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源戲樓這兒的老板也是唱戲的,同源戲班得發展下去,便收了好些個徒弟,楊嬤嬤剛到的時候。老板曾源正在教那些徒弟們練嗓子,其中一個穿著灰衣的男子比其他學徒年紀倒要大一些,生的俊朗,這人正是秦錚。


    秦家落魄,秦錚作為唯一的嫡子,自然不能隨著秦家其他的人一起落魄,但秦錚從生下來就是個少爺,哪會什麽手藝,這秦家秦家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把秦錚塞進這戲班子裏,學唱戲,也要謀個生活。


    奈何這具殼子換了個人,雖不著調詭異莫測的很,但也比之前那隻會吃喝的大少爺強。


    秦錚練著嗓子。瞧見屋門口進來一個中年女人,老板曾源很是恭敬的招待著,心下疑惑,這來人是誰


    。


    “曾老板。這同源戲班在京城雖是新人。但我家大小姐上回來這兒聽了一回戲,倒是覺得不錯,所以老夫人差我來同源戲樓和曾老板說說,這明兒晚上能否去明安侯府唱唱戲?”


    曾源一直想在京城混出個地兒來。奈何京城水太深,幸而戲班底子不錯,招攬不少客人,但到底沒摸到上層子去,如今明安侯府的人來訪,曾源自當小心翼翼的。


    “明安侯府邀請,在下哪有拒絕的道理,明日在下便帶著戲班子去府上,也請嬤嬤替曾源多謝府上的大小姐,得以垂青。”


    楊嬤嬤笑的疏離,抬眼隨意的掃向不遠處那些正練嗓子的學徒們,笑道:“曾老板若是要謝我家大小姐。明日去府上親自謝了便是,若是曾老板消息靈通,這近日京城裏談論的第一才女,那便是我家大小姐。”


    曾源一驚,倒也想起來這回事,如此越發恭敬起來,這場戲若是唱好了,怕是就能借此上了京城的貴族圈子。


    楊嬤嬤走後,曾源來回踱步,立馬召人準備著,隨即對那些學徒們道:“你們運氣好,明日帶你們去見識明安侯府,屆時可別丟了師傅我的臉麵!”


    “是!”


    秦錚不在意的撇撇嘴,但也好奇,這古代的貴族是怎樣的。


    這看戲,是南國幾百年來,貴族們的娛樂之一,京城裏戲班子眾多,不少的更是有些府上養的戲班子,專門用來聽戲。


    明安侯府喜事不多,上一次聽戲還是去年老夫人大壽那回,同源戲班下午的時候就到了明安侯,開始搭台子,做準備。


    秦錚年齡比同學徒的人稍大,學徒們大都是上學堂的年紀,十二三歲的,唯獨秦錚年長了好幾歲,也或許這種差異,對比起來,秦錚行事比較穩妥,曾源也喜歡把他帶在身邊做事。


    雨霖閣,紅拂進了屋子,瞧見周語瀾在繡花,笑道:“小姐,外頭有人要見您。”


    “誰?”


    “同源戲班的曾老板,說是要感謝小姐的提攜。”紅拂忍不住笑意道:“這曾老板倒是心思活絡的很,小姐您見麽?”


    周語瀾緩緩的抽著絲線,淡淡道:“不見


    。”


    紅拂點點頭,正欲轉身去回話,周語瀾道:“你和那曾老板說,要道謝的話,今晚我會看他的戲,屆時給我演一出好戲便是。”


    “是,小姐!”


    紅拂出了屋子,看著走廊下頭那等待著的兩人,上前將周語瀾的一字不落說了出來,看著曾源笑道:“曾老板,我家小姐溫和良善,曾老板今晚盡管和往常一樣便是,我家小姐上回看了你的戲,回府可是誇讚了好多回呢!”


    曾源抱手作揖,“如此,多謝紅拂姑娘了,在下先去準備,今晚定讓小姐看一出好戲。”說罷,轉身離去,然而一側的秦錚卻是愣在了原地,看著紅拂不知在想什麽。


    那視線明顯,紅拂挑著眉頭,斥道:“你這小子,看著本姑娘做什麽呢!”


