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 老百姓最是樸實, 你隻是為他們做了一些自己份內的事情,他們就會掏心掏肺的對你。楊鯤鵬聽老人講述完事情經過之後,不由得有些唏噓。


    “老人家, 您這麽匆忙的就過來了,難道就不怕想差了事情, 錯認了恩人?”


    老人被問得一愣,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要是現在在他麵前是個威猛大漢老人絕對非常有信心的說是這位將軍與自己開玩笑。可如今卻是個黑臉的俊俏少年, 這就讓老人有些拿不準了。


    “不會錯。”老人猶豫,他身後的那書生卻發話了,“我家叔父也是行商中的一員, 可以確定大人擊殺了幾十響馬, 而且那坑裏不但有人屍,還有散亂的馬屍, 應該是馬賊坐騎的屍體。”


    火銃擊殺的屍體都有火毒無法食用, 因此在割走完好的馬肉之後之處後,楊鯤鵬便令下屬將其餘部分一起埋到了坑中:“既是響馬,有馬屍不是應當的嗎?”


    “大人有所不知,數年前入河南的響馬其實也是山西兵丁圍剿之後幾股殘匪的聯合。當時也不過二百多人,三百多馬匹。而河南並不產馬, 再加上這些年戰損病死的,就是那群響馬用心維護馬匹,他們的馬也隻見少, 不見多。他們雖稱響馬,可實際上如今隻有核心的一些響馬有馬了……”言下之意,結合李七戰死的消息,那些無頭屍中必定有一個是李七的屍體!


    “三百多匹馬,他們辦個馬場這幾年也能養出不少馬來了,怎麽會之見隻不見多?”楊鯤鵬下意識的詢問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他這麽問實際上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殺掉李七。


    書生還好,隻是眼睛發亮而已,老人和黑臉大漢看意思又要跪倒,楊鯤鵬連忙製止:“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軍人自然是以保家衛國為己任。剿匪之事隻是我的責任而已,就與農人種地,書生讀書一般,當不得幾位如此大禮。”


    楊鯤鵬保持著一臉祥和的笑容,天知道他肚子裏已經樂翻天了,類似的話他上輩子就想說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形象是多麽高大而崇高啊~~


    咳!咳!當然,其實他心裏也確實是這麽想的,所以,隻是在肚子裏偷笑陶醉一下,應該沒什麽罪過吧?


    聽完楊鯤鵬的話,三個人果然都是感動不已,老人當場拉過了大漢,原來他們竟是父子:“這位將軍,隻是我的二兒子二牛,他大哥大嫂還有我六歲的小孫兒都是死在李七那個畜生的手裏!將軍為我趙家報了大仇,便是結草銜環也報答不了,隻願將軍能收下小兒,也好為將軍牽馬背酒!”


    “將軍!收下我吧!我什麽都能幹!”大漢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等楊鯤鵬說話砰砰的接連叩頭。


    老人的語調因為仇恨而顫抖,聯想到李七的嗜好與響馬的殘忍,可想而知老人的大兒子一家絕對不隻是一個“死”字這麽簡單。投軍在這個時代並不是什麽榮耀,相反還是很丟臉的情況,不是活不下去的人絕對不會這麽幹,特別是河南當地百姓並不知道他這金吾營是滿營的募兵。


    這位老人將他的第二個也可能是為一個的一個兒子帶來投軍,很可能表示著將會讓他的子孫從此拋棄平民的身份轉而成為世代低下的軍戶……


    看著老人和大漢身上破敗的衣裳,楊鯤鵬舒眉一笑,伸手將大漢從地上扶了起來:“好啊,我便收下你了!二牛……是吧?”


    “是!是!”


    “子震!給他記到軍冊上!”


    “二牛,好好跟著將軍幹!”老人眼中含著淚光,看著兒子的目光欣慰而又複雜,他在盡自己的所能報恩,可是卻毀了二兒子的一生,但是……值得!


    “趙老丈,這是紋銀十兩,且做老丈安家之用。令郎在此,每月自有餉銀花用,老丈不必擔憂。”從老人剛才的話中知道了姓氏,楊鯤鵬在他們父子分別之後溫聲說著。


    “這!我哪裏能收將軍的銀子?”


    “這並非是我的銀子,而是陛下的銀子,是陛下給我養兵殺匪的銀子。”楊鯤鵬說的可全都是大實話,“且我營中都是募兵,並無軍戶,令郎的戶籍待此間戰事一了,我自會轉到順平去,不知老丈可要一起跟來?”


    趙老丈一聽頓時傻了眼,他這本來是送子報恩來的呀,可是怎麽好像反而占了恩人的便宜?樸實厚道的老人站在麵上表情複雜無比,楊鯤鵬很有叫個醫官過來的衝動,可還沒等他叫老人就雙手捂臉蹲在了地上,一個勁的念叨著:“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好!”


    楊鯤鵬想了想,蹲在了老人身邊,一手按在了他肩膀之上:“趙老丈是否會做飯?並非是酒家中大廚的手藝,而是尋常人家的大鍋飯。”


    “這小老兒倒是會些。”趙老丈迷茫的回答,有些摸不清楊鯤鵬詢問的原因。


    “既如此那就好辦了,我們半路上病了個兩個火夫,如今火夫們實在忙不過來,不知老丈可否幫忙一二?”


    趙老丈臉上更加激動,他知道楊鯤鵬這是怕他沒了兒子一個人生活艱難,所以也讓他入軍中,雖然他仍舊不願占恩人的便宜,可是生活的艱難卻讓他不得不猶豫:“要、要是不給工錢,我就幹!這個也不給!”趙老丈指著楊鯤鵬仍舊舉在手裏的十兩銀錠。


    “哈哈哈!”楊鯤鵬不得不為老人的言辭而發笑,他想了想決定迂回攻略,“趙老丈,您說我是個好官不?”


