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樞衛大比武總算是開始, 不管事先如何準備, 畢竟所有人都是生手,參與也人數太多。鬧出了不少烏七八糟的事情,最多的就是花錢找人替賽的, 另有像是比體力的長跑半途繞近路的,比射箭偷偷掰彎了別人箭杆的, 比技擊在對手的吃食裏下瀉藥的。


    對於這種情況,楊鯤鵬的吩咐是, 不管發現沒發現, 隻要沒鬧出人命,就全都當沒看見,用手段他們要是能進了前五百也是他們能耐。況且, 不管現在他們用了什麽手段, 之後真到了楊鯤鵬手裏,多不正的歪脖樹他都能給扭正了!


    當然, 這些耍小手段的都是其他三營的, 金吾營的那三千多人一個個都是老老實實的。


    士兵的事情還是小事情,怎麽說楊鯤鵬都預料到了,卻也有讓他沒預料到的事情——


    “怎麽這麽多人啊?”楊鯤鵬看著技擊甲號校場外黑壓壓的人頭莫名其妙的問。


    “你鬧了這麽大的場麵,老百姓當然來的多啦。”李檣驕在一邊打著哈欠回答。


    “怎麽?昨天曹大哥去找你了?這麽沒精神。”


    “嘿嘿,楊將軍果然神機妙算。除了曹公公, 誰能讓我如此筋困骨乏?”李檣驕滿足的歎息一聲,給了楊鯤鵬一個媚眼。


    楊鯤鵬打了個激靈,將腦筋重新轉到正事上來, 這也是他考慮不周,國人本來就有看熱鬧的習慣,更何況是在各種休閑活動極端缺乏的古代。他辦這麽一個大比武,又不可能完全都在隱蔽的環境下進行,老百姓不聚集過來才怪。


    “李大人,幫忙吧~”


    “去去!你現在品級可是比我高!有什麽事,大人說話,小人接著~”


    “幫我去通知順平府知府一聲,讓他調點衙役過來,畢竟,這也算是他轄內的事情。”


    “你還指望牛秉承那個老家夥管事?”


    “你錦衣衛的人都在這了,再要人難不成把陛下的儀仗兵也都要來?現在能幫上忙的也就隻有順平府了。”楊鯤鵬也無奈,牛秉承是有名“好”官,對誰都是“好好”,溫吞水一般的性子,還膽小怕事。所以讓他坐順平府的府尹最好,因為誰都能活的自在。


    順平這地方,天子腳下,知府不是廢物點心,擺設而已;就是有大才大能之人,做知府隻是一個跳板,為自己積累名望。牛秉承顯然是前者,平常的時候,有他這麽一個人在當然誰都放心,誰都輕鬆,可是真到有事的事情,碰上這麽一個官,那就是頭疼了。


    李檣驕咧咧嘴,剛要撥馬轉身,卻看見人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群頭帶孔雀翎方帽,身穿皂衣,手揮水火棍的差役。


    “老牛這次竟然也開竅了一把,不容易啊。”


    “大概是他兒子牛夕淮出的主意吧。”楊鯤鵬想起趙璞這些日子跟他談的朝中情勢,牛夕淮是和曹齋他們同科的進士,比他們早被調回京裏。趙璞原本還擔心這人和他爹一樣,都是“牛”脾氣,不過沒想到牛夕淮長相雖如老牛憨厚,內裏卻生了一副七竅的心肝,知人情,卻不滑溜,守規矩,卻不死硬。


    趙璞對他的評價是“首輔之才”。


    “不過……好像沒什麽用。”兩個人看著那十幾個衙役不消片刻便被消失在擁擠的人群裏,不由得同時擠出一個痛苦的表情(希望沒有被踩死)。


    “鯤鵬,看如今的情況,其他幾個地方的人應該也是隻多不少,有一個閃失,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你先進去壓陣,我去宮裏找人幫忙。”


    “多謝了。”楊鯤鵬也沒推辭,隻是拍了一下李檣驕的肩膀,然後看他朝著自己嘿嘿一笑,帶著兩個人消失在了人群中。


    這個一開始懷著不純目的接近自己的錦衣衛,如今和楊鯤鵬相處雖仍舊是打打鬧鬧沒有正形,不過男人之間的友情有時候就是這麽鬧起來的~


    楊鯤鵬好不容易擠進了會場,這也是幸好他安排了今天沒輪到上場的金吾營士兵在外站崗,否則情況會比現在混亂上十倍!