    秦錚連忙低頭,躬身道:“在下魯莽!”說罷,立馬轉過身跟著曾源離開了,紅拂站在原地,疑惑的嘟囔著什麽,便也進了屋子。


    回戲台子那兒的路上,秦錚終是忍不住問道:“師傅,方才那位姑娘是侯府大小姐的丫鬟麽?”


    曾源點點頭,說罷戲謔的看著秦錚:“你莫不是看上她了?”


    “沒,沒有!”秦錚連忙擺手,卻想起那日在茶樓門口撞到的那位女子。


    這幾日秦錚也學習了不少,至少說話不會如當初那樣不加掩飾,這個時代可比現代危險多了,但如果見到那個柳安遲,秦錚估計也忍不住,那家夥實在氣人的很!想起他秦錚的身上就各種痛。


    晚上時,戲台子搭的華麗精致,周圍的燈籠照耀一片亮堂,周語瀾坐在椅子上,旁邊是幾盤點心,老遠的就聽見周婷婉的嬌笑聲,看過去,周婷婉攙扶著老夫人走了過來。


    “奶奶,這戲台子真大啊!”周婷婉瞪大眼睛說道,老夫人憐愛的摸了摸周婷婉的頭,道:“小時候吃了不少苦,怕是沒看過戲吧。”


    周婷婉眯起眼睛笑道:“沒呢!老夫人您看過麽,給婷婉說說好不好?”


    “好,好……”


    周語瀾收回視線,哪怕知曉周婷婉不過是偽裝,但看到那祖孫兩人如此其樂融融,周語瀾黯淡了神色,抬手端起一杯茶細細的抿著


    。


    人都到齊了,周清剛剛處理完公事,姍姍來遲,周清到了,這戲爺該開始。


    緊鑼密鼓的,台上的戲子華麗,台下的戲子依舊演戲,周語瀾認真的看著戲,台上那油墨粉麵的將軍,大喝:“來者何人!”


    一長袖女子掩麵,聲音婉轉清麗,周語瀾嘴角微揚,忽然感覺到兩道視線注視著自己,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其他人,也隻當是幻覺,繼續看著戲。


    那高高的台子後,秦錚撩起簾布,隔著一段距離,秦錚也能看清楚坐在那兒的女子,眉目平和,漆黑的眸子裏印著台上戲曲的顏色,漆黑的夜幕,女子的容顏在燈光下,越發出塵。


    “秦錚?”


    曾源拍了拍秦錚的肩膀,他畫的滿臉油彩,身上也已經換了戲服,瞧見秦錚望著外頭出了神,“你幹嘛呢?”


    秦錚放下簾布,“師傅,那大小姐叫什麽名字?”


    “你不知道麽?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第一才女周語瀾,明安侯的嫡女,天之驕女啊!”曾源讚歎著,方才他遠遠瞧過一眼,隻覺驚為天人,秦錚現在如此也能理解,“快點在後台幫忙,別想偷懶!”


    “是。”秦錚透過簾布的縫隙看了一眼周語瀾,便去後台幫忙了。


    書本中,莊子老子中,都道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秦錚以前覺得那些書裏寫的也太誇張了,哪怕是他的同事女神,也沒那麽誇張,哪有人會那麽美,但今晚,秦錚見到了。


    台下的侯府眾人看著台上的戲微微入神,周婷婉對這些依依呀呀的不感興趣,隻和老夫人說這話,幾番撒嬌討好,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周語瀾耳邊是那祖孫歡樂的笑聲,她卻不知,隻隔著一個台子,讓周語瀾恨的靈魂都顫抖的人就在那台子後麵。


    看到一半,周語瀾對紅拂耳語片刻,紅拂點點頭,走向周清的身後,輕聲道:“侯爺,小姐想問您要明安侯門客的牌子,小姐愛看這同源戲班的戲


    。”


    周清一向是慈父,雖說把門客的牌子給了一個戲班子有點大材小用,但還是慈愛的笑了笑,將牌子遞給紅拂。


    深夜,戲班子也得收場了,周語瀾見了曾源,對方是三十歲的男子,但麵色年輕。


    “曾老板底子深厚,初來京城怕是有些事不適應。”


    說罷,紅拂遞給曾源一個牌子,上頭標示著明安侯府。


    周語瀾掩了掩唇角,淡淡道:“這是明安侯府門客的牌子,老夫人愛看戲,本小姐覺得曾老板的戲倒是別樹一幟,格外新穎,這同源戲班,本小姐想,應該還不曾成為某個貴胄的戲班子吧?”


