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你的劍。”西門吹雪見她毫無反應,再次提醒。


    他們已經行到了一個小樹林裏,四下並無人煙。


    唐眠看著西門吹雪認真的表情,知道他是動了真格了。


    “你要和我比劍?”


    “是。”


    “為什麽?”她不覺得她的劍已經練到了西門吹雪引以為對手的程度。


    西門吹雪的眼光落在了她身上,聲線依舊毫無起伏,道:“我此去便是要殺你的師父獨孤一鶴。”


    他隻說了一句話,然而這一句話已經解釋了一切。


    他看出唐眠是有意跟蹤他,而以他的輕功確實擺脫不了唐眠。既然唐眠是峨眉派的弟子,若看到他和獨孤一鶴相爭,必然會出手。


    獨孤一鶴乃是使劍的行家,內力深厚,便是西門吹雪也不一定勝得過他。並且,和這樣一個高手決戰,他自然不希望這場決戰中出現什麽妨礙物。


    眼下,唐眠就是那個妨礙物。


    “哦?真的啊?太好了。”唐眠有些驚喜。她跟著西門吹雪,本就是防著他去殺獨孤一鶴的,卻沒想到正巧趕上了,倒省去了許多時日。


    看著眼前說著“太好了”的峨眉派女弟子臉上毫不掩飾的喜色,西門吹雪的眼神還是冰冷,嘴角卻不自覺地抽了抽。


    ——這女弟子和她師父是有多大仇?


    唐眠也立刻想到自己的話好像說的有點不對,忙收斂了神色,正色道:“你要和我比試?”


    “是。”西門吹雪應得幹脆,他的手已握著劍鞘,鞘中的劍已經蓄勢待發,隻待他眼前的對手應答。從剛才輕輕架住他那一劍和她的輕功上,他已看出,眼前這個峨眉派弟子的功夫必然不差。峨眉本就是劍術大派,蘇少英的劍法就很不錯,隻是還不純熟,而她的劍術必不會比蘇少英的差。他已很想領略她的劍。


    “拔劍。”他再次道。


    空氣中的氣氛變得緊張,漫天的殺氣彌漫開來。


    霎時間,竟是剛剛多情的柔軟春風也停駐在了樹梢,樹上的葉子一動都不敢動。


    唐眠感覺到自己手裏的劍竟然顫抖起來了,因著劍的顫抖,手上和手臂上皮膚也不自覺地起了雞皮疙瘩。


    如果是馬秀真本人,估計此刻已會像蘇少英一樣,因為顫抖和興奮而倉促拔劍。而她一拔劍,西門吹雪也就不會再客氣,最終的血光之災可以預見。


    果然隨便練練的劍術確實不可能有西門吹雪高。唐眠無奈地歎口氣,臉上卻沒有多少失落之色。


    唐眠伸出還在顫抖的握著劍的右手去,又伸出左手,將整柄劍摸了一遍。她這個做法頗為奇怪,但她臉色慎重,似乎是在完成什麽儀式。


    劍客珍視自己手中劍,對於自己的每一次出劍總是十分鄭重。西門吹雪也總要在沐浴焚香後才會拔劍殺人。


    僅憑這個鄭重其事的儀式,西門吹雪就已將她當做對手。他拇指一動,劍鞘已經被推開,一道細細的凜冽寒光照在唐眠的鵝蛋臉上。而他的目光時刻關注著她手中的劍的動向,似乎如果她一有動作,他便隨時都會一劍封喉。


    然而,在他的眼中,唐眠的手卻放開了,她手裏那把品相不佳的劍也直直落了下去,啪嗒一聲,毫無意外地落在了綠色草地上。


    西門吹雪眉頭一皺,下意識地目光攀升落在唐眠的臉上。


    唐眠似乎早已料到了,揚起下巴看他,攤了攤手,挑釁似的從喉嚨裏發出兩聲:“嗬嗬。”


    “你明知道自己的劍術比我高還找我比劍,羞不羞啊,傻瓜才會和你比。”唐眠一臉理所當然,順帶鄙夷地看著西門吹雪,“我現在手中無劍,你來殺我啊~”


    她扔劍扔得理所當然,此刻的語氣裏帶著三分無賴三分痞子氣,剩下四分都是漫不經心。這種對劍極是漠視的態度,讓西門吹雪這個癡心於劍道的人很是不齒。


    他眼中閃過兩分失望與輕視,隨手一伸,落在地上的劍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起到了他的手中,他的手輕輕一握,唐眠的那把劍就似腐土一般,從中間斷裂,掉下時已分成了兩半。


    “聽聞峨眉劍客重劍於人,原來也不過如此。你劍心不誠,此劍跟著你,也已經損失了原來的品相,如此鏽跡斑斑之劍,我便替你毀去了。下次若是讓我看到你還在用劍,我便絕不會客氣。”西門吹雪不再看唐眠,他失望地收起自己的劍,走了開去。


    唐眠似對他的做法渾然不覺,臉色絲毫未變,也轉身跟上了他。


    西門吹雪走出兩步,她也跟上了兩步。


    西門吹雪腳步一頓,道:“你既不想和我比劍,若到時你阻止我殺你的師父,哪怕你手中無劍,我也絕不會留情。”


    他這是在警告她。


    唐眠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她卻得逞地笑起來了:


    “聽聞西門莊主頗通醫術,原來也不過如此。”


    西門吹雪正準備再次邁開腿,聽到她這一句,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看向自己剛才毀劍的手。他的左手已經染上了一層黑,那層黑氣正迅速地往手腕處蔓延。


    這毒無色無味而毒性劇烈,他精通醫術,也知道這是極厲害的毒了。


    ——這個峨眉派弟子從一開始就不想和他比劍,她在自己的劍上下毒,竟是早料到自己會拿起那劍,會毀了那劍?


