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醒醒,醒醒……”


    鳳九淵感覺一直有個人在搖著自己,把他的一枕好夢搖得支離破碎,也搖得他的心情壞透了。睜開眼,見大丫頭思菊一個勁地晃著自己的肩膀,渾把自己當成了院裏的棗樹,仿佛再使三分勁就勁搖下個仨倆來似的。


    “喲喂,還讓不讓睡個好覺了?我說,我說思菊,你又折騰個什麽勁呢?”


    思菊道:“王爺,工部和兵部的司官們都來了,正等著你議事呢。我叫了你三遍,你都說等會等會,結果都讓人家等了整整一個時辰了……王爺,不能再睡啦!”


    鳳九淵不耐煩地從安樂椅裏爬起來道:“不知道為什麽,近老犯困,特想睡,挨著個椅呀床呀什麽的,身上就發軟……打冷水來,王爺我先洗把臉再去會會這些二百五們!”


    “什麽二百五呀。王爺,這話隻可在家裏說,你要是讓皇上聽到了,非把你叫去罵一頓不可!”


    “我挨的罵還少?”接過香胰搓了兩把,思菊拎起水衝幹淨了手,又遞了毛巾給他,然後就開始給他張羅衣服。


    不知道為什麽,鳳九淵總感覺身上的袍怪怪的,不合身,好像自己以前根本不是穿這種衣服的,走起路來不是踩著下擺就是絆著了腳,甭提有多別扭了。思菊教他說應該把腳踢起來,趾高氣揚的,這樣就不會摔跤,還能張顯他的王爺氣勢。


    候在書房的思官們顯然不耐煩了,三三兩兩地聚成團小聲嘀咕著什麽,不時哀聲歎氣。隻聽王府小太監扯著嗓喊道:“王爺駕到……”十多名官員像經過操練的士兵般有素,瞬間排成整齊的兩行,鵠立控身,直到鳳九淵坐到了長案後的椅裏,他們都跪拜了下去,口稱:“臣某某某參見王爺!”


    鳳九淵一擺手道:“免,起!”小太監又扯著公鴨嗓叫道:“王爺有旨,免禮起身呐!”眾官忙叩頭拜下,口稱:“謝王爺!”鳳九淵看了看拿著把拂塵站在一旁的小太監,皺了皺眉道:“我不是說了嗎,書房裏不要太監。你,打哪來回哪去!”小太監嚇得慌了神,忙趴下身,哀求道:“王爺饒命,王命饒命,不是奴要來,是武大人吩咐奴在這裏侍候的……”


    鳳九淵不耐煩地道:“去,去,去,去找你的武大人,本王這會兒有事,沒功夫搭理你……”小太監抖得篩糠一般龜行爬了出去。


    掃視了一下座下眾官,見都是相熟的,鳳九淵輕咳一聲道:“那個,王大人……”


    工部司郎中王元直忙越班而出,躬身應道:“是,下官在!”


    見他這麽禮數周到,鳳九淵溜到嘴邊的話頓時又不知道給氣到哪去了,拍著桌叫道:“我說,你們能不能隨便呢?敢情我這裏是大牢呀,一個個都嚇得像跟龜兒似的。坐下,都給我坐下!”又指著麵前的長案道:“這桌也礙事,把人跟人都隔開了,還怎麽議事?討厭得要死!”


    眾官都知道他脾氣不好,便都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鳳九淵這對站著的工部司郎中王元直道:“那個,那個……剛我要說什麽來著……”抓著後腦勺想了半晌,道:“……那個星槎,把應龍級星槎的建設進度給我報告一下!”


    王元直一臉的犯難,道:“啟稟王爺,應龍級根本就還沒有動工,何來進度之說?”


    鳳九淵一聽還沒有動工,又驚又詫,當即就馬下了臉,質問道:“居然還沒動工?我說王元直,你到底在搞什麽鬼?這都10天了吧?你要是不給我說出個醜寅卯來,我讓你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王元直挺起身來道:“王爺,這不怪我等不盡心辦事,實在是,實在是工匠和技師們都看不懂圖紙。臣幾次具貼實奏,請王爺移駕前往工地說明,可長史司的連回銷都不曾給臣一個,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把臣的奏貼送呈到王爺麵前!”


    見王元直滿臉的鬱悶,鳳九淵當即想起了這起事,便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我疏忽,是我疏忽,怪我,怪我行了吧?”


    王元直道:“不敢。應龍級星槎遲遲不能開工,眼看離陛下所定的驗收日期越來越近,臣也是心急如焚,還請王爺可憐可憐臣等,將圖紙盡量作得簡明詳細一下吧!”


    “好,好,好……”屏退了王元直,一個一個地點名,了解工程和武備建設情況,結果個個都是一堆怨言苦水,大倒特倒,聽得鳳九淵實在不耐煩了,便道:“你們能不能有點好消息給我一個?難不成你們見著皇上也這麽不迭地叫苦?”