    曾源小心翼翼的接過那牌子,連忙道:“新戲班子,貴胄們難免會輕視,多謝大小姐看重,以後同源戲班便烙上明安侯的印子了,多謝大小姐!”


    “嗯,天色不早了,曾老板快些收拾回去歇著吧。”周語瀾看了一晚上的戲,雖盡興但也累了,餘光掃過曾源身後那低著頭看似小廝的男子,也沒在意,隨著紅拂離去了。


    周語瀾走後,曾源拿著那牌子,激動的手都要顫抖對著身後的秦錚道:“這回子,咱們同源戲班是真真走上貴族圈子了!你可得好好學!”


    秦錚抬起頭,露出那張剛剛褪去稚氣的年輕臉龐,看著周語瀾消失的方向道:“周小姐愛看戲麽?”


    “看這樣子就知道了,否則這可是明安侯府門客的牌子!不輕易給普通人的!”曾源將牌子收好,拍了拍秦錚的肩膀:“走了,回戲樓去,今晚好好睡一覺!”


    回雨霖閣的路上,周語瀾忽然心髒一個劇烈的跳動,把周語瀾驚了一下。


    “小姐您怎麽了?”


    周語瀾撫上胸口,淡淡道:“無礙


    。”


    皇後的永壽宮來人了,接待的自然是楊舒雅,周語瀾得這消息時,正在自己的雨霖閣吃點心,紅拂從屋外頭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神色驚喜:“小姐,皇宮來人了,是皇後身邊的嬤嬤。”


    “嬤嬤?”周語瀾用帕子將自己的手擦拭幹淨,問道:“所為何事?”


    紅拂順手將桌子上的點心盤子收拾了,邊道:“聽風吟院的丫鬟說,這嬤嬤是奉皇後娘娘的旨意請小姐和二小姐進宮說話的,現在還在風吟院和大夫人聊著呢。”


    皇後派嬤嬤過來,那自然是代表著皇後的旨意,這禮不可費,周語瀾得了消息準備去風吟院,出了院門,頓下了步子,召來青蘭道:“去秋水院通知下二小姐。”


    “小姐,為何要通知二小姐?”


    周語瀾隨著紅拂向風吟院走去,聽了紅拂的疑惑,淡淡的笑了,伸手捏了捏紅拂的鼻子,輕斥道:“禮不可費,總不能讓宮裏的人看輕侯府小姐沒有禮儀。”


    在這一點,周語瀾還是拎的清的。


    進了風吟院,然而見到的卻是兩個嬤嬤,周語瀾走進屋子,盈盈拜了:“母親。”


    那兩個嬤嬤,其中一個穿著青色繡鳥禽的褂子,底下同色的羅裙,手上套著翡翠鐲子,笑的可親,這嬤嬤周語瀾見過,是楊妃身邊的雲嬤嬤,而另一位,比雲嬤嬤較為年長些,褐色繡金線的褂子,底下深褐色的羅裙,低調樸素,但卻透著宮裏的氣息,笑的慈祥,見到周語瀾道:“這位便是周小姐吧,果然如傳言般容姿卓越。”


    “嬤嬤謬讚了。”


    周語瀾一一福身,隨後坐在榻上,溫和寧靜的聽著她們說話。


    “楊妃娘娘自從上次見了周小姐,便喜愛的緊,這回也差老奴來請周小姐進宮陪楊妃娘娘說會兒話


    !誰知這倒是和皇後娘娘撞上了,可真巧!”雲嬤嬤開口說道。


    王嬤嬤並不理會雲嬤嬤暗藏的挑釁,“皇後聽聞第一才女的事,這貴女才藝會好些年沒有出第一才女了,一時好奇,近日娘娘身子好轉,最愛和貴女們談著話,若是府上的兩位千金能進宮一敘,娘娘自然是歡喜的。”


    這兩個嬤嬤真是撞上了,同是邀請侯府小姐,楊舒雅看向周語瀾,“瀾兒覺得呢?”


