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是故意當著徐子青的麵邀她同行的,隻有這樣才能確保她不回絕——


    炎涼深知這層道理,還是做不到拒絕,直到上了蔣南的車,隻能自欺欺人地勸自己:怕他做什麽?這男人還能把她吃了?


    事實證明她確實想多了,這男人自上車起就十分規矩,更確切說,是全神貫注地處理著文件,對她完全置若罔聞。


    多麵的男人,該冷酷時冷酷,該專業時專業,調`戲你時又能絲毫不顧臉皮地調`戲——這樣的性格,炎涼自認招架不了。


    新設的三個vip專櫃都集中在市內的大型購物區,如今的業績明顯比上一季度要好很多,逛專櫃的客人不少,炎涼甚至在第二個vip櫃遇上了貴婦大手筆掃貨。


    vip專櫃主要銷售肌膚鑰匙和浮生若夢這兩個高端品牌,單價不菲,貴婦這一筆單子刷卡就已經以“萬”計數。因是突擊視察,應該不會存在業績造假的情況,炎涼這麽想著,不由瞥一眼正裝成客人、和貴婦閑聊的蔣南。


    他才上任多久,為何一切都順利了起來?


    炎涼一邊盯著他一邊思考著,可下一秒,回過神來就是一愣。


    此時此刻,蔣南視線恰好從貴婦身上移開,狀似無意地掃向她,就正好撞見她的偷窺。


    炎涼趕緊收回視線做心無城府狀,蔣南隨後也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貴婦,隻是眉梢眼角都添了絲笑意。


    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可等到視察最後一個專櫃時,卻似乎出了點狀況。炎涼遠遠就看見導購小姐似乎正和兩名客人爭執著,不由加快腳步過去,走近了聽導購小姐正在說什麽——


    “不好意思,‘雅顏’已經撤櫃了。‘雅顏’的售後不歸我們負責。”


    其中一名客人指著另外一位客人的臉,格外氣急敗壞:“雅顏和肌膚鑰匙明明都是同一個公司的產品,你們不負責,誰負責?”


    兩方似乎已經爭執了很久,不少路人都駐足在不遠處看熱鬧,炎涼看向那位客人過敏地一塌糊塗的臉頰,神情頓時嚴肅起來:“您朋友確定是用了雅顏後出現的症狀?”


    客人瞥她一眼,沒接話,繼續和導購小姐理論:“就是用了你們家的東西,我朋友她的臉過敏成這個樣子!當時我們就是在這裏買的‘雅顏’,現在你們重新裝修,改賣更高端的產品,就能把之前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了?擺明了店大欺客嘛!”


    導購小姐也是一臉的急色,vip專櫃遇上這樣扯著嗓子叫的客人,估計還是頭一遭:“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是初級ba,這方麵的問題需要先詢問高級ba,之後才能……”


    客人等不及:“高級ba什麽時候能到?我們都已經在這兒站了十幾分鍾了。”


    “已經有同事去叫她過來了……”


    導購說到這兒已被炎涼打斷:“你們懷疑引發過敏的雅顏產品,帶來了嗎?還有,有沒有去醫院做傷情鑒定?”


    客人正在氣頭上,看向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炎涼,一點也不客氣:“你誰啊你?”


    “我……”


    就在這時,一隻手拍了拍炎涼的肩。炎涼一頓,扭頭看,是蔣南。


    蔣南眼神示意她別說下去,炎涼張了張嘴,原想辯駁,可想了想,還是沉默了下去,把話語權交給蔣南。


    蔣南來到客人跟前,親手遞上一張名片:“建議您盡快帶您朋友去醫院皮膚科做個鑒定,鑒定結果出來之後可以打上麵的電話聯係我。”


    客人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當即愣住,又看了一眼才確定沒看錯,之後抬起頭來看蔣南,仍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真的是我們的產品出了問題,我們絕對會負責到底。”蔣南謙和一笑,“您二位現在有空去醫院嗎?”


