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頓的骨骼和肌肉都是可以隨意變化的,神奇之處在於可以模仿任何一個見過的人。


    他跟蹤明梅,出了中京之後一路去往歧陽道,再從歧陽道取道海西道。到了海西道後,明梅和一個中年男人接上了頭。


    接頭的地點在海西道義和府城白雲觀街的登龍酒樓。


    白雲觀是義和府乃至整個海西都有名的名勝古跡,觀前的大街便叫白雲觀街。年節間,觀裏舉行各種祭祀儀式,海西的達官貴人們都從名地趕來拈香祈福,小商小販們也隨之湧了過來。五裏的長街,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各種街攤,賣小吃的、賣玩意兒的、賣衣服布料的、賣茶葉瓷器的、賣真假古董的、賣特產的……數不勝數,熱鬧得能將義和府城掀個底朝天。這其中自然又以登龍酒樓為了!


    雷頓並沒有跟明梅進入登龍酒樓,而是在街邊一處算命攤前坐了下來,裝作讓那算命的先生給自己看手相,其實是通過粘附在明梅身上的微型監控儀偷聽明梅和接頭的中年人的談話。


    落座之後,明梅就說:“秦家這邊估計要完了,鳳九淵嘴上說得好好的,可一轉眼就下了死手。將連雲社整個兒給端了!”中年人道:“都已經知道了。但目前還沒有查出什麽要緊的來,估計還有轉圜的餘地。”明梅哦了一聲,問道:“這麽說來,老頭那裏還沒有招供?”中年人冷哼道:“他敢?除非他現在就想死!”又說:“老頭也不笨,他知道什麽也不說對自己、對秦家和對連雲社有利。”明梅道:“話雖如此說,可他能頂得住許庸的手段?就算他能,也不能保證他兩個兒頂得住!”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雷頓就聽到上菜的聲音。過了片刻,明梅就問道:“老夫人派我來問問,接下來該怎麽辦?是先下手為強還是先靜觀其變?”


    中年人道:“頭領那邊還沒有指令傳過來,我們這邊隻好靜觀其變!至於老夫人那裏,想來她自有安排的!”又說:“鳳九淵這人倒真是挺能的,搞出了信鴿這東西來,以後也方便了咱們聯係!”明梅道:“你就不怕被監視?還是小心些好!”


    中年人道:“我就不信他們能破譯了咱們的暗語?”又說:“老頭目前被押到了海東道,你可以找機會接近他,套套他的口風。若他能咬緊牙關什麽也不說,那自然好不過。如果他敢跟鳳九淵合作,你就相機行事吧!”


    明梅道:“這我有分寸。”


    接下來就沒聲音了,雷頓正奇怪他們怎麽就不說話了,懷疑是不是在用文字交換要緊的信息,就聽到一陣女愉悅的喘息聲。“敢情兩人還是姘頭,趁著工作之便幹起了好事呢?”正以為接下來恐怕聽不到什麽要緊的東西了,就聽那中年男人哎喲的叫了一聲,然後明梅就罵道:“搞什麽鬼?姑奶奶這可是等了好幾個月來,興頭上來你就拉稀了。不行,你躺下,讓我來!”中年人叫道:“我的祖宗先人,你當我不想拚命呀。這段時間山南海北的奔波,沒睡一天的安穩覺,便是鐵打的也給磨零碎了,能這樣就不錯了……別,別,別,我自己有藥,別來那招。”又罵道:“真他娘的一頭餓狼!”沒過多久,就聽到明梅的叫聲一陣高似一陣,顯是樂之極。隻聽中年人罵道:“你倒是樂了,老可慘了。記著,五天之後,海東道芝溪鎮林家客棧見麵,叉你娘的,聽著了嗎?”


