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酒麽?


    還是南馨的淚?


    鳳九淵端了起來,猛地一口灌了下去。


    一股辛辣勁陡然從喉頭直向胃裏漫延,差點讓他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徑直從南馨手裏奪過酒壺,再給自己斟了一杯,端起來道:“來,幹杯!”又一口灌了下去。


    南馨又將酒壺奪了過來道:“怎麽,想早點把自己灌醉,然後趕我們走麽?”


    鳳九淵愴然一笑道:“我哪有?你要是願意,今天晚上咱們四個擠一張chuáng又何妨?”


    南馨哧地一聲笑道:“你想得美呢!”


    楊芸坐在一旁,真感到自己是多餘的。盡管她知道鳳九淵與思菊是互相深愛著的,但不論怎麽看,鳳九淵和南馨才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子。而鳳九淵對她從來都是那麽的彬彬有禮,像客人,更像……陌生人!她深知自己這輩子是不能在鳳九淵的心裏占據一席之地了,與其怨天尤人,還不如平平靜靜地過下去,至少,至少她還有他的孩子!


    酒勁一上來,鳳九淵頓時感到整個世界飄浮了起來。


    “這就是醉的感覺嗎?”鳳九淵看著對麵的坐菊,看著左右兩邊的南馨和楊芸,當真恨不得拔tui就跑,找個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他是想著和思菊在一起,可從來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南馨,南馨為什麽要這樣做?


    可是,他又深知南馨沒錯,錯的是他自己,所以再痛、再苦,他也隻有自己咽了下去。


    他聽說喝醉了就會一無所知,所以就拚命地灌自己的酒,一杯、兩杯、三杯……一壺完了又叫宮nv送進來,最後他也數不清到底多少壺酒沒了,但他還是沒有醉,除了那種恍惚的飄浮感以外,意識清醒得完全不影響工作。


    怎麽會這樣?


    老天爺,難道我想醉一回你都不讓麽?


    一支紅燭將要燃盡的時候,這場無味的晚宴總算結束了。


    南馨噙著淚命人扶起鳳九淵,又與楊芸一左一右,牽起思菊送入了‘dong房’!


    mén掩上了,桌上擺著兩隻係上了紅繩的杯子和一壺酒。


    鳳九淵倒滿了兩杯酒,將其中一隻杯子遞給思菊道:“我們要注定綁在一起還這筆永遠也還不清的債了。來,喝了吧!”


    思菊這才流下了淚來。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竟然是這樣的。接過酒杯,與鳳九淵的手臂jiāo纏,將淡紅的酒液一口喝盡。


    “你,你怪我麽?”鳳九淵盯著思菊那個被淚水濕huā了的臉問。


    思菊搖頭道:“不,我隻怪我自己……”


    鳳九淵道:“我原本幻想著用一種最壯麗、最完美的方式將你娶進mén的,沒想到會是這樣……”


    思菊撲入鳳九淵的懷裏,嗚嗚地chou泣了起來。


    鳳九淵隻感到這個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地支離破碎,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思菊,隻是恨不能將自己零碎地割了,償還欠她們的所有!


    紅燭也在為他們流淚。


    在這樣的夜裏,除了無言以對紅燭,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dong房?


    在過去的幾年裏,鳳九淵渴望了不知道多少回,就夢想著這一天早點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哭地了半晌,思菊收了淚,坐到梳妝台前開始補妝。


    從鏡子裏看到思菊那嬌yàn的臉,鳳九淵暗暗道:“為什麽要讓我遇到這樣好的nv人?我該用什麽來報答她對我的愛呢?我該怎麽才報答……”


    思菊補完妝,轉身站起來,問道:“你看我漂亮嗎?”


    鳳九淵使勁點頭道:“漂亮,你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完美的nv人!”


    思菊嫣然一笑,道:“貧嘴,我就知道你在哄我開心!”


    鳳九淵道:“沒有,你永遠都是我心中最漂亮、最完美的nv人,永遠都是!”


    思菊悠悠地歎了口氣道:“就算是假話,我聽著也高興。謝謝你,九淵……”


    鳳九淵道:“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思菊展顏一笑,正要說什麽,就聽見外麵傳來南馨的聲音,顯是有喝止宮nv向鳳九淵通傳。


    鳳九淵眉頭一皺,拉開mén,問道:“什麽事?”


    宮nv們都忙跪了下去。南馨神情顯得很不好,冷哼一聲道:“這都什麽時候了,內閣有什麽事情不能處理的?事事都要皇上決斷,要他們做什麽?”