    官員們你看我,我看你,隻是閉嘴不言。


    見他們都成了泥胎雕像,鳳九淵又氣又惱,歎道:“我怎麽就攤上了你們這群腦裏進水了的二百五呢?好了,你們也不用奏了,下午,下午未時三刻,我先去應龍級星槎工地,讓他們有什麽問題都準備好,我一一解答……”然後又將其他工作分派了。官員們見自己手裏的難題都得到了解決,個個都鬆了口氣,臉上的憂色自然也消了,起身拜辭而去。


    看著他們魚貫而出,鳳九淵抓起桌上的筆,恨不得狠狠地捅走在後的王元直的屁股一下。


    這邊的官員剛走,王府長史司長史武定中來了,說是為了那個小太監,問他是不是對小太監有什麽不滿的。鳳九淵道:“我不耐煩用太監,行不行?就喜歡用丫頭!但凡我府裏,以後就不能有太監,聽見了沒有?”武定中就說王府用太監值事是國朝定律,不能改,也改不得。


    鳳九淵氣得指著武定中鼻罵道:“好你們武雞公,又跟我對著幹是不?別給我扯這些鳥蛋,不要就是不要,就算你鬧到皇上那也是這麽回事。”走了幾步又對還站在原地的武定中大聲道:“聽清楚了?我不要!”


    王府很大,整整999畝,裏裏外外共有五進院落,分成中東西三路,大小建築群落也記不得有多少。鳳九淵起居在東邊的嘉和堂,議事的書房在中間正殿的資政堂(位於銀安殿後麵),除非有外官到訪安排到這裏接見,一般他都是在嘉和堂廝混。


    王府的事務由朝廷派遣的長史司管著,下麵還有個內務府派來的總管幫他打理家務。府裏有多少人他不知道,有多少事他不清楚,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提領著工部和兵器的工程建設以及武備製造,說忙不算,說閑又談不上。


    剛回到嘉和堂,就聽三個大丫頭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麽,還笑得挺歡的。鳳九淵就問道:“笑什麽呐?這是!”


    韓以柔道:“王爺,這麽就散班了?剛宮裏來人了,皇上賜了王爺一盒糕點,還說讓王爺不必去謝恩了!”


    鳳九淵道:“就隻有糕點嗎?”


    韓以柔是宮裏的女官出身,負責打理他的服飾、起居、禮儀、規勸等事務,宮裏來人自也是由她接待。“是呀,順公公說皇上專門撿的王爺愛吃的,特地讓他們巴巴地送過來呢!”


    鳳九淵道:“那你們分著吃了吧!”


    韓以柔立即扁著嘴道:“王爺,這叫什麽話?即便皇上不讓你去謝恩,可你也不能不叩頭呀!”


    鳳九淵道:“皇上是我姐姐,我跟她叩什麽頭?我怕她頭暈呢!”韓以柔就要訓他,思菊扯著她的袖,輕聲道:“你還不知道他是個放肆慣了的?皇上都由著他呢,你這是何必,白招他討厭罷了!”韓以柔想了想,隻得歎氣道:“這就是讓外官知道了,又得有一番文章做!”


    “他們敢!”這話是另一位大丫馮塵說的,“皇上是女主,又未婚,按國朝典製,必立王爺為皇太弟的。他們要是敢亂嚼舌頭,就不怕王爺將來登基了找他們麻煩?”


    鳳九淵正在看盒裏都有什麽糕點,一見果是自己平時吃得挺順口的,頓時喜道:“這個千層酥不錯的,來,都來嚐嚐。說什麽當皇帝呀,這王爺我都當得累,巴不得自己是個平民老百姓,沒這深宅大院鎖定,沒這麽多規矩製度絆著,沒這麽多官務朝務煩著,多好?”


    思菊白了他一眼道:“可普通人還夢想著當皇帝,當王爺呢。你這可是不知足了!”


    鳳九淵吃了兩口酥,就把它們全讓給三個大丫頭了,又問中午吃什麽,還說下午要去應龍號星槎的工地,讓思菊先去準備一下,他要趁著機會眯一會兒,養足精神。


    一聽他又要睡,思菊就嗔道:“這馬上就午時三刻了,還睡什麽呀?坐著,喝口茶,馮塵你就陪著王爺聊聊天,我去收拾東西,柔柔去催催膳房,讓他們點。王爺吃了還有事呢!”


    韓以柔笑罵道:“要你這小蹄張羅?我早就命人去催了!去收拾你的吧!”


    坐到椅上後鳳九淵就打哈欠,隻是感覺大腦渾渾噩噩的,又累又疲。沒說到兩句話,就歪在椅背上睡了過去,韓以柔和馮塵相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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