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裏最近出了一件蹊蹺事兒。


    原先在橫街拐角一家因為地段不好沒什麽生意的茶樓倒了,碧源茶樓的招牌撤了,卻換上了一塊說不出賣什麽的“越女樓”。門還關得挺實在。成日裏隻十幾個蒙著麵紗的女子進進出出的,讓人好生奇怪。每天不免有好奇之人上來打聽,可那幾個女子卻是理也不理。


    有人跟官府有些交道,便想問問這是究竟是在做什麽,然而他認識的衙役大哥說:“老爺不讓查,想來是上麵有人!”


    又是“越女”,又是女子進出,而且還“上麵有人”,便叫人懷疑這又是那種勾當了。看進出的女子雖然沒有露出臉來,但一截煙水腰,身段娉娉嫋嫋,讓人看了就已讓人心癢難忍。幾個城裏有錢有愛這口的便派下狗腿子下人開始明裏暗裏的觀察了,可是連著幾天,也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


    終於,在越女樓開門的前四天,狗腿子下人們有了最大的收獲——那天,他們如往常一樣在附近轉悠,隻覺得一道白影在眼前閃過,還沒反應過來人就暈了過去。


    第二天,等他們發覺時,已發現自己被一根麻繩捆住掛在越女樓的招牌旁邊,那牌匾頂上還貼了一張大白紙上書:三日後開業,歡迎光臨。


    幾個人摸不著頭腦,隻開始哭爹喊娘蹬腿自救,突然一個人發現綁在另一個人身上的繩子已經被人割斷了一半,忙出聲提醒,被提醒的那人立刻一哆嗦,往提醒他的人那看去,突然又得到了治愈:


    “你的繩子也快要斷掉啦!……”


    招牌好死不死掛在二樓,掉下去不是缺胳膊也要斷腿。


    一眾狗腿子掛著一臉麵條淚,放棄了掙紮,開始扯開嗓子嚎:“哪位大哥大嬸大爺大媽,快來救救我們吧!……哎呀這邊這位小弟弟你也別走、別走,我給你買糖葫蘆,隻要你喊人來救我!”


    正在吃舔扯白糖的缺牙小弟弟衝他們憨厚一笑,跑了開去。


    一刻鍾後,他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大片人。


    狗腿子們相視一笑,喜極而泣:“快來救我們啊!”


    然而他們的心願卻無論如何也被滿足不了。


    因有人在底下說:“這不是跟在那大淫賊王老虎後頭跟著的狗子嗎?不知道幫那王老虎搶了多少的良家婦女,前頭被糟蹋的朱大嬸的獨女告到官府裏告不成,雙雙都自殺了,嘖嘖嘖,被掛了活該呀!”


    “嘿嘿,看那個,可不就是李縣令那不爭氣的兒子的小廝?平日裏狗眼看人低,終於也哭了一回了!”


    一大波人在狗腿子們的模糊淚眼中笑著走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帶來了更多的人,手上拿著爛菜葉和臭雞蛋,往幾個被掛的人身上扔去,一時間倒也扔的熱鬧。


    這中間並不是沒有人想救他們下來,狗腿子們平日裏的酒肉朋友和同在府上做事的小廝也想巴結他們救他們下來,可要救就得上到這“越女樓”的二樓去,這樓的門卻緊緊閉著。一些人躲著雞蛋爛菜葉想撞開門,可還沒走到大門邊上,就感覺被什麽東西打中了膝蓋和腿,摔了個狗啃泥,惹得附近的民眾哈哈大笑。狗腿子們的主子也被驚動了,怒氣衝衝地帶了一大幫人來找麻煩,可麻煩沒找到,又摔了個四腳朝天鼻青臉腫。這下子他們也覺得是撞了邪了。


    說來也奇怪,大家扔菜葉雞蛋,準頭不是很好,有時候一不小心沒打到被掛的狗腿子,就要打到那大大的“越女樓”招牌,可不知怎麽回事,那菜葉好似被人捏住一般,沒打到匾額就落了下來。