    周語瀾低垂著眸子,淡淡道:“妹妹還沒來,等妹妹來了一起說話豈不更好。”


    話音落了沒多久,外頭的丫鬟就說二小姐來了,周語瀾抬眸望過去,周婷婉眉眼帶笑,宛若一朵怒放的花朵。


    “多謝姐姐告知妹妹,這兒可真熱鬧,這位不是楊妃娘娘身邊的雲嬤嬤麽?”


    楊妃和周婷婉關係僵硬,這雲嬤嬤也是自然,瞧見周婷婉笑容微滯。


    周語瀾唇角延開一抹笑意,“妹妹,皇後和楊妃同時邀請咱們去宮裏,妹妹意下如何?”


    雲嬤嬤倒是想修正一下,楊妃隻想邀請周語瀾一個,但大夫人在此,王嬤嬤和周婷婉都在,雲嬤嬤倒是不知該怎麽說出口了。


    “楊妃和皇後娘娘?”周婷婉坐在凳子上,一雙眸子水潤潤的,似是無意道:“皇後娘娘乃一宮之主,妹妹和姐姐自然是應了皇後娘娘的邀請,想必楊妃娘娘大度謙讓,又是大夫人的堂妹應該會諒解的哦。”


    雲嬤嬤如坐針氈,這楊妃是妃子,皇後是一宮之主,本就比不得,但楊妃受寵,擠兌皇後也是有可能,但周婷婉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倒顯得楊妃小氣愛爭搶起來。


    周婷婉盈盈笑道,忽而看向周語瀾:“姐姐覺得呢?”


    “既然妹妹這麽說了,姐姐也覺得如此安排最是合宜。”周語瀾輕笑著看向雲嬤嬤:“同在宮中,瀾兒看望過皇後便親自去鹹福宮,不知嬤嬤覺得如何?”


    王嬤嬤一直不言不語,雖說後宮裏爭寵繁多,但在外頭,還是皇後最大,楊妃也不知吃錯了什麽,居然敢碰上這時候和皇後爭搶,若是明安侯府這時候偏向楊妃,隻怕明日也不知會掀起什麽樣的流言蜚語


    。


    “如此,那老奴回去便回了楊妃娘娘。”雲嬤嬤笑了笑。


    幾人便這麽和睦的說這話,定了下來。


    鹹福宮


    雲嬤嬤愁著臉色,道“娘娘,您這回也是失算,後宮裏爭寵是一回事,但在外頭,皇親貴胄眼裏,這最大的還是皇後啊,您和皇後這麽撞上了,那明安侯怎會應了娘娘您的邀請呢。”


    楊妃臉色不愉,本就擔心皇侯忽然請周語瀾進宮,打的是和自己一樣的主意,畢竟太子可還沒成婚,太子妃的位子空著。


    “不過,她既然也請了那周婷婉,應該也還沒想到那層去,但萬事得備著。”楊妃就楚蕭陽這麽一個兒子,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太子不受寵,還有個最受皇帝寵愛的皇子雙腿殘疾,此時還在長雲山上養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楚蕭陽若是得了明安侯的勢力,那太子之位是否還屬中宮,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後名為嚴菁,開國元勳嚴家的嫡女,身子不似常人康健,近幾日好了些,召見周語瀾和周婷婉也在永壽宮的花園裏頭,太陽不烈,空氣花香彌漫,皇後唇角帶笑,周語瀾和周婷婉也都恭順有禮,一派平和。


