好像自己麵對的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即將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們吞下。


    齊刷刷的後退了數步,他們抬起雙手對著林奔連連搖動,好像在表示他們與這毫無關係。懾退這幾名對手之後,林奔小心翼翼的把蘇強僵直的身軀扳了過來,隻見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割破了他的喉嚨,汩汩的猩紅血液不斷流出,浸濕了林奔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像是壞了的水龍頭怎麽也關不住。


    在主神空間的那段日子裏,林奔也是了解了一下急救知識。他見到蘇強瞳孔開始渙散,嘴唇發白,喉嚨上的那道傷口甚至深到可以見著裏麵的白白骨質,雖然心裏很不想承認,可是,可是他完全不知道現在還能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蘇強。他隻覺的心亂如麻,心底裏有說不出的難受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怎麽發泄。


    “葉超,葉超!快,蘇強,看看,他……”林奔語無倫次的喊著,本能的覺著身為資深者的葉超可能會有什麽壓箱底的辦法,拯救生命不斷流逝的蘇強。在真切麵對死亡的關頭,林奔平時的專心致誌、發散思維都已不見了蹤影,心裏怎麽也靜不下來,隻剩下一根筋。


    “蘇強……”


    當葉超注意到這邊的情形之後,他連忙拋開了瑞奧,三兩步就跑到蘇強身前。看著蘇強表現出來的一係列生命體征,葉超顫抖著握住了蘇強的手,楞了一楞之後,忽的低下頭來,從自己的手中散發出一絲絲純白聖潔的光芒,從中隱隱的透露出一絲淨化心靈的神聖詠唱氣息。


    在場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看著葉超散發出如同天使般神聖莫名的氣息。在這一刻,好像真有一名天使的投影降臨在葉超的身上,借助著他的手掌向瀕臨死亡的蘇強傳遞著一縷縷生命精華。


    氤氳的透明氣霧漸漸的從葉超身上蒸騰而出,將他和蘇強籠罩在其中,好像一副凝聚了神愛世人的畫麵。在葉超的傾盡全力之下,蘇強緊閉的雙目微微睜開,見著一雙雙帶著關心、擔心的熟悉眼神,他突然咧嘴一笑,好像重新煥發活力般流利的開口說道:“大家,謝謝你們。葉超,我的最後這點生命精華蘊涵在巨魔血統裏麵,真是難為你了……”


    見著蘇強表現出來的這副樣子,葉超歎了口氣,鬆開了緊握著蘇強的手,閉上自己的眼睛說道:“你,還有什麽心願嗎?”


    “我?”聽到葉超的話,蘇強似乎沉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臉上突然綻放出無邊光彩,“她……我……我……”


    直到最後,燦爛的笑容還依舊凝結在蘇強臉上,除了記憶中的那個她,他再沒有說出什麽別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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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感謝賤白鼠同鞋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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