    丟了幾個銅,打發了算命先生,雷頓就沒身於人群中,片刻之後,就又換了一副麵孔。


    半個時辰後,明梅先出了登龍酒樓,消失在了茫茫人流中。小半會功夫後,中年人也出來了,見他捂著後腰,走起路來雙腿虛浮,雷頓就知道剛是賣了狠力的。


    中年人顯然對義和府的環境極是熟悉,鑽進一條小巷,東拐西拐,片刻就來到一處馬肆,從相熟的人那裏拿了一匹健馬,便出城了。


    雷頓現在想搞清楚的是他們的頭領是誰,是通過什麽方式聯係的,對鳳九淵和鳳凰界懷有怎樣的圖謀,總部設在哪裏等。但他也清楚中年人未必都知道這些,所以隻有逐一突破了。


    出城之後,中年人就打馬狂奔,看樣是往隆仁府方向去的。雷頓一路跟著,直到沒人處,撿了顆石將中年人打下馬來,拖入了樹林中。


    中年人哪裏料到自己會遭暗算呢?當看清對自己下手竟然一個其貌不揚,年歲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時,真不知道是該怒還是該怕。


    “是你自己說還是要我動手?”雷頓的話很幹脆,但卻透著相當的自信和威脅。


    中年人的喉結動了動,問道:“你,我說,你誰呀?要錢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雷頓不用眼睛看都知道中年人正把手摸向腰間的暗器囊,哼了一聲,探手先將暗器囊摘了下來,隨手一揉,滿袋的殺人利器就被搓成了鐵團團。中年人的眼瞳當即收縮了。


    “再問你一次,是自己說還是我自己動手?”


    中年人艱難地道:“我,我,我,要我,要,說什麽?”


    雷頓哼了一聲,食指上陡然射出一支蜂尾般粗細的尖針,輕而易舉地紮進了中年人的後腦。中年人隻感到風府穴上一麻,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張秋林,中京道鐵牛府人士,37歲,代號斑鳩,屬鴿組,職責是負責刺探情報和傳達指令……


    張秋林的腦裏確實有不少的東西,雷頓將有用的全部複製了出來,存儲備用。這樣做將對張秋林的大腦造成毀滅性的破壞,終的結果將是張秋林失去記憶,成為一個瘋……


    對於人腦信息的抽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信息的篩查就是一件相當複雜的工作,若沒有相當先進的主動支撐,稍有不慎就會令被抽取對象腦血管爆裂而亡。


    好在雷頓需要的信息不多,大約十分鍾後,抽取工作完成。雷頓看了看倒地昏迷的張秋林,心下沒有半點的不忍,取出兩隻納米蟲,輕輕地彈出張秋林的鼻孔,轉身就走了。


    不過片刻功夫,張秋林的臉就像蠟燭般一點一點地融化掉,然後是腦袋、脖和整個身軀,前後不到三分鍾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被化成了幾粒清水,多半個小時,就會蒸發得什麽都不剩下了。


    雷頓出了樹林,已經變成了張秋林的模樣,翻身上馬,朝著隆仁府而去。


    在隆仁府,他又和另一個代號‘知了’的人交換了信息,並得到了的指令:讓粉蝶殺掉秦倫。


    殺掉秦倫?


    為什麽?


    盡管雷頓很想知道鴿為什麽要下這一道指令,但他還是清楚這一行裏的規矩,隻準做,不準問,一問準死。他當然認為不可能有人殺得了自己,但張秋林這個身份眼下還有用,還得繼續裝下去。


    離了隆仁府,又火速趕往海東道,向粉蝶明梅下達指令。


    鴿小組在各道都有一個或者幾個據點,海東道的芝溪鎮林家客棧就是其中的一個。


    芝溪鎮是個小鎮,隻因處在官道旁,來往的客商多,是因鎮上十家商鋪倒有七家都是客棧。


    林家客棧在芝溪鎮上並不顯眼,雷頓到了之後,先在門外的石墩上留下了一個並不顯眼的暗號,這要了房間住下。


    天剛黑,明梅就來了。


    果然準時得很。


    然後他就聽到掌櫃在問明梅是打尖還是住店。明梅說找人,找三號房的客人。雷頓事先已經打賞了掌櫃,說有人來找就直接帶上來。


    不等掌櫃的帶上來,雷頓就拉開門道:“這裏!”明梅一見,點了點頭,就讓掌櫃的照看好她的馬,就上來了。


    關上門後,明梅跟他對了暗號,就說:“老頭說了,他會硬扛到底!但我看他的樣,恐怕是頂不住鳳九淵的攻勢!”自己倒了杯水喝後,就開始脫披風。雷頓嗯了一聲道:“頭領說了,做了他!”