    得到客人的肯定答複後,蔣南轉而吩咐道:“李秘書,送她們去醫院,檢查費用我們這邊出。”


    顯然,蔣南的不卑不亢比炎涼的咄咄逼人更能消解對方的怒氣。李秘書領著兩個客人離開櫃台,導購小姐顯然鬆了口氣,正要感謝,恰逢此時,被叫來處理情況的高級ba進了櫃台,見到蔣南,當即瞪圓了眼,立刻畢恭畢敬地叫:“蔣總。”


    蔣南的臉上早沒了麵對客人時的謙遜,他慢慢扭頭看向高級ba,動作和眼神都略微放緩,因而更給人以壓迫感:“為什麽上班時間不在工作崗位?”


    高級ba已嚇得不敢吭聲。


    “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說著,蔣南清冷的目光來到初級ba身上,“處理這麽點小事都能亂了陣腳,公司之前都是怎麽培訓你們的?把工號留下來,你明天也不用來了。”


    這個時候的蔣南,滿身戾氣。


    導購被訓斥地幾欲啜泣,不情願地摘下佩戴的工號牌,蔣南收了工號牌,轉手給了炎涼:“交給人事部。”


    說完扭頭就走,炎涼跟上,又聽他吩咐道:“打電話給投訴中心,問問最近有沒有收到關於‘雅顏’的相關投訴。”


    “好的。”


    二人回到車裏,炎涼給公司的投訴部門打了個電話之後,車廂裏就再沒了動靜,壓抑的夠嗆。


    直到車子在下一個路口遇紅燈停下,炎涼突然打破沉默:“你剛才的樣子很嚇人。”


    “我討厭辦事不利的人。”此刻的蔣南雖然仍舊麵無表情,但和剛才那樣子相比,簡直稱得上和顏悅色。


    炎涼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她也怕極了他,又左右尋思了很久,才問:“你現在應該沒心情去醫院探望我爸了吧?”


    令炎涼詫異的是,他聽了她的話之後竟然冷不防微笑起來:“怎麽沒心情?放心,我的情緒從來浮在表麵,內心其實不被任何事影響。倒是你……”


    他刻意一頓,帶著一絲好奇看向炎涼。


    炎涼正納悶他的欲言又止,就見他突然把手伸向自己。她一時間忘了躲閃,眼睜睜看著他的指尖輕撫上自己緊抿的唇角:“……為什麽這麽怕我?”


    炎涼慢了半拍格開他的手,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看了看司機。司機即使看見了蔣南戲謔的舉動,卻仍裝作一副專心致誌開車的樣子,果然蔣南的屬下都練就一副處變不驚的本事。


    炎涼顯然沒學到處變不驚的精髓,避開了身旁男人的那兩道存在感頗強烈的目光:“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怕你?”


    蔣南淺淺地笑了聲:“隻是想提醒你,女人擁有一雙像麋鹿一樣帶著驚恐的眼睛,最容易激發一個男人的獸`性。”


    炎涼不會承認自己會因為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心髒猛地一顫。


    ***


    路過公司時炎涼就下了車,去醫院會碰上徐子青,她寧願不去。


    下車前還被無情地損了一句:“看起來驕縱跋扈,實際上膽小如鼠。”


    炎涼懶得理會:“我不去醫院,隻是因為手頭有要緊事要辦,無關其他。”


    雖這麽解釋了,可下了車,她還是沒忍住,當著那損人不利己的小人的麵,狠狠關上門。


    不過炎涼確實也是有要緊事要辦——


    她之前給投訴部門打電話時,被部長支支吾吾的語氣挑起了好奇心,這驅使著她一回到公司就直接乘電梯去投訴部門。


    正值午休時間,同事大多去餐廳用餐,大眾辦公區的格子間裏基本沒有人,炎涼徑直朝部長的私人辦公室走去。


    房門虛掩,炎涼透過門縫看見坐在辦公桌後的部長——


    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炎涼正欲敲門,突然響起電話鈴聲,部長趕緊接電話:“您總算回我電話了!”


