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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鳳九淵遠沒有料到周密之的威力如此之大,將他這塊石頭一搬出來,短短幾天時間,局勢就陡然急轉,官卓成主動上書,說自己才識平庸,德行淺薄,不堪大重,請求退出首相競選。鳳九淵是一連挽留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準了。


    然後,局勢徹底明朗了。


    在武定中、路德文、阿布都、劉挺和周密之五人裏,周的競爭力明顯是最弱的,畢竟沒有理政的經驗,其次便是一直在督察院工作,沒有挪過窩的劉挺。阿布都是個非常有腦子的人,若非過於粗魯無文,其競爭力比路德文高許多,畢竟在國家治理的方方麵麵,他都體現出了不俗的才幹,特別是中京的城市城市改造之上,其模式極為成功,已經向整個鳳凰界推廣了。路德文雖沒有什麽特別的長才,但其謹慎,縝密,穩重,識大體,擔任副相是把好手,出任首相就明顯嫌底氣不足,資曆和威望都不夠。這樣一比較下來,武定中勝出便已無懸念了。


    曆經了一番波折,一切最終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回到鳳九淵所期望的軌道上了。


    大年前的最後一次大朝會上,武定中毫無懸念地連任成功,成為下一屆責任內閣首相。


    按規定,武定中將在正月底前將新任內閣成員的名單報到鳳鳴宮,請求皇帝的批準,若皇帝同意,三月初一,新任內閣就會正式走馬上任,負責地管理國家的重任來。若皇帝不同意某些內閣成員的任命,就會將名單發回重擬,三月初一之前宮府之間不能達成一致,便算組閣失敗。一旦組閣失敗,便相當於首相被自動罷免,將會再次重啟首先選舉程序……


    一般來言,皇帝不會對內閣成員的任命作過多的幹涉,除非是宮府之間的矛盾太深,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而對於鳳九淵這樣的強勢皇帝而言,隻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幹涉內閣成員的任命。畢竟責任內閣製度是他創立的,也隻有他才能使這種製度與鳳凰界原有的行政體係和製度契合,從而使之真正地確立起來。他的幹涉是有道理的,固然有他說他過於強勢,使責任內閣虛有其名,其實若無他的幹涉,在毫無先例的情況下,責任內閣必須會引發一定程度的混『亂』,甚至出現君權旁落,進而演變成君主立憲製來,那就完全脫離了鳳九淵的本意了。


    元旦朝賀上,鳳九淵又大加恩賞,賜有功之臣以爵位。這其中最得意地便要數周密之了,去年晉為一等伯爵,今年又再升三級,晉為一等侯爵,增加食邑無數。除他之外,在燭光防線作戰的許多中高級次都受到了封賞,著實讓在朝的大臣們眼紅之極。


    新任內閣上任之前,亟需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蕭可立事件的定『性』問題。


    截止目前,被下入大獄的官員、將領及其家眷人等超過了十萬,特別是刑部大牢,早已經人滿為患,不得不另覓新址興建大獄。而沒被下獄,遭到牽連的官員和將領人數約為三萬餘,普通百姓更難勝計。大理寺上書說,此案來一百五十年來危害最重、牽連最廣、涉及官員和百姓人員最多的大案,若是全都依法讞定,怕是有超過三萬顆人頭落地,所以請求皇帝開恩,赦免一部分人等,以彰顯皇帝仁德,朝廷天威。


    鳳九淵對這道奏折隻批了兩個字:不準!


    在專場的內閣會議上,他依舊要求嚴審,不要怕牽連太廣,也不要怕抓人太多。若不把這起案件辦下來,就不能對那些心懷異心之人起到應有的震懾作用,那麽,朝廷耗費這麽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辦這起案子就完全浪費了。


    而在三法司會同研究此案的會議上,鳳九淵再次強調:必須依法對所有涉案人等進行判決,該殺的絕不辜息。還批評大理寺執掌刑律,不思依法裁斷,反而還為人犯求情,實屬不該。


    話說得雖輕,但大理寺上下聽在耳裏卻是另一番滋味,無不委屈地暗道:“我們還不是為了皇上的名聲著想。人殺多了,豈不又得落下暴君之名?能赦的赦免幾個,非但不會影響到大局,反而還能贏得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其實,鳳九淵又何嚐不想要好名聲?


