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齋今天得了空閑, 自然是又如往常一般領了腰牌出宮會“情郎”。老太監程奎幾年前已經得了恩旨放出宮去了, 如今趙璞身邊的內侍便是曹齋和張安兩人身份最高,當然,還是以曹齋為首, 畢竟資曆在那裏擺著。


    “嘿嘿嘿,小齋!我在這裏呢!”剛出宮沒走兩步, 熟悉的某人的聲音險些讓曹齋平地裏崴腳。


    “都多大年紀了,你還小齋?”曹齋向左右看看, 今天出宮的人雖然不多, 可是那守著宮門的禁軍卻絕對是聽見某人那一聲吼了。


    “那有什麽?七老八十了隻要我喜歡一樣叫你小齋!”李檣驕催著胯|下的馬兒小跑兩步,恰恰停在了曹齋身邊,“來, 小齋上馬, 與我共乘一騎~”


    曹齋捂臉,他能想象明天傳遍京師的都是他這東廠廠公和錦衣衛指揮使的香|豔流言……抬頭看看一臉無所謂的男人, 曹齋無奈的長歎一聲, 給了李檣驕一個白眼,便不再管他自顧自的大步走了。


    曹齋這一走,李檣驕卻嚇了一跳,直以為自己惹惱了他,當即便從馬上跳了下來, 反正這裏就是宮門,這馬就算他不管守門的禁軍也會送去錦衣衛衙門的。


    “我惹你生氣了?”


    “沒。”


    “那怎麽不跟我回家?”


    “我這就是在回家啊。”


    “誰說的,這方向……你要回去看伯父伯母?”


    “廢話!”


    “勿怪, 勿怪,我這些日子都忙迷糊了,好不容易得閑正好趕上你輪休,我這就跑出來找你了,也沒注意日子。”曹齋休息的時間本就不多,碰到他們倆一起休息的時間那就更少,可是對曹齋來說家人永遠比情人重要……李檣驕轉身就要走,卻被曹齋一把拉住,“又幹什麽去?”


    “伯父六十大壽,我總不能空手把?”


    “走吧,要買的我都買好了,雙份。”曹齋很自然的一把抓住了李檣驕的手,拉著他向順平有名的聚寶齋走去。


    一個東廠廠督,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這倆人的品級不算是最大的,可是絕對都是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但就是這樣兩個人,手拉著手去取其中一位父親過壽的禮物……


    李檣驕低著頭,很是調皮的隨著曹齋的腳步改變著自己走動的步幅和頻率,一直到兩個人用相同的速度邁著相同大小的距離伸出相同的腳,他才嘿嘿傻笑著抬起了頭。


    “傻子。”表麵上抬頭挺胸走路,實際上將李檣驕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裏的曹齋笑著低罵一聲。


    “要是能和你一直這麽走下去,我傻一輩子也值得。嘿嘿~”


    曹齋終於也忍不住了,微翹的嘴唇最終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一刻,沒有激情碰撞也沒有海誓山盟,可就是這最簡單不過的並肩而行,卻讓這兩個手握重權的男人感到了無比的滿足!


    “喲嗬!這哪裏來的兩個兔爺?!大庭廣眾之下,還手拉著手,你們寒磣不寒磣啊?!”


    可惜,這世上總有些人是不長眼眉的,就在曹李兩人最開心的時候,就有這麽一夥人蹦了出來。索三也算是順平下九流混混裏有名的一位,最長幹的事情就是帶著一群“兄弟”敲詐欺辱外地來京的客商。


    這也是今天曹李兩人都沒的最簡單的便服,而且索三也看著這倆人麵生,京中大部分要員這些混混比某些底層官員認得都清,不會輕易招惹。可是這兩個可以算得上深居簡出的特務頭子哪裏是他們能認識的?


    曹齋和李檣驕都是一愣,雖然被人打斷了溫馨的時刻,可是倆人倒是都沒發怒,而是不約而同覺得好玩——這麽多年,還沒人敢和他們這麽說話呢。


    對視一眼,雖沒說話,但兩人很默契的同時決定那這群混混開開心,且這大街是主幹道,錦衣衛自然有不少暗探明哨,剛才李檣驕已經看見一個暗哨跑走報訊去了,如此也就更不擔心出事了。


    此時索三已經遙遙晃晃的走了過來,剛才離得遠,他見兩人年紀不小且都麵生,離近了之後他才注意到那左邊一個先不說,右邊那男人雖說年紀大了點,但那臉皮可是比樓子裏的魁首還細嫩,且光溜溜的不見一絲胡須,那雙眼睛雖說有點冷,可是卻也媚得勾人!


    頓時索三就把曹齋定為在大戶人家從小養起來的男孌上了,心頓時有點虛,可是他一想自己的後台膽子卻又壯了起來,甚至看著曹齋還有點心癢癢。


    “你二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勾搭,實在是有辱視聽!需知這裏可不是你們能作威作福的山野之地,這可是天子腳下,王氣之所在!你二人還不與我去見官!”半白不文的說了兩句,索三捋了袖子就要去抓曹齋,卻被李檣驕一巴掌拍飛了賊手。


    索三手背一疼,就要發怒。一邊他一個手下湊了過來,拉著索三的胳膊道:“索大人,我看這二人初來京城,沒見過世麵,這才做錯了些事。這不是都說不知者不怪嘛,您就放過他們這一次吧。”


