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行轅違旨征用神石、拘押江北道虞政司官員、扣留大都督府內衛司官兵一事在三天後就鬧到了中京,舉朝駭然。多數官員都質問大將軍這到底是要幹什麽?是在清剿水怪還是蓄謀造反?


    工部原本跟鳳九淵的關係尚算好的,在得知此事後,第一個上書請求皇帝嚴懲。大都督府也隨後把彈劾奏章遞進了鳳鳴宮。


    中書令翁尚、大都督宋頤第一時間也被召進了宮去,詢問對策。


    令九離搞不清楚狀況的是朝廷現在隻接到告狀的折,卻沒有接到來自大將軍行轅的自辯奏折,若就這麽處置下去,顯然是太過於草率了。便責成兵部立即移文征虜大將軍行轅,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兵部的質詢文書采用了‘十萬火急’的傳遞方式,以鷹級星槎代替健馬,直接送到江北道大將軍行轅。這較之‘一千二百裏加急’了整整兩天到達鳳九淵的手裏。


    當時鳳九淵正站在安遠城外的高地上,看著百姓們陸續回城安居,心下洋溢著說不出的滿足感,偏偏溫誌奇在這時候送來了兵部的質詢書。他一看之下,扔回去道:“隨他們怎麽說吧。不回!”


    溫誌奇愣道:“這,大將軍,按規製,前方將領必須如實回答兵部或是大都督府的質詢……”


    “要回你回,管我鳥毛的事?!”說完,鳳九淵就翻身上馬,對疾馳而來的那拉勇道:“怎麽樣,江口那邊情況如何?”


    那拉勇也不及翻身下馬行禮,在馬背上控身拱手道:“回大將軍,末將看過了,雖不敢保證全殲,但至少在短時間內不至於再為患安遠府。這回咱們可是取得了空前的大勝呀!”


    鳳九淵道:“好嘛。傳令:全軍兩天後移師忻州……”


    中京的兵部等了兩天沒有得到鳳九淵的回複,又發來了一封。當時鳳九淵正在前往忻州的路上,看過之後依舊擲回去道:“不回!”


    安遠隔著忻州有近三千裏路,好在有傳送陣相連,頂多四天功夫就可以到達,若全程步行,一個半月也未必到得了。


    鳳九淵率軍到達忻州後,迅速地展開了一輪的清剿戰。


    兵部兩番質詢都沒有得到回複,尚書沈濟時大為火光,又親筆寫了第三封措辭嚴辭的質詢書發往大將軍行轅。


    當時鳳九淵正因為小關河之戰折損了上萬督衛府軍很是心傷,看了沈濟時的質詢書後,當場撕得稀爛,大罵道:“這些官僚,屁事不幹,就知道添亂!以後要是還有這種東西送來,直接扔茅坑裏!”


    思菊見他有些過分了,就道:“兵部也是職責所在,他們也未必想這樣呢?誰讓你做得達過火了!”


    鳳九淵沒有辯解,一甩手道:“隨便吧!”就走了。


    即便發現了神石可以克製水怪,但忻州之戰的結果依舊讓鳳九淵難以接受。經過總結,他認為根本原因在於鳳凰界缺少水下作戰裝備,一旦水怪藏到深底,除了重炮,再沒有武器能夠奈何它們。而重炮的消耗又太過於駭人,沒辦法,隻得拿人去拚,結果……半天打下來,生生戰死了上萬名士兵。正是在這樣窩火的情況下,接到兵部的質詢書,試問鳳九淵如何能不發作?


    來到小關河邊,看著不時有水怪躍出水麵啃食士兵屍體,鳳九淵就恨不得自己真是無所不能的神,用仙術將那些鬼東西收了,然後慢慢折磨死。


    那拉勇倒很平靜,隻是眼裏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想著師若般對自己說過的話,鳳九淵問道:“對於這種戰爭,你怎麽看?”


    “我麽?”那拉勇想了想道:“前任大都督汪少傅曾對這種戰爭發表過一番感慨,或許也是我的看法!”


    “哦?”鳳九淵問道:“少傅怎麽說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拉勇說出這句話後,神情說不出的肅穆,仿佛正麵臨的不是一場隨便的談話,而是一場祭祀。他道:“起初我不能理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汪少傅給我們解釋了。當時,當時就我想,或許真是這樣,在天地麵前,我們就都不過是用完就扔掉的東西,沒有價值,也不值得同情和憐憫!”


    這句話鳳九淵也曾在鳳天麟那裏聽過,心下一凜,暗道:“或許真是這樣吧。在天地的麵前,人類不過螻蟻般的賤種,死死生生根本不放心它的心上。可在人類的眼裏,天地固然的偉大的,自己的生存一樣的偉大。我們能認識到自己不過是些芻狗,卻不能改變芻狗的命運,這是何等的可悲?”望著深藍的天空,鳳九淵問道:“你認為有神的存在嗎?”