    這本是後宮女眷說話,皇後又不受寵,除了一個月中必須來的一晚,其餘的皇帝也不踏足永壽宮,哪怕那晚來了永壽宮,便以皇後身子虛弱為借口,同床異夢。


    但雖如此,沒了寵愛,但皇後娘家的勢力還在,日子過的還算好。


    然而----


    周語瀾正應著皇後的要求,為她沏茶,笑道:“永壽宮的茶葉似乎不是南國生產,看色澤樣子,倒像元國的東西。”


    皇後躺在榻上,身上蓋著一層薄毯,兩人之中周婷婉永遠比周語瀾要殷勤心思活絡的多,此時正在替皇後捏著她的肩膀。


    “你對這個也有研究?”皇後眯著眼睛,看著陽光下,那茶台子上熱氣嫋嫋,襯著周語瀾的臉似乎從仙境中出來一樣,“這是父親從元國帶回來的茶葉,父親嫌這永壽宮寒酸,便連茶葉也替本宮製備上了,周小姐呢,是否也覺得這永壽宮有些寒酸了?”


    周語瀾抿著唇,福了福身:“永壽宮乃皇後所居之地,萬福聚集之地,怎會寒酸,皇後娘娘,這茶沏好了,您嚐嚐


    。”


    “嗯。”皇後抬手接過那茶杯,輕抿了一口,身後的周婷婉輕巧的捏著皇後的肩膀,一直不言不語,似乎皇後已經忽略了她。


    周語瀾掃過周婷婉那張乖巧的臉,站在一側。


    永壽宮的宮人忽然來報,皇上來了,皇後一驚,連忙起身,連身上的毯子都落下了地,猛地站起來,一個沒站住,晃了晃,周語瀾見此上前要攙扶住她,然而還沒碰到皇後的手臂,中間周婷婉插了過來,扶住皇後,擔憂道:“娘娘莫急。”


    皇上不上朝時穿的還是常服,深紫色錦袍,腰間龍形玉佩綴著穗子,溫和威嚴的麵容,眼角微微的細紋,三十有幾,周語瀾見他從門外走了進來,連忙低下了頭,隨著皇後福身:“參見皇上。”


    楚齊一一望過去,目光落在周語瀾身上,眉眼溫和很是慈愛:“這位就是明安侯府的嫡小姐?抬起頭來,讓朕看看這第一才女的名頭是不是給對了。”說罷,才看向皇後,淡淡道:“平身吧。”


    “是。”皇後緩緩起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楚齊,眼底隱藏著驚訝和欣喜,“皇上今兒怎麽來永壽宮了?”


    楚齊的話語很是平和,世人都傳南國皇帝溫和高貴,一代明君,但對自己的皇後卻是冷淡的很,“皇後,朕還在等周小姐的回話呢。”


    皇後身子一顫,低下了頭:“是,皇上。”說完,移步站到了一邊,餘光掃過那低著頭的周語瀾,複雜難明。


    這花園的風有些凝固起來,周婷婉乖巧的隨著皇後站到一側,看著周語瀾,嘴角若有似無劃過一絲冷意。


    周語瀾緊了緊手,身上的視線靜靜的帶著威嚴,哪怕她重活一世,也難免心中怯意,緩緩抬起頭,正視那雙平和的眼睛,恭順道:“臣女周語瀾,參見皇上。”女大夾號。


    聲音清婉柔和,又無女子的嬌柔造作,隻淡淡的沉靜,讓人聽著心生愉悅。


    周語瀾抬頭正視一眼,隨即就立即撇開眼去,袖子裏的手糾結了一起,這皇上分明在笑,為何周語瀾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


    。


    “果真傾國傾城,難怪明安侯把你藏了十四年才露出麵來。”楚齊輕笑著,看向那邊的茶台子,“周小姐先前在沏茶麽,不如給朕也沏一杯吧。”


    皇後眸子一顫,卻也無奈了,這永壽宮何處不是皇上的眼線,哪怕沏茶是自己隨意讓周語瀾做的,但皇上依舊清楚的很。


    這本是和皇後說話,雖說皇後不冷不淡的,但對周語瀾都可以解決,但眼前這個皇上,威嚴並重,那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帶著讓人發悚的審視,周語瀾指尖微白,應了聲,便去了茶台子那兒,開始沏茶。


    楚齊淡笑著,靜靜的看著周語瀾挽起袖子,露出潔白的皓腕,沏茶的動作優雅寧靜,側臉美的似乎要讓人窒息。


    明安侯的女兒……


    楚齊側頭看向皇後:“皇後,明安侯的兩個女兒進宮,周小姐不日前又得了第一才女的名頭。”


    “那,皇上的意思是?”