    台上敲一聲鑼,開打了;台下敲一聲鑼,不知哪來的耍猴賣藝的;台上士卒拳腳相加呼喝不止,台下呼呼喝喝也是熱鬧非常,“喝茶湯啊!”“醪糟解暑~”;台上執守擂台的錦衣衛考官高聲報出勝者名字,台下“爹!我要尿尿!”“誰摸了老子的屁股!”“有賊啊!!”……


    楊鯤鵬用手揉著額頭,總算是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頭大了~


    時近晌午,比武暫告一段落,沒了熱鬧可堪,且掛在中天的太陽也越見毒辣,百姓們多是找了地方吃飯避暑。楊鯤鵬卻不得閑,趁著人少的時候,親自招呼著原本站崗的士兵出來幹苦力——挖糞坑,搭涼棚。


    相比同時代的歐洲,大顥的百姓衛生習慣是不錯的,至少拉屎撒尿的時候都會找背人的偏僻的地方,可是那也架不住人多,校場之外幾處草坑中,樹蔭裏如今已是慘不忍睹,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至於涼棚則是為了安置那些做小買賣的,與其讓他們雜亂無章的擠在人群裏,還不如人為的給他們限定出活動範圍。這邊正大興土木到一半,李檣驕找的援軍來了,為首的,就是他家那位曹齋如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曹齋,曹公公!其他人楊鯤鵬看著也眼熟,竟是一群暫時穿了錦衣衛衣衫的內侍?再往後看,楊鯤鵬好懸沒被自己口水嗆到,趙璞竟然也穿了一身飛魚服混在眾多假錦衣衛之中,正衝著他擠眉弄眼呢。


    楊鯤鵬本來就滿是汗水的腦門這下可以說是汗如雨下了,他咽了兩口唾沫,盡量保持冷靜的將事情和曹齋說清楚,然後拉著趙璞進了一邊將官們休息的帳篷,兩人換了一身普通士子的長衫,接著便徑直拉著趙璞進城去了。


    “下午你就不跟著看壓場了?”趙璞一路聽話的跟著楊鯤鵬進了城,雖說這外邊太陽毒,可是他卻感覺比陰涼的宮裏要痛快得多。


    “我告訴他們我去各個比武場巡視去了。”


    “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說瞎話為了誰?”


    “我哪知道你為了誰?”趙璞翻個白眼,“我可告訴你,我今天就是出來玩的,你可別想讓我這麽早回來。”


    “知道你這麽說,現在這麽熱也沒什麽可玩的,你吃飯了嗎?”


    “沒。”


    “正好,找個酒樓吃飯順便……”話說一半,楊鯤鵬一把拉住趙璞躲在了轉角處,片刻後,他才鬆了一口氣拉著趙璞出來,可是腰間驀地一疼,“哎喲!”


    “說~”趙璞用兩根手指掐著他腰間嫩肉陰測測的問,“你躲誰呢~”


    楊鯤鵬被他掐的一個勁抽冷氣,幸好他們站的角落偏僻沒人看見,否則就算沒多少人認出他來,他這臉也丟大了。


    “你沒看見那麽醒目的一頭紅毛?!我躲巴戈多羅呢?”


    “巴戈多羅?誰呀?聽著名字不像是中原人?你這勾搭都勾搭到外藩去了?!”趙璞一聽,兩隻眼睛頓時瞪圓了。


    楊鯤鵬無力的瞟了他一眼:“你這皇帝怎麽當的?巴戈多羅就是那個倒黴的弗朗機使節,你們讓我把人家拉到京來,結果人家高高興興來了,就是一陣盤問,聽說還被打了板子,這兩天更是限期讓他離開京城……”


    “哦~就是那個弗朗機人啊、”趙璞總算是想起來了,“怎麽,你還為他鳴不平了?”


    “這倒不是。”楊鯤鵬聳聳肩,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巴戈多羅是個什麽人,這世道包括哥倫布之流,來到東方的歐洲人表麵目的都是探險,實際目的則是發財。在他們眼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土地都被分成了三種:文明的白人生活的歐洲、富饒的可以做殖民地的土地、無資源的沒必要殖民的土地……


    “巴戈多羅這些日子來找了我不少次,我幫不上他的忙,也不願意幫忙。所以幹脆就避而不見,隻是大街上,要是讓他看見了,少不得一番拉扯,我倒是無所謂幹脆與他撕破臉皮,反正南邊的貿易已經入了正軌,他這個使者在不在都無所謂。隻是你在場,還是少生事端的好。”


    “你這是……關心我嗎?”趙璞感覺心裏有點甜,不自覺的嘴角就便翹了起來。


    “不,我這是關心我自己?”


    “什麽意思?”翹起的嘴角僵住,趙璞的麵部表情有點扭曲。


    “你本來就是個惹禍精,沒事都能找出事來,這要是個你個由頭,那我就更沒太平日子過了……哎喲!!!”


    所謂嘴給身子惹禍,就是如楊某人這般~


    兩人一通打鬧,再找酒樓卻是有些晚了,楊鯤鵬折騰出來的大比武,弄得遊人如織,出來吃飯的人自是不少,他們一時之間竟然是找不到空位了。


    “二位,如果不嫌棄,和在下共用一桌可好?”


    不知跑得第幾間酒樓,兩個人肚子都餓得夠嗆了,本來還以為又是一次失望,誰知道一個書生站起來向他們提議拚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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