    “是呀,索大人,您就放過他們這一次吧。”其他眾嘍哺湃啊


    李檣驕和曹齋看著這幕鬧劇忍笑忍得肚皮都疼了,八成他們向其他人勒索時也是這麽演戲的,隻不過具體的起因略有不同,若是初來順平之人碰上了這麽一群人可能並非看不出他們是故意找事的。隻是礙於這裏是天子腳下,不想多惹事端,所以才給他們得手。


    李檣驕悄悄碰了一下曹齋的手,眼睛向一個方向示意,曹齋輕輕一瞥,便知道錦衣衛的人手已經到了。看這群無賴翻來覆去就這麽兩句話,李檣驕一擊掌,如狼似虎的便服緹騎們便猛地衝了出來。


    索三原本還等著兩隻肥羊嚇得哆嗦向自己求饒,誰知道求饒沒等到,卻等到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漢!索三還沒明白過怎麽回事呢,就被人一把壓住了肩頭,接著“嘎嘣”兩聲,兩條胳膊便被卸掉,脫臼的疼痛,直讓他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


    “不過是群無賴而已,打上一頓便好了。”李檣驕搖搖頭,示意屬下手腳輕點,剛要和曹齋離開,卻聽索三的破落嗓子一聲嚎:“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東廠曹公公可是我幹爹!!”


    “噗嗤!”


    “噗!哈哈哈哈!”


    索三一句話倒是讓二人停下了腳步,不過同時也笑得前仰後合。不隻是他們,就是動手的緹騎們也是跟著大笑不止。


    李檣驕一拉曹齋,走到了索三跟前:“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我哪知道他是誰?”聽到眾人非但沒驚,反而大笑,索三心知踢到鐵板了,他卻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梗著脖子佯裝鎮靜。


    “他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廠督曹齋!”李檣驕蹲下身子在索三的臉上“啪啪”拍了兩下,“乖兒子,快叫爹。”


    原本以為這人隻是為求活命隨意攀扯,誰知道索三知道了曹齋身份後,竟然真的扯著嗓子大叫起來:“爹呀!兒子這是有眼無珠啊!您饒過我這次吧!我還要給爺爺送壽禮呢!”


    曹李二人都是一愣,曹齋細細一問這才知道了自己為什麽多了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幹兒子……


    原來曹家老爹幾天前娶了個小妾,這索三原是那小妾的遠方表哥,因在家中遊手好閑實在吃不飽肚皮跑到京中投親,後來知道曹老爹的兒子竟然是了不得的東廠廠督之後,幹脆不做娘舅做孫子,認了曹老爹做幹爺爺,也就成了曹齋的幹兒子。


    他一直讓自己的家人生活在眾人的視線之外,這雖然有時候被父母責備太過不顧親情,可實際上卻是對自己也是對家人的保護。他有權力,有地位,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權力和地位都是誰給的!一旦他做出了不該自己做的事情,不管是皇帝還是楊鯤鵬都會毫不猶豫的讓他“退位讓賢”……


    “沒事。”感覺到曹齋心情有些抑鬱,李檣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雖是你的幹兒子,不過仗著你的名聲也隻敢做些勒索的事情,並不是什麽大事。不過今天老爺子……”


    “放了他這一次,以後他就敢鬧出更大的事情來。”曹齋搖搖頭,索三這種人大多是慣於得寸進尺的,而且別看他們身份低微,可一但放縱了那鬧出來的就絕對是大事,“索三,你不是想當我幹兒子嗎?那你就來當吧!”


    曹齋笑眯眯的看著索三,可此時此刻,索三看著曹齋再無半點的旖旎,全是肅殺。


    曹齋轉頭和壓著索三的錦衣衛耳語了兩聲,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令牌,那接令的緹騎瞬間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片刻後,鬼哭狼嚎的眾無賴都被拖走了,李檣驕好奇的湊過去問:“你把他們怎麽處理了?”


    “閹了。”


    “……”簡單快捷的兩個字,讓李檣驕如遭雷擊瞬間僵住。這種年紀被閹割,原本就是九死一生,特別那索三怎麽看怎麽是一個軟骨頭,這命就更保不住了。


    “再說吧。”曹齋的心情此時也灰暗了下來,他雖說自問不曾虧欠家裏,可是這些年還是與家中親人,特別是父親疏遠了不少。如此一想,曹齋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自聚寶齋娶了定製的紫金彌勒佛,幸好李檣驕還留下了兩個錦衣衛沒讓離開,否則就他們倆人還真不好將這佛爺請回家去。


    到了曹府,直接上門賀壽的人並沒有多少,不過京中的官員卻大多送來了禮物。曹齋更是苦笑,以他的身份,想要將家人完全隱藏起來看來根本就是做夢啊。


    壽宴之後,曹齋攙父親回房,路上提著心將索三之事說了。誰知卻並沒有迎來預想中的責罵,反倒是曹父緊緊拉住他的手,將他拉進了房裏。


    “齋兒啊,為父對不住你。”


    “爹?!”


    曹父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自從你進了宮,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可是我心裏還是別扭,畢竟,我好端端的兒子……唉!”


    曹齋站在一邊,眼淚流了下來。


    “到後來,雖然我慢慢想明白了,可就是拉不下這張臉。不過今天我看你的樣子……我知道再不說那就真成了你我二人的心病了。齋兒啊,我這一輩子隻做過一件讓我引以為榮的事情,那就是我生了個兒子叫‘曹齋’!”


    第二天,曹李二人離開,曹父將他們送到了門口,臨走時甚至還拍著李檣驕的肩膀,頗欣慰的說了兩句“好”。


    負擔盡去的曹齋在回去的路上仍舊拉著李檣驕的手,不過這次卻變成了他低著頭追逐著李檣驕一步一步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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