    隻是,在這件事情之上他若鬆了手,朝野上下怕是再不會對自己的旨意上心了,該怎麽懈怠就怎麽懈怠,該瞞天過海還瞞天過海,該欺君還欺君,長此以往,朝廷威嚴『蕩』然無存,他這個皇帝也就變得可有可無了。所以,不管案件嚴辦下去會有怎樣的後果,他都得頂著頭皮辦下去,哪怕會有十萬顆,一百萬顆腦袋落地也再所不惜。更何況,這樣凶殘的事件他鳳九淵又不是沒有幹過,山南道的流民暴『亂』,前前後後被屠殺的平民何止百萬?所以,鳳九淵就算有一定的心理負擔也不會太嚴重,頂多擔憂上兩三天便忘得幹幹淨淨了。


    三法司會議結束後,想著有好幾天沒去鳳寧宮了,便對思菊說:“……我出去轉轉,若是有大臣來晉見,先領他們去偏殿稍候!”就去了。


    剛進鳳寧宮,便見鬱非站在樹下看著新發的嫩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想什麽大難題呢?”伸手要抱,鬱非卻退到一邊行禮。


    鳳九淵拉起他道:“不是說了麽?咱們家別講這些臭規矩!幾片嫩芽,至於看得這麽入神麽?”


    鬱非道:“葉落了有再發的時候,可人要是死了呢?父皇,你不覺得人的生命其實很脆弱嗎?”


    鳳九淵神情一僵,盯著他道:“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鬱非道:“在你看來,我還要需要教才會說這些話嗎?”


    鳳九淵被嗆得一窒,好半晌才問道:“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鬱非道:“就為了關押在刑部大獄裏,即將落地的幾萬顆人頭!”


    鳳九淵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放開手,坐到椅子上,盯著鬱非道:“如此說來,你也覺得我殘暴了?”


    鬱非道:“兒臣沒有這樣說,也從來沒有這麽認為。兒臣隻是覺得,為了維護皇權和朝廷的威嚴,不一定要殺人!”


    鳳九淵見他神情肅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又忍不住想笑,暗道:“你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懂什麽?也不知道哪裏學了程老夫子說話的神情,也敢來跟你老爹叫板了?嘿,當真是鳳家的種呀,膽大包天,心大包膽……”揮手斥退了奉茶上來的韓以柔,道:“那你說說,我倒是該處置既不失皇權和朝廷的威嚴,又能嚴懲罪惡?”


    鬱非道:“首惡嚴懲,協從輕辦,無辜被株連者寬赦不問!”


    鳳九淵問:“就這些?”


    “是,就這些!”


    鳳九淵嗬地一聲笑了,道:“你呀,當真是說得輕巧,吃根燈草。照你這個法子辦下去,怕是以後蕭可立、李可立、張可立、王可立事件就會層出不窮,沒完沒了。”


    鬱非道:“父皇說得也對,也不對!”


    “嗬,我還不對了?那你說說,我哪裏不對?”


    “兒臣敢問父皇,所有協從蕭可立叛『亂』之人,有幾個是知曉內情的?”


    鳳九淵一怔,道:“這個,那就得問刑部和大理寺了!”


    “再問父皇,既然連情都不知,又何來蓄意叛『亂』之說?”


    “這,嗯,協從,都說了是協從嘛……”


    “在得知摩格十三部叛『亂』之後,父皇連下旨意調兵遣將布防,還命蕭可立、江懷恩製訂防禦計劃,命聞越製訂進攻方略。敢問父皇,江懷恩和聞越算不越協從?再問父皇,你又算不算協從?”


    鳳九淵徹底無語了。換了個坐姿之後,他打量著鬱非,良久才問:“來,過來!”


    鬱非走到鳳九淵跟前,問:“父皇有何吩咐!”


    鳳九淵『摸』著他的小腦袋,道:“沒什麽吩咐,我隻想弄清楚,你是不是我兒子?”又是搓又是捏。鬱非吃癢不過,嚷道:“人家在說正事呢,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鳳九淵道:“嘿,我差點以為誰玩靈魂式穿越,附在了你的身體你呢。敢情是我想多了呀?”


    “什麽靈魂式穿越?”


    “沒有穿越就好!”鳳九淵道:“這麽說,你也要打算治我的罪,把我下入大獄,殺頭了?”


    鬱非道:“兒臣不敢。父皇聖明燭照,豈不知絕大多數人本就是無心協從,隻是為了震懾宵小,才執意嚴辦相關人等。可是兒臣人心,殺戮太重,實非國家之福。更何況,殺了他們的頭也未必就能解決掉問題,反而會引來更多的怨恨和仇視。因此,兒臣認為殺不如赦,還請父皇三思!”


    鳳九淵捏著下巴,問:“你這小腦瓜子裏成天都想的是什麽?你才五歲,五歲呀,能不能想點五歲孩子該想的事?”


    鬱非歎道:“兒臣也想,可兒臣是皇太子,是鳳凰界未來的皇帝,有些事情兒臣不得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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