    明梅眼瞳一縮,問道:“做了?”


    “怎麽,有問題?”


    明梅搖頭道:“不,頭領這樣做是對的。隻有做了他安全!”


    雷頓道:“頭領還說,必要時好連老夫人也一起做掉!”


    哐當一聲,明梅手裏的杯掉在了地上,打得粉碎。她駭然地看著雷頓,道:“你,你,這是頭領下達的指令?”


    雷頓冷哼一聲道:“你要不要親自去問?”


    明梅突地合身撲上,從腰間拔出利刺,直取雷頓的喉嚨。


    出問題了?


    被她看出破綻了?


    雷頓抬手封住明梅的招式,怒喝道:“你瘋了?!”


    明梅不說話,繼續搶攻。


    看來真是露出破綻了。


    他本是想用一條假指令來試探老夫人在這個組織裏的身份地位,沒料到話出口就被識破。由此可以得出兩點結論:一是老夫人對明梅很重要;二是老夫人在他們的組織中身份地位比鴿都要高。


    雷頓認為是第二條。但他必須生擒了明梅,確認自己的猜想。一旦證實,明梅也就不值錢了。


    明梅的第二輪搶攻還沒有展開,就感到腰間一麻,整個人就完全動彈不得了。


    雷頓盯著她道:“很好。說吧,老夫人的身份和在組織裏的地位!”


    明梅是能說話的,隻是手腳身體分毫也動不得。他盯著雷頓,咬牙切齒地道:“你,你不是斑鳩?!”


    雷頓道:“不錯。斑鳩已經死了,現在我就是斑鳩!”


    明梅驚恐地道:“你是誰?你,你是鳳九淵派來的人?”


    雷頓沒有答,而是說:“回答我的問題。”


    “你還是殺了我吧!”


    雷頓的食指上再次彈出了尖利的蜂針,朝著明梅眼前一晃道:“我隻要把它紮入你的腦,想知道什麽都可以。但這樣一來,你就廢了!”又補充道:“廢了的意思就是一個沒有記憶,精神錯亂的瘋!”


    明梅的臉不由自主地清了。但她還是不相信!


    雷頓會有辦法讓她相信的!因為他的臉在變,頭發在變,骨骼在變,轉眼前,就從明梅熟悉的斑鳩變成了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恐懼,除非他是一個經常處於各種詭異環境中的精神變態。


    明梅想尖叫,但雷頓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喉嚨上,讓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吧!”


    明梅的心理防線原本非常牢固的,但卻被這種類似於神話裏的‘變化之術’給徹底地嚇懵了,隻得說道:“老夫人,老夫人是,是屬於另一個係統的,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在組織裏的身份和地位。她,她的任務就是控製住老頭和秦家兩位少爺,還有,還有朝廷裏的人!”


    雷頓道:“繼續說!”


    “沒,沒有了……”


    雷頓冷哼了一聲,還是把蜂針從明梅的耳後紮進了腦裏,並說:“很好,跟我知道的一樣,你沒有說謊,我可以饒你一命!”收回手指,蜂針自然也縮回了體內。“我已經在你的腦內植入了蠱蟲,隻要你聽我的話,一切都沒事。如果你敢向你的組織告密,或者出賣我,你的腦袋立馬就會炸開,像爛西瓜一樣炸開!明白嗎?”


    明梅點頭。她甚至不敢去摸自己耳朵背後的刺痛處。


    “去吧,執行頭領的命令,殺了老頭!”


    “殺,殺了?”


    “這也是我的命令!”


    “是,是,我,我馬上就去!”但她並沒有移動腳步,而是鼓起勇氣問道:“我,我能知道,你是什麽人嗎?是鳳,是皇帝派來的人?”


    雷頓道:“在我這裏,沒有皇帝!”


    他的意思本來是說鳳九淵在他的心裏是先生,永遠都是,皇帝也好,攝政王也罷,都是浮去。而明梅卻理解岔,以為雷頓的話是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裏。試問一個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裏的人,又怎麽會是皇帝的人呢?這不免令她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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