    宮nv不敢應。鳳九淵回頭看了看思菊,就對南馨道:“內閣若無要事,斷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的。我還是去看看吧!”南馨聽他這麽說,悠悠地歎了口氣,去了。


    到了前殿,鳳九淵見武定中和史箴都到了,一愣,問道:“這大夜的,什麽事呢?”


    兩人忙見了禮,武定中說內閣已經擬定出了平定山南道的方略,請他來審閱。


    鳳九淵知道內閣為什麽這麽急,無非就是要改變他以屠殺平定山南道的戰略。接過武定中遞上來的奏本,他心中不無納悶地道:“不會才三個時辰都不到,內閣就拿出了平定山南道的方略了吧?”也懶得詢問,翻開看了起來。


    奏本開宗明義就說了平定山南道是以武功為主,文治為輔,但二者不可偏廢。武功之事,由征虜大將軍行轅全權負責,文治則應該由內閣承擔起來。所謂文治,就是要山南道百姓相信朝廷不會濫殺無辜,沒有參與過流民暴luàn的百姓隻要旗幟鮮明地站到朝廷這一邊為,不但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證,就連家庭財產朝廷也會予以保障,旦有損毀,由朝廷予以賠償。


    看到這裏,鳳九淵問道:“口氣可不小呀,我隻問你,你賠得起嗎?”


    武定中道:“皇上,賠不起也得賠,這是朝廷的責任。即便是國庫拿不出來錢,臣等就是十年不領清敬錢也要賠上!”


    鳳九淵一震,驚異地道:“朝臣們會答應?”


    武定中道:“回皇上,內閣所有成員已經同意。臣相信百官也能本著以我鳳凰界大局為重,支持內閣的方略!”


    鳳九淵道:“我卻保持懷疑。這樣吧,這份決議就jiāo由後天的大朝會討論決斷吧。若是大臣們都支持,我就給內閣一次幹預軍事的機會!”說完,將奏折合上,放到案上,道:“好了,晚了,都跪安吧!”


    武定中和史箴跪是跪下去了,卻沒有跪安的意思,而是叩頭道:“皇上,臣還有本奏!”


    鳳九淵嗯了一聲,又坐下來道:“說吧!”


    武定中道:“皇上,臣請授予內閣參與軍事決策的權力!”


    鳳九淵眉頭一剔,故作不解地問道:“什麽意思?”


    武定中道:“皇上,內閣總掌朝政,卻是隻能過問文事,幹預不了軍事。如此一來,軍隊的行動就徹底脫離了朝廷的掌控,像皇上這等聖明君主在位倒也罷了,若是遇著了昏憒之主,豈不,豈不會nong得兵連禍結,天下大luàn?”


    鳳九淵知道不該把內閣排除在軍事決策體係之外,之所以這樣,是他不想在軍事行動上受到朝臣們的掣肘。內閣索要軍事決策權本是該當的,隻不過卻不該在這時候要,鳳九淵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權的。


    聽著武定中滔滔不絕地引經據點,說皇帝獨掌軍權如何如何的不好,鳳九淵卻顯得很安靜,直到武定中說完了,他才道:“內閣參加軍事決策的製定是遲早的。不過,這裏麵有許多製度規矩需要厘定,暫緩再議吧,眼下內閣還是把平定山南道的事做好為要。”說完,也不容武定中和史箴再說,起身走了。


    武、史二人見皇帝並沒有一口回絕,頗有幾分驚喜,對望了一眼之後,就叩頭退出了鳳鳴宮。


    在回內閣的路上,武定中說:“……如此看來,內閣參加軍事決策的製定也是遲早的事。”


    史箴道:“可是,山南道之事已迫在眉睫,若不盡快爭取,天才知道會釀出怎樣的luàn子來?”


    武定中歎了口氣道:“那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咱們這位陛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硬碰硬的來,那斷斷沒有好果子吃。”


    史箴搖了搖頭,yu言又止。


    武定中看出他有話要說,就問道:“是不是覺得我該據理力爭?”


    “下官是有這個意思!”


    武定中道:“皇上又不是拒絕給予內閣軍事決策權,何必要急在一時?事情真要是鬧僵了,咱們的一片苦心可真就白費了!”


    史箴覺得武定中說得對,道:“後天就是大朝會,隻有明天一天的時間了,咱們爭取能夠說服所有的大臣支持這份方略,要不然,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武定中淡淡地道:“恐怕未必!”


    “未必?”


    “你沒見皇上xiong有成竹的樣子麽?咱們這位皇上行事是,咳,是有那麽點英明神武了些,但卻從不胡來。看著吧,屠刀後麵必有文章的!”他把‘神武’二字咬得極重,史箴也聽出了他的意思,道:“但願如此。”又道:“那依相爺之見,皇上到底走的是哪步棋?”


    武定中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何至於跟皇上唱對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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