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岸邊的高地上,看著被染紅了半邊的的泥婆江水,索哈牙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聞越受了傷,左臂上挨了一刀,還好有甲胄保護,沒有傷著骨頭。他緊了緊繃帶,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咧了咧嘴,參軍見狀,忙動手幫他。他說:“這可是開戰以來,咱們打得最酣暢淋漓的一戰了。若是不出所料,咱們的傷亡應該沒有上萬。哼,到了正麵戰場上,這些個流民到底不是咱們的對手!”


    索哈牙沒有接聲,而是問:“傷得要緊麽?”


    聞越道:“沒什麽,一點皮rou傷,要不了幾天就好了!”


    索哈牙嗯了一聲,邁步走下了高地。


    聞越跟上來,道:“大將軍,咱們才作出了戰略調整,就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戰果,這說明我們的路是走對了的。照此下去,不出半年,山南道的流民便能清剿幹淨,咱們也可向朝廷,向皇上覆命了。”


    索哈牙嗯了一聲,隻是往前走。


    綿延十數裏的江邊,全是屍體,絕大部分都是戰死的流民大軍。他們之中,老的不超出五十歲,小的頂多十四五歲,看著那一張張布滿滄桑和稚嫩的臉龐,索哈牙的心一陣又一陣的chou緊了。


    這不是戰爭,這是屠殺,是屠殺呀!


    索哈牙隻感到負罪感從來沒有這麽的重過,仿佛也看到了無數的怨魂向他來索命,要將他抓到yin曹地府去受審,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ji動,令他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當停下腳步的時候,正好看到腳下躺著一具隻剩下半邊身子的流民士兵,那是一張絕不超過十五歲的稚嫩的臉,布滿了驚恐、痛苦和絕望,盡管已經死去多時,表情依舊那麽的生動,那麽的震懾人心。


    索哈牙蹲下身來,緩緩地伸出那隻沉重的手,在那張令他無比戰栗的臉上輕輕地一抹。


    都說死人的臉不管多麽的猙獰可怖,隻要感受到生人的氣息,都會變得安寧而祥和,可是,索哈牙連抹了幾次,那張臉上的猙獰依舊,仿佛是附著了一個可惡的魔鬼,正在嘲笑著索哈牙一樣。


    聞越見索哈牙的表情古怪,忙道:“大將軍,將士們都還在等著你訓話呢,走吧!”


    索哈牙道:“你看,你看他……”指著那張臉道:“你想到了什麽?”


    聞越平靜地道:“想到了很多!”


    “哦?”索哈牙道:“說來聽聽!”


    “最先想到的是,他還是個孩子,是什麽原因促使他加入了流民暴luàn的大軍呢?是家裏吃不起飯?是不堪地方官的壓迫?還是想借著戰爭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亦或者是被裹挾進去的?其次我還想:要怎樣才能製止這種悲劇的發生?此刻,我又在想:我們贏了這場一戰,到底能得到什麽?”


    索哈牙聽他說了這一席,又問道:“就沒有別的了?”


    聞越道:“大將軍,恕我直言:這些人絲毫沒有值得同情之處。”


    索哈牙顯然有些怒了,質問道:“聽說,你的家的孩子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吧?”


    聞越道:“但我卻絕不會讓我的孩子加入流民!大將軍,要知道非是朝廷對他們不厚,而是他們的貪心不足,一味還想要得更多,短短幾年間,迭起暴luàn,殘害了多少生靈?咱們在進入清河城時,滿城二十餘萬百姓竟然被屠殺得隻剩數百人。大將軍,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對流民報有如此深厚的同情之心,致使戰機一再被延誤。我隻知道,此刻我是軍人,不是父親,更不是慈悲的善人。如果不剿滅他們,那就有更多的百姓被殘害致死,到那時,不單止一個山南道,就連整個鳳凰界都將不能幸免……”


    “夠了!”索哈牙站起身來,怒聲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樣的鐵血征伐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嗎?”


    聞越道:“大將軍,這不是我們該思考的問題,而是內閣的大人們!皇上曾說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還是不要幹預政治好!”


    索哈牙顯得相當的痛苦,望著天空緩緩飄過的白雲,半晌才道:“不勞你教訓,我都知道!”一拂袖,憤然而去。


    見他這樣,聞越的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參軍道:“副將軍,大將軍這是怎麽了?”


    聞越搖了搖頭,歎氣道:“我也不知道!”邊走邊說道:“據我所知,大將軍並不是這樣一個fu人之仁的人,他雖是王府shi衛出身,卻也深明兵法之理,隻是不知道為何,總是試圖通過懷柔的手段來平息這場暴luàn。”


    參軍道:“當年皇上便是以懷柔之法平定了山南道的流民暴luàn,大將軍此舉或許是想效法皇上呢?”