    炎涼舉到半空的手還保持著敲門的動作,就這麽硬生生地僵住了。


    眉頭深鎖地聽著,卻再沒聽到任何實質性對話,表情略顯惶恐的部長隻一個勁地對著電話答:“是。”


    “是。”


    “好的。”


    “……”


    炎涼正猶豫著是不是該直接破門而去,部長的聲音驀地在她緊繃的神經上狠狠一敲:“如果這個批次的產品再遭到投訴,我就真的不能再幫您隱瞞了,徐經理……”


    徐經理……


    ***


    徐子青正在走廊裏打電話:“放心,有問題的批次已經……”


    電話那頭卻突然掛了電話。


    徐子青愣了愣:“喂?”


    “……”


    “喂?”


    對方沒有回音,徐子青疑惑地一皺眉,掛了電話欲重播,卻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徐子青當即警覺,將電話藏於手心掛了電話,扭頭見到來人,當即笑開:“蔣總!”


    蔣南客氣地朝她微一頷首,再瞥一眼身後緊閉的病房門:“董事長呢?”


    “我父親睡了。”


    “那我豈不是來的很不是時候?”


    徐子青的笑容總是恰到好處的甜:“我正要去吃午飯,要不一道去?吃完飯再回來見我父親也不遲。”


    不久後,二人在醫院附近的一家星級飯店入了座。


    精致的老上海格調,服務員也帶著吳儂軟語腔,蔣南低眸看菜單,徐子青的注意力卻早已不在菜單上,隻支著下巴看著對麵的男人:“如果沒記錯,蔣總你是上海人,這家的上海菜可是出了名的,應該會和你口味。”


    “所以你特地選了這家飯店?”蔣南雖對她說話,目光卻依舊停留在菜單上,並未抬起直視,默默翻了一頁菜單,才補充道,“隻可惜我家很早就搬離上海,口味早就變了。”


    徐子青臉色微微一變。


    但是很快又微笑。


    或許真的是口味變了,徐子青點的好幾道招牌菜,對麵這男人都隻動了一筷子,兩個人用餐,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吃到最後卻還剩了不少。


    擱了筷子結賬,徐子青順便請服務生把剩菜打包。


    果不其然,此舉引來蔣南頗為不解的目光。


    徐子青繼續理所當然地整理餐盒:“怎麽了?”


    “我倒是頭一次見富家小姐打包剩菜的。”


    “因為醫院的後巷……”


    蔣南恍然:“我差點忘了,之前確實聽炎涼說過醫院後巷有挺多流浪貓,你與周程經常打包剩菜喂它們。”


    “……”


    蔣南嘴角帶笑,目光卻淡淡:“果然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徐子青這回是真的尷尬了。


    直到回到醫院,徐子青那尷尬勁似乎還沒緩過來。


    進了病房,徐晉夫已經醒了,精氣神比午睡之前好了許多,徐子青和蔣南進門時,護士正扶徐晉夫起身。


    “爸。”“董事長。”


    “你們怎麽一起來了?”徐晉夫招呼他們,“坐。”


    徐晉夫說話聲音輕,且口齒還有些不靈活,徐子青自然也是輕言細語地回:“蔣總特地來向您匯報公司最近的情況,結果碰上你午睡,我們就一起去吃午飯了,當然也就一道回來了。”


    徐晉夫倒真是很少對一個人如此滿意:“我相信蔣先生的能力,才會安心放權讓你管理,不需要匯報什麽了。”


    看著徐子青與蔣南,目光是一個父親特有的溫和柔潤。


    徐子青一邊接手護工的工作,幫徐晉夫削水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我爸經常對我說,要我好好向蔣總你學習。”


    蔣南微微一笑,受下了這輪番的誇讚。


    徐子青削了個蘋果遞給徐父,又削了一個遞給蔣南。蔣南正要接過——


    病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


    徐子青一驚。


    回頭就見門邊站著風塵樸樸的炎涼。


    徐晉夫也是一愣。


    蔣南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似的,甚至眼角都帶上一點點隱秘的笑意。


    徐子青隨後也笑了:“你怎麽來了?”


    炎涼冷冷看她一眼,走近,揚手——


    一疊文件精準地砸在徐子青的笑臉上。


    徐子青的笑容頓時凝固。


    文件四散飄落,徐晉夫頓時氣得不能自已:“炎涼!你這是在做什麽!!”


    炎涼聞言,隻淡淡瞥了父親一眼之後,目光就回到徐子青身上:“你不妨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對公司都做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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