    在狗腿子滿身雞蛋西紅柿一片狼藉的現場,唯有“越女樓”的招牌穩穩當當地立著,倒叫人不免驚異了。


    這場大快人心的鬧劇直到得傍晚才結束,隨著幾聲慘叫,綁著狗腿子們手的繩子終於斷了,被餓了一天挨了無數打的他們立刻拖著摔斷的腿急急地趕回了各自的府中。


    這一天裏,金陵城遠遠近近的人都來看熱鬧,說說笑笑嗑瓜子不亦樂乎。


    大家都不知道“越女樓”到底是幹嘛的,可大家都記住了這個名字。這時候金陵這樣的大城市也是比較開放的,這件事立刻被當成了金陵城最大的時事新聞,中午上頭就在各大茶館酒館被人說起,連說書先生都已經編好了第一段,隻等下來有人為大家揭開“越女樓”的謎團。


    一天下來,就是那些養在深閨裏的小姐,聽著丫鬟仆人津津有味地講這樣一個故事,講到這樣一個“越女樓”三天後要開業卻不知道是要賣什麽,也不禁好奇起來。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越女樓第四天早上卯時就有人早早地來探路,看看到底賣的什麽關子。王老虎和李縣令兒子更是找了幾個所謂的江湖豪傑來助陣,糾集了一大批新狗腿,威風凜凜地等在門外,隻等門一開,他們就進去找茬:玩弄了我們的兄弟,包管你開不了業!


    其他的百姓又是咬牙又是驚惶地看著這一隊人馬,卻是不敢出聲。而更多的則是隨意打扮但太陽穴飽滿一看就是練家子的江湖好漢俠客並一些持劍的女俠。他們也是聽到了風聲,從附近的城裏趕了過來。在江湖裏混的人,平日裏走南闖北,也從不計目的時日,就是來趕趕熱鬧場子。他們的臉色從容帶笑,相互打趣,手上卻都拿了吃飯的家夥,讓人又敬又畏。


    門外已是水泄不通,越女樓的開業卻是姍姍來遲。直到午時,門內才有嘎吱一聲的解鎖聲。


    眾人伸長了脖子往漸漸打開的門縫裏望。


    一望一下,隻覺得此行不虛。


    那當頭出來的,是個眉眼含笑雙頰暈紅的綠衣少女,手裏拿著一根綠竹杖,那彎彎的眉眼極為討喜,一張瓜子臉生得明豔,竟然比這金陵城裏頭的第一花魁還要好看上幾分。


    在外走動的看熱鬧的自然還是男人多,一見這情形,立刻眼就直了。


    跟著那綠衣姑娘進來的,還有一水十個少女,俱是白衣,麵上罩著輕紗,看不清容貌。可隻憑那窈窕的身段,便知定然不俗。那隨風飄蕩的輕紗,倒更像是在引誘著人去掀開來了。


    眾人底下地說話,綠衣少女已走到前頭來,如江湖俠客一般行了一個抱手禮,爽朗道:“在下青奴,見過各位英雄好漢。越女樓在金陵初開業,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了!”


    底下立刻有人問:“你們這是賣酒還是賣菜,是賣茶還是賣人?”


    青奴婉轉一笑,隻笑得底下的男人覺得小腹都硬了,道:“本樓名為‘越女’,乃是取吳越爭霸之際‘越女劍’俠女阿青之名,俠女阿青,一根竹杖劍法超絕,助越國三千甲士打敗吳國,當為我神州第一女俠。咱們越女樓裏人人都敬仰越女劍阿青的俠名,賣酒賣菜也賣茶,可就是不賣人!”


    王老虎和李公子早就忍不了了,他們原隻想找麻煩,見到這女兒如此美豔,立刻就動了更多的腦子,領著一眾凶相漢子上前道:“管你賣不賣人,你開門做生意,大爺要買,由不得你不賣!”