    聞越道:“不,肯定不是!當年皇上用的也不完全是懷柔之法,而是架著刀子bi得那些流民放棄了抵抗。或許……嗯,大將軍則用的是真正的懷柔之策,每一場征剿之戰總是處處留有餘地,致使我軍憑添了許多傷亡,這裏麵也不知道藏著什麽隱情!”他本是想說或許皇上不采用bi降之策,而是一氣幹淨徹底地清剿下去,就不至於出現今天的局麵了。但想到當年的征虜大將軍是今天的皇帝,而臧否皇帝又是大罪,所以才打住了,轉移了話題。


    參軍道:“副將軍說的何嚐不是?每一仗咱們都是仗著裝備jing良,士兵訓練更為有素而取得了勝利,可暴luàn的流民畢竟有數千萬之眾,長此以往下去,咱們這十幾萬人怎麽經得起消耗?”


    聞越沒有說話,參軍又說他該向皇上上一道折子了。說到這件事上,聞越驀地一驚,暗道:“都在傳說坐在中京城裏的皇帝是假的,真皇帝在蒼龍關,莫不成大將軍這樣是,是有什麽特殊的安排?亦或,亦或是有什麽想法不成?不行,我得去問問!”便道:“折子麽是用不著上的。大將軍雖然有些反常,但大策略還是把握住了的。先看看吧!”正說著,傳令兵跑了過來,說大將軍下令召開軍事會議,請副將軍和所有參軍立即趕到。


    此戰,督衛府軍傷亡七千餘人,共斬敵首三萬四千餘級,俘獲一萬五千餘人,泅水逃走者不過數千。經此一戰,盤踞粟陽數月的流民大軍jing銳幾乎是全軍覆滅!索哈牙一邊下令向粟陽進軍,一邊命令張小chun率領騎兵沿江追擊,務必將潰逃之流民軍隊清剿幹淨。


    布置完任務之後,索哈牙把聞越叫到一邊,商討起了奪回西平府的事來。剛說了個開關,聞越就道:“大將軍,若是你相信屬下,奪回西平的任務就jiāo給我吧!”


    索哈牙一怔,道:“老聞,這話是從何說起?我何曾不相信你了?”


    聞越yu言又止,一副相當為難的樣子。索哈牙道:“有話就說,別fu人家一樣!”


    聞越道:“那屬下就直言了。大將軍經略山南道以來,總是對流民大軍處處留情,一個多月來,致使我軍付出了相當巨大的代價。大將軍是知道的,屬下不讚同你的懷柔之策,但,但也不知道大將軍是不是奉有皇上的密旨,不得已而為之。屬下的方略是以鐵血手段,幹淨徹底地清剿,若是此策也大將軍之意不符,怕是會引起正副主將之間的衝突,這樣一來,豈非壞了朝廷大事?因此,屬下才有此一說!”


    索哈牙默然不語。


    見此情狀,聞越當即斷出,索哈牙果然是有難言之隱,至於是不是奉有密旨,那就不得而知了。


    思忖了半晌,就在聞越以為索哈牙將會否定自己的建議時,索哈牙開口了,道:“好,奪回西平的任務就jiāo給你。怎麽打我不管,但是,十天之內,我必須要看到你奪回西平府的戰報!”


    聞越jing神一振,道:“是,大將軍,若是完不成任務,屬下自請懲處!”


    索哈牙道:“很好,那我就等著瞧了!”


    聞越走後,索哈牙一個人坐了下來,暗想道:“皇上要我把戰事拖著,拖得越久,越好。這是為什麽呢?豈不知兵貴神速,再拖下去,誰知道局勢會演變成什麽樣?哎,皇上呀,皇上,你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yào呢?”


    什麽yào,爛yào!


    這條計不是鳳九淵想出來的,而是那拉勇獻的。


    當時鳳九淵也納悶,怎麽就不能速戰速決,非得要拖呢?


    那拉勇打了個比喻:屋子裏藏得有老鼠,主人放了一隻貓去抓鼠,但老鼠們都非常jing明,藏得很隱秘,貓也不能在一時之間都將他們抓幹淨了。這時候怎麽辦呢?把貓收回來,讓老鼠們以為貓已經不成了,就會都跑出來。在老鼠們享受著饕餮盛宴的時候,再暗中把貓放出去,一逮一個準,全都跑不掉!


    鳳九淵雖然覺得那拉勇這條計可行,但至於有多少把握,他卻完全沒有底。但那拉勇卻說這是當下最好的辦法。若是這麽快不將老鼠清理幹淨了,說不定哪裏又蹦出一頭惡狼來呢?老鼠雖有危害,但不至於傷及根本,這裏拖著,就能在其他的地方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和更大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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