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隔天早上房宇還沒醒,花貓和老亮已經帶了人,滿大街地在找周二了。


    羅九之前對他們說的,不要鬧事。還有一句話,有事,聽楊磊的。


    房宇這樣,羅九不心疼?羅九不光火?


    這事兒,在楊磊的要求下,羅九交給楊磊全權處理。


    接到楊磊一個電話,沒用幾個小時,幾乎全江海的混子都知道了,燕子乙和羅九兩邊的人馬,都在找周二。


    這是一場久已沒有的仇殺的號角。平靜了很久的江海注定不平靜。據說當時江海主要的□□、遊藝廳、錄像廳、台球室等等這些混子聚集的地方,都看見了這幾路人馬滿大街找周二這群人的壯觀景象。


    當時的花貓和老亮等房宇手下的主要頭目,還有楊磊那邊的幾路兄弟,各自帶領著氣勢洶洶的人馬,穿梭在江海的大街小巷,每個人都拿著偽裝好的各式刀具,車聲轟鳴,滿麵殺氣,無比囂張招搖,見到混子就打聽周二在哪。


    還有幾輛麵包車帶滿了人,在城市四處轉悠,見到混子就搖下車窗,問有沒有見過周二。


    隻要向車窗裏看一眼,就能看見黑魆魆的人頭和明晃晃的砍刀。


    這是一場浩浩蕩蕩、轟轟烈烈的仇殺聲勢。江海黑社會好多年沒有這麽興師動眾。


    很快,道上就傳開了,周二點了房宇,楊磊放話,要滅了周二。


    對於背後點人進局子這種事,是江湖中人最看不起、最不能容忍的行為,可以容忍你背後捅刀子,不能容忍你點人進局子,這就是江湖的底線。周二雖然是所謂的官二代,但也以混社會中人自居,平常靠著有錢和公安局裏有點勢力,也和幾個黑道上的團夥稱兄道弟,但現在,卻沒有一個團夥敢站出來幫周二,一個,他們惹不起房宇和楊磊;另一個,周二這種做法太不是玩意兒,太被唾棄,他們連嘴都沒法兒張。


    那天所有參與砸世紀大酒樓的小開們,知道了這個聲勢,個個都害怕了。


    就算這些人有錢有勢逞威風,可那是在沒事兒的時候,真惹到了黑社會,他們能不怕嗎?黑社會那都是些什麽人,亡命徒,動不動就能拿命拚的人,真豁出去了,一命換一命!管你家裏是幹什麽的??


    這些人馬滿城市找人的那幾天,他們個個躲在家裏,門都不敢出。


    至於周二,更是連個影子都沒了。


    楊磊要隻是為了找周二,用得著這麽複雜嗎?他還能找不到一個小小的周二?


    楊磊這麽聲勢浩大地找人,這麽放話,他就是故意的。


    他要讓江海所有人都知道,動房宇,是什麽下場。


    管你是天皇老子,敢動房宇,就是這個下場。


    你不怕?不怕就試試。


    像周二這樣試試。


    周二呢?周二也怕了。


    早在楊磊把房宇接出公安局,孫科就通知了周二。周二一聽說,就知道這事不妙。


    說起來,還真不能怪周二。周二知道楊磊跟房宇鐵得跟一個人似的,可他真不知道,楊磊是什麽人。


    別說周二他爸隻是公安局的辦公室主任,可這一個主任,就夠周二在外麵吃香喝辣招搖威風,天底下老子最大,這也是中國特色。


    周二的爸,公安局辦公室的周主任,這幾天日子不好過。


    首先他手底下的試用幹部孫科,在考核任用期沒通過,被打回原單位。不僅打回原單位,還被撤銷三年選調資格。想競任市局幹部,回家等個三年再來。


    為什麽?因為一個審案程序存在嚴重漏洞的小案子和一份傷痕鑒定。


    要說巧,就是這麽巧。房宇這事前腳出,省公安廳後腳就進了江海市局調研□□。江海市局是省廳的重要下屬機構,省公安廳拿市局做試點,調研□□的主題,就是審案程序及刑訊等級核定標準化。放在古代,意思就是禁止濫用私刑,整頓屈打成招的縣官。