    青奴輕笑,手中的綠竹杖往前輕輕一點,王老虎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已動不了了。


    “你!……”


    竹杖再一點他的喉,他連話也講不出了。李公子一看,也有些心虛了,立刻退了一步。


    青奴滿不在乎看了看他,對著底下人笑道:“我家主人的規矩,要進得本樓來的,若是男子,則必須要在我們這十位姐妹下能走過十招,若是女子,則可隨意進出,不過今天隻能進二十人。”


    “我來!”她話音剛落,王老虎隊伍裏就有一個粗膀子大漢走出了出來,他滿身橫肉,正是裏頭公認最厲害的,叫周圍人不由得為那十個蘆葦一般的柔弱女子擔憂了。


    那大漢在青奴的提點下隨意找了個挑戰。


    “這位小妹妹,哥哥一定輕輕跟你打,絕不會傷著了你,若是傷著了,哥哥一定給你揉!”


    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極輕鬆地出了一拳。可是他沒想到,眼前弱不禁風的小妞手上一動,他這一拳不知怎麽地就打到了自己身上。


    他摸不著頭腦,隻聽見底下一片喝倒彩的聲音,立刻怒了,衝出一拳去。


    這重重一拳卻還是盡數回到了他自己身上,直把他打得肋骨生疼。


    他再上,卻終是落得個鼻青臉腫口吐白沫的下場。這下子,場上幾個男人也躍躍欲試了,在他們眼裏這些姑娘們的武功看上去也不甚高明,隻是挑戰的男人太弱。可惜他們自己上去了,也是立刻被打下來。隻有少數幾個貌不驚人衣著簡單的少年人,在白衣姑娘底下走過了十招,進了樓去。可等了一刻鍾他們出來了,一半是垂頭喪氣,一半卻是鬥誌昂揚。


    圍觀的人更多了,然而敢挑戰的越來越少,場麵也有些安靜了。


    看熱鬧的女人不比男人多,也少有膽子大的,隻是在外指指點點。突然,當中有一個提著菜籃長相粗獷的彪悍大媽站了出來,大聲道:“你們說女人可以隨便進去,我是女人,可不可以進?”


    她一聲響,男人們都有些笑了,可惜他們連姑娘都打不過,也不敢笑出聲,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青奴姑娘站出來,極有禮貌地把那菜籃大媽迎進他們進不去的門。


    這下子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或其貌不揚或衣著普通的中年女人進了去。


    一刻鍾後,這些中年女人出來了,出來的時候,大家都發現她們像是換了一個人。分明還是原來的衣著原來的發飾,然而頭發都被梳理得整潔幹淨,整個人看上去比先前好看了十分。更重要的是,她們的臉上,俱是紅光滿麵,眼裏還在不停地冒星星,似乎已看不見人了。


    “張家娘子,你這是怎麽了?”底下有認識張家娘子的李大媽問。她發現和她同樣年紀的張家娘子此刻居然比她年輕了有十歲,她剛才還沒膽量,現在倒是真想進去了。


    一向還算爽直的張家娘子看見熟識的李大媽,怔了怔,突然低下頭忸怩了一番,臉上浮起兩朵少女才有的紅暈:“他、他對我笑了,若有機會,我、我一定要再進去……”


    她這話一說完,同她一起出來的女人齊齊眼睛閃亮點頭。


    周圍沒能進去的人隻覺得心裏有隻貓在使勁地撓了。這“越女樓”實在神秘得很,太讓人好奇!


    紅奴站在對麵的客棧樓上看著底下的人群。


    這裏的地段並不好,所以原先的茶樓才倒閉。不過接連幾天,這裏儼然比最熱鬧的街市還要熱鬧了。不僅吸引了不少江湖豪傑,甚至還有一些深閨小姐,也喬裝打扮趕過來。


    “大宮主,我真想不通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生意,而且還真被你做成了。”她半是埋怨半是笑,朝自家大宮主道。


    “現在你再說說,咱們的生意會不會紅火?”因為女裝在這裏太惹眼,所以唐眠還是做了一身清爽的男裝打扮。她輕抿了一口酒,對著紅奴笑得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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