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林家三兄弟吐得差不多了,開始尋覓林茹素身上的東籬珠。他們很著急,但因與胖子有言在先,不準損壞林茹素的遺體,不得不收斂了許多。


    三人帶上橡皮手套,由最細心的林老三動手掏珠,另外兩人在一旁協助。見林老三用瑞士軍刀割開林茹素身上的繩子,拎起同林茹素綁在一起的紅布看了看,遞給林老大。


    林老大也翻開了一下:“破衣服,不值錢。”然後隨手扔到一邊。


    奇怪的是,我覺得那堆紅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一種非常強烈的親切感。按捺不住心底的衝動,輕飄飄地走到衣服旁邊,將衣服細細地整理平展開。那是一套還未完工的旗裝嫁衣,一件上衣,一條裙子,一條褲子,三件東西都隻做出了最簡單的雛形。


    上衣隻有一邊袖口繡完了金絲滾邊,另一邊袖口上的花紋剛繡了開頭,上麵還紮著一根刺繡針。裙子角邊才繡了一朵扭扭曲曲的花朵。褲子上更是一絲金線也沒開繡。布料在長年累月的侵蝕之後變得十分脆弱,稍稍用力便像要碎成碎片似的。但還能看見上麵星星點點,布滿了可疑的褐色汙跡。


    從做工上來說,這實在是一件糟糕的半成品嫁衣,可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順眼。用保鮮膜裹住嫁衣,小心翼翼卷好。做這些的時候林家三兄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易道和胖子也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這嫁衣無足輕重,誰都沒說什麽。


    那邊林老三又褪下林茹素身上的睡裙看了看,也覺得不值錢隨手扔了,然後探出手伸到林茹素半張半閉的口中掏東籬珠。林茹素的屍身已脆得跟餅幹一樣,要從裏麵掏出東籬珠又不破壞屍身很困難。林老三閉著眼睛掏了一會兒,腦門上都冒出了一層冷汗。沒多久,他屏住呼吸收回手,將手裏的東西灑在地上。是一堆粗細不均勻的粉末,已經黴成了純黑色。又掏了幾把,掏出來的還是這種灰。


    “她嘴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灰,東籬珠呢?”林老大不解地望向胖子。


    我也納悶,聽說過有在屍體口中塞各種寶物的,沒聽說過塞灰的,難道是林茹素的舌頭爛成了灰?


    胖子想了想,一拍大腿:“知道了,傳說當年曹丕寵妃郭女王害死王後甄洛,為讓甄洛在黃泉路上無臉見人;見了閻王,也有口難言,無法伸冤。便施令將甄洛的屍身被發覆麵,以糠塞口。如今這林大小姐的樣子,便同當日甄洛的情形無二……”


    林老三不耐煩地打斷胖子的話:“管他什麽情形,我們隻問你東籬珠在哪?”


    “東籬珠被林小姐吞了,要取珠,就要毀掉林小姐的身體。”易道是隻大妖怪,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一種無聲無色的強大氣場,我們同他相熟,自是不覺得可怕。可對陌生人來說就不一樣,所以他一開腔林家三兄弟便沒人再吱聲,墓室裏隻剩下他穩重而優雅的語音。


    “來前曾約法三章,不得破壞遺體。如今你們既已拿夠財物,便把林小姐的身體埋回原處,此墓的風水可恢複如初。秦相容,幫他們一把。”


    拿不到東籬珠,林家三兄弟非常不高興。不過大概覺得墳墓的風水也很重要,幾人隻得慢吞吞地將林茹素的屍體放回墓穴,連同幾塊腐朽的桶棺板子也放下去,往裏麵填土。


    忽然,林老三嘿嘿地幹笑幾聲,問:“易先生,問你個問題。以前的人統統囫圇土葬,現在全火葬。火葬和土葬有什麽不一樣?影響風水嗎?”


    易道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人死三魂入輪回,六魄散於奈何橋之前,屍身不過是一具皮囊,成片成灰沒不一樣。不同的不過是墓穴,墓穴吉則家宅興,墓穴凶則家宅敗。”


    “那如果我破壞我家祖姑姑的屍身,於我家墓中風水又有什麽利害關係?”


    易道皺了皺眉:“沒有不妥,隻是發丘掘墓,已是不孝,你們還想毀屍?”