    “將軍為民除害自然是好官!”趙老丈忙不迭的點頭。


    “既然如此老丈更該收下這銀子,畢竟如今老丈和二牛都算是我的兵,我既然是好官又怎能私吞下屬的餉銀?老丈若是不收,豈不是要讓人日後戳著脊梁骨罵我嗎?”


    “那、那這兵我們不當了!”


    “哼!我這金吾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如今老丈和二牛已經記錄在冊,若是想走,便算是逃兵論處!而且……老丈您帶著二牛來此投軍算是義民,難道老丈要讓我背上一個擅殺義民的罪名嗎?!”


    趙老丈不說話了,接過了楊鯤鵬手裏的銀子,熱淚盈眶的朝著楊鯤鵬行了一禮,跟著受了楊鯤鵬指派照顧他的兵卒走了。因為是父子二人,因此趙老丈的銀子如今已經是二十兩了。


    總算處理完了這對父子,楊鯤鵬轉頭看向了那位書生。


    “將軍高義,學生受教了。”


    “這位公子謬讚了。”楊鯤鵬看著這位“學生”,楊鯤鵬雖然有著不少文人朋友,可實際上他這人對於文人的防備心很重,沒辦法,文人的心眼實在是太多了~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位自我介紹姓梁名智元的書生還真是單純來報恩的,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摞百兩的銀票,少說也有幾千兩:“在下生就體弱,便是投軍也隻是為將士們徒增拖累而已,也隻有這些身外之物能拿得出手而已。”


    “梁公子,這錢我不能收,您剛才也看見了,我是想做一個好官的,但這銀錢不論是出於什麽原因,隻要收下了我這就算是受賄了。”


    楊鯤鵬這話雖然說的難聽,可是梁智元卻並非迂腐之人,隻是想了想便將銀票收了回來:“既如此,我也不願難為將軍,從今而後我河南梁家欠下了將軍好大一個恩情。日後擔憂驅馳,梁家上下盡皆從命。”


    梁家是南陽府的大族,梁智元的老爹也就是梁家的上一任族長,兩年前外出時被李七無意中當做肉票劫持,梁家當時無奈湊出萬兩白銀的贖金,可是李七不但殺光了去送贖金的鏢師,還仍舊殺掉了梁智元的父親。雙方之間的梁子可是結的大了,可是梁家時代經商,朝中並無多大勢力,而那個何威貴也是隻收銀子不辦事的混賬東西,因此一直到楊鯤鵬來到這才算是報了大仇。


    此時此刻,楊鯤鵬還並不知道梁家在南陽府的勢力,梁智元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比較值得結交的商人而已。


    安置好了這三個“奸細”,楊鯤鵬趕緊帶著人出去營地解決外邊的一群。其實倒是簡單,來投軍的?可以,統一記錄之後按照原本在順平那樣的測試,通過的留下,沒通過的就對不起了。實在是懇求想要留下的一律按照民壯處理——就是搬搬東西喂喂馬之類的雜兵,日後再選兵,他們仍舊可以參加,不過沒有任何優惠政策~


    來送東西的?收下可以,但是必須一手交錢一會拿貨。楊鯤鵬特意帶了一隊兵,給這些人“來硬的”。隻是其中有些送東西的是大姑娘小媳婦,實在沒法下手,無奈隻好讓兵丁緊跟著她們一路送回家去——楊鯤鵬沒想到這竟然弄出來了幾對有情人,等到金吾營回京的時候,他很無奈的偷偷找梁家雇傭了幾輛大車把這群家屬送到順平。


    來送錢的?一概不收,或者……你看這些白菜雞蛋肥豬白麵之類的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折騰了一天,他們這群“接待”比後邊幹體力活收拾營地的士卒還要累。楊鯤鵬更是說話說得嘴皮子都起泡了。不過楊鯤鵬到時並沒有覺得疲累,反而從心裏覺得舒服,自覺自己享受了一把“紅軍”的待遇~


    不過還沒等他回營地,李檣驕卻湊了過來:“鯤鵬,一會到我房裏走一趟,,有人找你。”(收拾了一天,總算是有房子住了)


    楊鯤鵬雖然疑惑,但還是喝了壺水,把馮子震趕去吃飯,自己跑到了李檣驕房中,在那裏等著的卻是原本該在江南辦陽春堂的孟p!


    “楊將軍好威風啊!”孟p善意的取笑著。


    “嗯,我確實很威風!”楊鯤鵬很厚臉皮的裝傻充愣著,繼而兩人相視而笑。


    孟p就是楊鯤鵬一直等著的“那人”——他是江湖人,而楊鯤鵬看過錦衣衛的情報後,覺得那些冒出來抗匪的民間強人,很可能並非是百姓,也是江湖人!或者至少有江湖人參與在內,所以楊鯤鵬希望孟p能夠提前來到南陽府,聯係上遁入山中的那群抗匪義民。


    楊鯤鵬並不想要和他們合作,畢竟那群人很可能對官府存在戒心,自己要是大咧咧的要求合作抗匪,搞不好對方會誤會這是個陷阱。他隻想對方能夠提供情報。畢竟楊鯤鵬一開始就沒對何威貴以及南陽當地文武抱有多大的希望。


    至於給對方的報酬,則是在響馬全滅之後接受自己的招安。


    如今看孟p的表情,顯然是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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