    那拉勇道:“不知道。我不敢說沒有,也不願意去相信有!”


    鳳九淵又問道:“那你認為,人類在某一天能夠改變芻狗的命運麽?”


    那拉勇沉思了良久道:“我真是希望有那一天的……至少我們的生死由自己作主了,不再有這些無謂的災難,多好?”


    鳳九淵突然把著那拉勇的肩道:“既然天地不仁,那我們便將天誅了,自己為天!”


    他這話令山河宇宙為之色變。


    那拉勇甚至能感到話裏藏著的毀天滅地的力量,不由一凜,道:“自己為天?”


    鳳九淵看著他道:“難道你不想麽?”


    那拉勇苦笑。鳳九淵道:“理想是行動的動力,如果連理想都沒有,那也就隻能永遠是天地手裏的芻狗!”說完,鳳九淵拍了拍那拉勇的肩膀,走開了。


    接下來,近十萬督衛府軍和二十萬靖軍花了三天時間,將忻州所有的水怪全部驅到了小關河裏,然後又重炮來回轟炸了半天,直在忻州城外炸出了一座方圓數十裏的湖泊,這作罷。


    至此時,鳳九淵收拾起心情向著急上火的中京匯報情況。


    兵部發了五封質詢書,大都督府也向行軍司馬發去了三封,結果都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眼看半個月過去了,中京是越鬧越凶,已經開始有人請求罷免皇太弟的征虜大將軍,改由其他將領擔任,就在這時,由征虜大將軍行轅發來的捷報終於傳了回來。稱經數十萬將士一個半月來的浴血奮戰,終於找到了克製水怪的法門,並一舉剿滅了安遠、忻州兩地的為患的水怪,並附上有功將士名錄、陣亡名錄、物資消耗名錄……


    一聽說如此之就取得了空前的大捷,整個中京又忍不住為勝利而歡欣鼓舞。在官員們的心中,皇太弟這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能做事,能幹好事情,行事的方式卻又總脫離常規,好多時候都讓人接受不了。按朝廷的預計,此次的清剿任務起碼要一年左右能初見成效,沒料到連基本的軍政事務都不會處理的鳳九淵到任一個多月就取得了空前的戰果,著實令他們想不到。


    看著捷報,九離極是興奮,從鳳案後站了起來,大叫了兩聲好,對來報捷的宋頤道:“……太弟指揮有度,大都督府讚畫有方,前方將士用命,這能在出師一半多月就取得了如此之大的勝利。實在是太好了!”又命人宣中書令和六部堂官來見。


    在捷報中,鳳九淵也說明了是利用什麽法取得如此大的勝利的,並向朝廷請罪。見是這樣,九離也陷入了為難的境地,思忖了片刻,便把情況向楊芸說了,問道:“你怎麽看?太弟是可恕還是不可恕?”


    楊芸暗覺九離到底是缺少霸氣,稍遇重大的事情便想著向廷臣征詢意見,這樣一來,便會讓廷臣覺得她是個可欺之主,她也婉言提醒過她幾回,後來知她生性如此,改不過來了。令她有些不明白的是:任何一個女人生得像九離這麽漂亮,都該不缺自信是,可九離偏偏既不認為自己漂亮,做起事來總是猶豫難決,畏東畏西。就算是當了兩年的皇帝了,這種毛病沒有改掉,或許以後也改不過來了。


    有一次她們聊天,楊芸問九離:“以前就沒有誇過你漂亮麽?”


    九離搖頭道:“至少在離開諾拉都之前沒有。離開諾拉都後,那時九淵已經擁有相當的事業基礎,星海工業儼然成了大銀河聯邦崛起的兵器工業,也是格蘭特聯邦的支柱,就算有人誇我漂亮,我也覺得那是看在他麵上的虛偽表述!莫不成你也認為我漂亮?”


    聽到這樣的反問,楊芸除了苦笑外再沒有其他的方式來表達心中的無奈。身為女人,連自己漂不漂亮都不知道,又如何在其實方麵建立起自信呢?


    想到今天的事情非同一般,楊芸便道:“皇上,這事可大可小,你心裏一定要有個基調,不能被大臣們給左右了!”


    九離一想,覺得楊芸說得對,就道:“嗯,九淵這樣做也是事急從權,畢竟十多億百姓的安危係於他一身。再者他既是皇太弟,又是執掌征伐大權的大將軍,這樣做雖有逾權之嫌,但並不算觸犯國法!你覺得呢?”


    楊芸含笑點頭道:“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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