    “不如晚上邀請後宮眾人賞月,周小姐彈琴作輔。”楚齊似乎很是滿意的笑道,“這件事皇後你籌備吧,屆時朕到場,朕要聽聽周小姐的琴聲是否真如琴師樂歌所說一般天籟。”


    周語瀾倒茶的手一顫,水注抖了一瞬,周語瀾端起茶杯,恭敬的走到楚齊身旁,“皇上,請用茶。”


    楚齊接過茶杯,噙著笑意的眸子掃過周語瀾那顫抖的睫毛,“周小姐怕朕麽?”


    “沒有!”周語瀾連忙解釋,“皇上是真龍天子,臣女這是心生敬仰,怎會怕呢。”


    不,她是怕的,前世哪怕秦錚攪亂朝廷,甚至攪亂了整個天下,太子入獄,秦錚成為攝政王,楚齊依舊是皇帝,甚至秦錚也不敢在他麵前造次,這個男人城府之深,無法衡量。


    前世周語瀾並沒有見過楚齊,而今生,命運的軌跡被改變,不僅得了第一才女的名頭,還進了宮,見了這個前世處於幕後依舊不敗的男人,楚齊。


    楚齊離開了永壽宮,周語瀾站在原地出神,石桌旁,周婷婉趴在桌子上,一雙活潑笑意的眸子看著周語瀾,清脆的聲音響起:“姐姐在想什麽呢


    。”


    一個激靈,周語瀾回過神來,低眸看著周婷婉一派乖巧妹妹的模樣,淡笑道:“沒想什麽,今晚姐姐彈琴,妹妹可要伴奏?上回在朝華庭,妹妹彈的可是不遜於姐姐呢。”


    “可還是輸給姐姐了不是麽?”周婷婉回道,眉眼彎彎。


    “姐姐今晚彈琴,妹妹願意在一旁伴奏。”周婷婉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湊近了周語瀾道:“但姐姐也得當心了啊,今晚的賞月,說不定會出什麽意外的事呢。”


    周語瀾神色一凜,靜靜的看著周婷婉,隻見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妹妹說著玩呢,姐姐難道當真了麽?”隨即就輕笑起來。


    皇上的命令,皇後籌辦,通知了各個宮殿,眾妃子雖疑惑皇上為何忽然這麽說,但也對這第一才女周語瀾心生好奇。


    永壽宮,周婷婉被皇後拜托去采摘鮮花了,寢宮內,周語瀾幫王嬤嬤端藥,皇後靠在榻上,手撐著額頭,眼裏晦暗不明。


    “周小姐,今晚準備彈什麽曲子?”


    “臣女與妹妹合奏一曲,彈的是月吟。”


    周語瀾端著藥,伺候皇後喝藥,皇後卻厭惡的撇過頭去,“不喝,周小姐,本宮的病已經好了。”


    周語瀾一愣,她懂些藥理,這藥就是上回楚慎在林大夫那兒取的藥,為的就是治皇後的病,太子大概也不信太醫院的人,否則怎會出宮尋藥,周語瀾心裏嘟囔著,有了計較。


    “皇後,這藥雖苦,卻是一片心意,臣女聽說太子殿下為了您的病奔走,這藥也是好不容易才尋到的……”


    皇後冷冷的斜了一眼,周語瀾輕抿著笑意,伺候著皇後把藥喝了下去。


    周語瀾知道皇後對自己的態度怕是比之前更冷了,但也沒辦法,人心這種事,誰能完全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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