    西門吹雪眉頭輕挑,轉過身去:“將解藥給我。”


    “嗬嗬。”唐眠笑得誠懇,“你傻啊,若是我會乖乖把解藥交給你,何必辛辛苦苦地毒害你?”


    峨眉山上物產她這幾年在峨眉山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西門吹雪用內力強壓住體內的毒,手中劍出鞘,一道劍光襲向唐眠。


    唐眠沒想到他竟然會直接殺她,腳下一動堪堪躲開去,劍氣卻已將她左手的袖子割了大半去。


    “我死了,你的解藥可也沒了!”


    “你死了,解藥自然在你的身上。”西門吹雪提著劍,冷冷逼近。


    唐眠手上沒有兵器,看西門吹雪絲毫不見恐懼,隻是咄咄逼近,整個人散發著排山倒海的氣勢,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她歎了口氣,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道:“好啦,服了你了,我打不過你,也還不想死,這是解藥,你拿去吧。”


    西門吹雪一眼掃過她,取走了她手裏的瓶子,打開瓶口木塞聞了聞。


    那毒物的毒性他已了解,也大概猜到了是那幾味毒物配置而成。而瓷瓶中的藥水,確實散發著那幾味□□的解藥之味。他對自己醫術造詣很是自信,抬頭便將瓷瓶中的藥水吞了下去。


    藥水下肚,他手上的黑氣立刻退了下去,手掌恢複了一如既往的白皙。


    西門吹雪看著麵前行事乖滑的女子,全無情感的眼眸之中竟然閃過一絲少見的厭惡之意,他沉聲道:“你行事陰險,貪生怕死,以後最好別出現在我的麵前。”


    “……”唐眠無語。她想著,果然人與人就是不能比,想當年她穿成孫秀青的時候,西門吹雪又是把脈又是送藥的,換了她就各種“別讓我再見到你”,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好吧,雖然她成為孫秀青的時候從沒有想著要毒他。


    “明白了。”唐眠應一聲,嘴角卻還掛著一絲無奈又囂張的笑。她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拍了拍西門吹雪的肩,“可惜了,我估計你可能還是要再見到我的。”


    西門吹雪本不願讓這個女人碰到自己的肩的,但是他要移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已無法動彈。


    “你!——”饒是西門吹雪,也有些動氣了。他對自己的醫藥之術頗為自己,卻竟然再次中了這個女人的計,那個瓷瓶裏裝的,竟然是另一種□□?


    “不用那麽驚訝,你想想,你才活了二十幾年,在劍道上卻修習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本就已很不錯。在其他地方比不過別人,也屬正常,不要想不開,知道不?”唐眠很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眼裏卻滿是戲謔笑意。


    西門吹雪想一劍殺了她,卻發現身體已再不能動彈。這次的毒是他自己喝下去的,還喝得一滴不剩,中毒也就中得極徹底。在他閉上眼昏迷之前,隻看到一張含著十萬分同情讓他很想要一掌毀去的臉,聽這個表麵是峨眉派卻比唐門還毒的女弟子說著:


    “西門傻孩子喲,你小時候你媽一定忘了告訴你,路邊的怪阿姨給的糖果你不能吃啊~唉,也怪我,忘了告訴你,你這毒是摸到劍中的,那藥水你也得敷手才能解毒,還有美白嫩膚的功效呢……”


    唐眠看著躺在地上僵硬的白色身影,蹲了下來,戳了戳他線條分明的英俊臉龐。


    西門吹雪不愧是西門吹雪,他在劍術上天賦高,他聰明,可是他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他對自己太過自信。


    唐眠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想了想讓西門吹雪一個人在這裏,萬一重要配角的光環又籠罩了,讓他得了什麽奇遇解了毒,又跑去殺了獨孤一鶴,豈不是麻煩?不過要讓她痛下殺手,她也有點下不去手。


    想了想,她拉掉自己已然破了的袖子,綁在西門吹雪的臉上,而後拉起他的一條腿往林子外拖去。


    “唉,同情心泛濫要不得。”她邊拖邊感歎。馬秀真在女人中長得還算高大的,力氣也比尋常女人大,卻還是有些吃力的。


    拖過了一條巷子,拉過了一條街,大街上人人目光驚奇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個女人拖男人的畫麵。有幾個老嫗見了,以為是哪邊逃難來的女人死了丈夫沒地葬,唉聲歎氣一番,扭過頭抹了幾滴淚。


    七拐八拐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唐眠也總算翻牆回到了珠光寶氣閣。


    “大師姐,你總算回來了!”孫秀青等在她的房裏,回頭見了她很是驚喜,又看到她背上的白衣男人,突然就愣住了。


    西門吹雪臉上遮的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落了下來,她自然認出那是西門吹雪,他那冷酷的麵容和強大的劍法還留在她的腦海裏——她剛剛才溫習過一遍。


    孫秀青臉頰有些泛紅,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她承認她對這個男人很有好感,可是一想到同門的蘇少英是死在他的劍下,不免覺得自己有些不該。


    “大師姐,你怎麽把這個人帶回來了?”


    “你在啊。”唐眠愣了愣,而後鬆了口氣,將背上的男人扔在了地上,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腰背,道,“你既然在,幫我照顧這個人吧。我晚飯還沒吃,先去廚房看看。”


    “照顧他?”孫秀青驚疑地看了眼唐眠,眼神移到地上的男人那裏。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男人,分明是一副狼狽模樣,卻依舊讓人感覺到氣質如謫仙。


    她握了握拳頭,依舊是移不開眼去。


    “別讓人看見了。”


    唐眠看了孫秀青一眼,走出屋外,關上了門,眼神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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