    孫科犯在這件事上,因為孫科就是這麽倒黴,他撞了槍口。


    其實省廳的文件早下來了,但是孫科以為山高皇帝遠,這麽個市井小混子的案子,嚴格說連案子都算不上,就是個治安糾紛,能扯上省廳?所以,活該他倒黴。


    至於那個案子是誰捅出去的,那份證據確鑿的傷痕鑒定是哪來的,不重要。這時候重要的是結果,不是手段。


    孫科接受省公安廳□□小組調查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別做虧心事。也許你一輩子是個好人,但你隻要做了一次虧心事,你就有可能就栽在這件事上。


    孫科交代出了全部前因後果,於是,辦公室的周主任自然也受到了牽連。周主任也被調查組請進了會議室,問了20分鍾的話。


    盡管那是他的兒子幹的事,但是,他不可能不因為此事,風評受到影響。


    如果是局子裏也就算了。省廳,省廳是什麽概念?調查組裏的成員都是什麽人?個個都是平常的周主任巴著去巴結都不一定夠得上的級別。這件事一出,在這些頭頭腦腦中會造成什麽印象,以後升遷,會不會受到影響?這些誰能說得清?


    官場裏一點點微妙的風吹草動,都足以影響最終的結果,周主任深諳官場之道,太明白了。


    被弄得焦頭爛額的周主任,回家對周二發了天大的火,周二本來指望有老爸撐腰,但他當初幹這事的時候,哪曉得事情會整成這樣,整到這麽大??


    周二也傻眼了。


    要說周二倒黴,也真夠倒黴的。


    放在平時,這點事兒還真夠不上省廳調查,但是在□□運動麵前,省廳正好缺個抓手,而這事兒就正好補上了這個缺。


    官場也要做樣子,也要樹靶子,靶子越小,打起來越好。因為小靶子無傷大雅,打打正好,要真是大靶子,傷筋動骨,誰敢動真格地打?


    要不說楊磊其實是個官場的人才,他非常懂這個道理。


    能用的機會不利用,不是楊磊的風格。


    能整死的不整死,也不是楊磊的風格。


    所以孫科的前途栽在這件事上,孫科自己心裏也清楚,說是過個三年再來,其實基本等於已經被判了無期。三年,機會給過你一次會一直給你嗎??他現在能指望回原來的派出所還能有原職就不錯了。


    而周二,被他爸狠狠教訓過之後,又加上外麵道上到處在找他的聲勢,周二跑到外地去躲起來了。


    他不甘心,可事實擺在眼前,就是這麽殘酷。


    他服軟了,他後悔了。


    可這世上,有後悔藥嗎?


    楊磊知道周二躲到外地去了。他不著急,有的是耐心。


    周二在外地躲著,直到他覺得風頭過去了,才溜摸著回到江海。


    回到江海,周二也沒敢出門,過了兩天,他覺得外麵沒什麽動靜,他想楊磊和房宇大概是氣頭過了,放過他了,又放心大膽了起來。


    於是這天,周二出門了。


    周二很痛快地喝了一頓酒,他很久沒這麽舒坦地喝頓酒了,甚至還哼著小曲兒回到家。


    盡管喝了酒,他還是很謹慎,打車一直讓出租車送他到了家樓下,才下車,準備直接上樓。


    就在樓梯口,周二搖搖晃晃地要往上麵爬,有個人從樓道口的黑暗裏走了出來。


    “周二?”


    周二聽到有人喊了他一聲。喊得挺溫和,挺客氣的。


    “誰啊?”


    周二回過了頭。


    周二這一回頭,那晚,就沒能再回過家。


    在2010年後的江海,當黑社會格局早已更新換代,當房宇、楊磊這些人早已隻是道上的傳說的時候,新一代的混子們曾經從老一代人口中聽些當年的江湖事件,並根據他們的戰績,來給這些傳說中的人物排名。