    “哼,”林老三冷冷一笑,“不勞先生教訓,東西是我家的,人也是我家的,我們兄弟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又扭頭看著兩位兄長,“大哥二哥,你們沒聽懂他的話嗎?取屍體裏麵的東籬珠不礙事,隻要取出珠子後把屍體再埋了就行。”


    另外兩人一聽,如夢初醒,惡狗刨食一般把林茹素的屍體從土裏又拖了出來。一旁的胖子急了,按住他們的手:“幾位先生,咱們有言在先,破壞遺體後果自負。還有風水,小心別破了風水。唉,還錄著相呢,別想賴賬。”


    林老二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往旁邊使勁一推,惡狠狠地說道:“在原地重新埋了祖姑姑就可以保住我家的風水,這麽簡單的事竟然收了我們十萬,現在阻攔是不是想等我們把屍體埋好,以後來偷我家東籬珠?滾遠點,惹怒你林二爺找人砍死你。”


    說話的當頭,林老三已將林茹素的頭從屍身上掰了下來,拿著撬杆一寸寸把頭敲爛,在呼吸道裏尋找東籬珠。林老大把手從林茹素脖子伸進胸腔,在裏麵東掏西掏。罵完胖子,林老二已落後於另外兩人,不免有些著急。他幹脆抓住幹屍的雙腿用力一掰,將幹屍攔腰掰斷,雙腳丟在一邊,抱著腹部的碎肉骨頭仔細扒拉。沒過兩分鍾,林茹素小姐保存得基本完好的屍身已被拆得七零八落。


    看到這副饕餮奪食的場景,我覺得陣陣惡心,有些想吐。被這種感覺一壓,身上的疼痛感倒稍稍減了些。


    胖子被林老二推倒在地,呻|吟了幾聲才捂著屁股爬起身走到易道麵前:“易先生……”


    “我自有分寸。”易道答。


    胖子怔了一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


    忽然,林老大兩眼一亮,拿起了一樣東西。說時遲那時快,林老三伸出去搶,林老大急忙躲閃,手中的東西脫手飛出,滴溜溜滾到我腳邊。那是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球狀物,外麵包裹著褐色肉和纖維。沒等我辨別出那東西的模樣,突然覺得全身冷颼颼的。抬頭一看,喉嚨不由尖叫出聲:“哇!”


    隻見三兄弟正咆哮著,連滾帶爬地朝我撲來。呲牙咧嘴,雙眼通紅得仿佛要滴血,殺氣騰騰。活脫脫夜叉在世,惡鬼附身,竟比那妖魔鬼怪還要駭人,一時嚇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易道一個箭步閃到我麵前,將東籬珠往他們的方向一踢。林老二身強體壯,比另外兩人略占上風,首先撲到跟前奪珠在手。但林老大林老二立刻追上來,壓在他身上硬搶,三人扭打成一團……


    懶得再看這醜陋的戲碼,我對易道道:“老板,我受不了,我要上去透透氣。”


    易道點點頭:“去吧,我和秦相容勸架,不能讓他們打死。”


    拿著那套衣服,手腳並用爬出墓道,又軟綿綿地爬出墓穴,找了塊幹淨的墓磚坐下。


    天上已經漆黑一片,沒有月亮,沒有星光,伸手不見五指。把手電放在身旁壯膽,難受地伸著胳膊大腿。出了渾濁的墓穴,被甜甜的山風一吹腦袋頓時清醒了許多,身體也不那麽疼了。隻有胃裏沉甸甸冷冰冰的,堵得慌,仿佛剛才吸進去的屍氣沉澱成了石頭一般,壓得我幾乎喘不上氣。


    呆著了片刻,突然再也忍不住,“額”的一聲,一股液體從喉嚨裏湧出,汁水像摻了墨綠色顏料,慘綠慘綠十分滲人。吐了第一口,第二口便也壓不住了,繼續噴湧而出……


    吐完身體反而一陣輕鬆,隻是腦瓜仁依然有些疼。我掏出礦泉水漱了漱口,放下瓶子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


    睜開眼睛,渾身兀地一僵。十米開外,白天看到的那個身穿旗裝嫁衣,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正穿透樹枝枯草迎著電筒光疾風一樣朝我飄過來。在淡黃色手電筒光亮的照射下她的臉更加蒼白,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因為感覺太過詭異,她的速度又太快。我來不及掏包裏的避鬼符,也來不及逃跑。


    眨眼間她已飄到我麵前,伸手捧住我的頭,壓上了我的身體。


    “你……”


    看著她那雙同我毫無差異的瞳孔徑直撞上我的瞳孔,我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渾身冰涼,兩眼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更完了,準備年夜飯去。大家過個好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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