    排名的結果是,大多數新生代認為,雖然房宇無疑是當年名聲最響、戰績最猛的金牌打手,長期占據no.1,但是真正論下手的狠,辣,論凶悍程度,楊磊更勝一籌。


    這是根據楊磊的實戰史分析出的結論。


    這個結論的形成,就有當年周二這一事件的功勞。


    因為在這一晚處理周二的問題上,楊磊所表現出的狠,讓他在近20年後的江湖打手排行榜上都能雄霸榜單,可見,那是狠到了什麽程度。


    周二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的時候,幾乎不是原來那個周二了。


    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周二後來隻字不提。


    如果有人非要問,周二會顯得很恐懼。


    那是真正的恐懼。


    房宇身上的每一處傷,傷在哪兒,傷到什麽程度,傷口多大,內傷多深,楊磊都記得一清二楚。


    房宇是怎麽傷的,是受的什麽罪,那一晚,楊磊讓周二變本加厲,親身體會了一遍。


    楊磊覺得自己很公平,所謂你不仁,我不義。道義這種東西,要對講道義的人講。既然你不講,你來渾的,那麽我也沒必要講,我比你更渾。


    這是楊磊的社會哲學。直接,有效率,立竿見影。


    楊磊讓幾百號混子聲勢浩大地滿江海尋找周二報仇,但是動手的時候,他就自己一個人。


    他對老亮和花貓他們說過,事兒,留給我。人,也留給我。


    他沒讓任何人插手,自己辦的周二。


    受房宇受的罪,隻是一部分。


    不把人整死,但把你弄得痛不欲生,楊磊這樣經曆無數實戰,經驗值滿血的街戰霸王,有的是辦法。


    是教訓,就要深刻,就要讓人記一輩子。


    最後周二嚎啕大哭,痛哭流涕地求饒。


    見周二這麽哭,楊磊也覺得驚詫。他第一次見到一個大男人能哭成這樣的。


    走的時候,楊磊對周二是這樣說的:


    我收拾了你,你有幾條路可以走。一,走法律途徑,去告我。去法院,咱們就一起去,我打了你,我絕對認。你幹過什麽,你也要認。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咱們就光明正大地聽判決,該是誰的,誰領回去。該我蹲大牢,我蹲,該你動用你老子的關係濫用職權冤枉好人,該得什麽教訓,你也得得。不過我話說在前麵,既然去法院告,就幹幹淨淨地告,我保證沒人動你,但你要想在背地裏使絆子,那你就試試。


    周二能這麽傻嗎,上法院?上法院他說得清楚嗎?把他老子和私動公安濫用職權那些事兒往法庭上兜?告了有什麽好處,他自己那一大堆見不得光的事,能從法院淨身出來嗎?何況他能信楊磊真的不在背後使絆子?周二是仗勢欺人慣了的,他自己是這樣,他就沒法相信楊磊這種權更大勢更大地會不來壓他,誰知道他前腳告上法院,後腳會出什麽事?還有命嗎?


    這是周二自己不相信,楊磊也沒辦法。


    楊磊說,第二條,你吹哨子,咱們擺場子,按江湖規矩解決。你不是以混道兒的自居嗎?混道兒的就按道上慣例辦,你隨時來,我隨時恭候,時間地點你定,人,你想帶多少帶多少。我要是藏了,躲了,我楊磊就從江海黑社會消失。咱們堂堂正正拚一場,我保證江湖事江湖了,事後生死有命,誰死了殘了都不找對方的麻煩,這就是規矩!


    周二連一聲都不吭。


    楊磊說,第三條,你要是還想用你整房宇的老路,你整。你不是仗著你家有權有勢出來混嗎?你要非這麽沒臉沒皮地混,行,我也能這麽混,還要跟你比著混。我楊磊進道上,什麽都跟人比過,就沒比過後台硬,你要是非這麽整,今天我就跟你比。你平常不特喜歡說那幾句嗎?知道我老子是誰嗎?知道我家裏是幹什麽的嗎?知道我在哪哪哪有人嗎?行啊,今天我就學學你這幾句。你知道我老子是誰嗎?知道我家裏是幹什麽的嗎?知道我在哪哪哪有人嗎?你愛聽這話不?愛聽嗎?!


    周二的眼裏流露出的是恐懼。


    像周二這樣的人,摧毀他的精神很容易。因為支撐他可以囂張的支柱很脆弱,脆弱到一兩句話就可以摧毀。


    也許不必要的優越感,對周二這樣的年輕人來說,也是一種不幸。


    幸好,後來的周二不是原來的周二了。


    多年以後,當周二真正成熟,他甚至成為了一個不錯的好人。這是後話了。


    他一直記得楊磊這個人,記得楊磊那晚對他說過的話。


    當年的那一晚,楊磊最後就給了周二兩句話。


    第一句:是爺們就他媽戳著!別活得爛泥似的不像樣!


    第二句:房宇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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