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濕噠噠的,冬天的風一吹,渾身那叫一個冰涼刺骨。就像剛運動完就往熱騰騰的胃裏灌了杯冰激淩,從牙根子上直往外泛涼意。我從驚恐中回過神,急忙打開背包翻外衣。


    貓咪蹲在我麵前,仰著脖子看著我,絲毫看不出剛才它威風凜凜地救了我。稀裏糊塗坐上鬼車,身邊竟然帶了隻能克製鬼的貓,我特麽是今年年末最幸運的人。


    剛套上一件外衣,一道刺眼的車光從龍崗鄉方向射來,會不會是鬼車又回來了?


    如同驚弓之鳥,我往路邊使勁跑了幾步。


    開到我麵前,車停住了。是一輛鄉村巴士,巴士車窗前麵的路牌上寫著“將軍潭旅遊專線”。


    看到這幾個字,我心裏涼了半截。


    還來?鬼不累我也累啊。


    “咯吱”,車門打開。隻見一個胖乎乎的司機大姐扯著嗓門對我喊:“小妹,你去哪?”


    我搖搖頭沒回答。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地,你一個女孩子家,在這黑漆麻古的地方出事了怎麽辦?大姐我送這車客人去將軍潭,一會兒回鎮上。上車,大姐我稍你一段。”司機劈裏啪啦地說著。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地,天又快黑透了,一個人確實很危險。可將司機的臉一看再看,我就是沒勇氣跨上車,萬一又是一輛奇怪的車該怎麽辦?


    突然,貓咪縱身一躍,跳到了車上,然後回頭對著我叫了聲:“喵……嗚……”


    我一愣:“你叫我上車?”


    “喵……”它掃了掃尾巴。


    經曆過剛才一場巴士驚魂,我和這隻貓咪有了幾分患難與共的情誼。橫豎沒有其他選擇,幹脆信它一次,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上車,暖意就鋪麵而來。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車廂後半段幾個乘客嘰嘰喳喳地談笑風生,一派熱鬧氣象。


    屬於活人世界的特有氣息讓我的心安定了許多。


    司機大姐邊開車邊問:“小妹,你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是要去哪裏啊?”


    我笑了笑:“去將軍潭風景區,剛才在汽車站等了一下午,就是沒等到車。”


    “沒等到車也不能自己走啊,大過年的沒客人,我和其他師傅輪休。你從鄉裏一直走到這,幸虧沒出啥事。這條路可邪門了,前兩年有個女孩徒步去將軍潭旅行,半路被人劫殺,之後有可多人在路上看見過她的魂。還有前些年夏天有一輛旅行巴士,不知怎麽的司機把整個車都開到河裏去了。後來用起重機把車撈起來,你說奇不奇,整車人全都還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那件事過後,有好幾個人在路邊的小河溝莫名其妙溺死,有厲害的先生說是那車乘客在找替身呐。我們走這條線的司機都會去廟裏求個開光的吉祥物,不然誰也不敢開夜路。”


    如她所言,車窗前麵果然懸掛著一個大大的辟邪桃木葫蘆。


    “你別傻站著,快找位置坐。車費五塊,給不給都行。”司機大姐招呼道。


    “謝謝大姐。”


    我十分感激,哪裏還能不給車錢。趕緊往售票箱裏投了五塊錢,就在第二排坐下。


    貓咪早就在我腳邊等著,見我坐好,他一下子跳上我的膝蓋鑽進了貓籠子,想必是累壞了。


    司機大姐又說道:“你們城裏人真閑的慌,好好的年不過跑到將軍潭玩。冬天將軍潭不好玩,夏天才好玩,還可以參加潛水尋寶的活動呢。都說千年前有個將軍戰死在那,屍體和財寶一起沉進將軍潭,誰都想找到。可這些年這麽多人找了不止一兩次,有財寶早找到了。”


    “嘿嘿……”我跟著她一起笑。


    這時後排一個女孩拍拍我的肩:“你好,我叫唐慧。我也是去將軍潭的,我們做個伴吧。”


    我回過頭,見是一個挺清秀漂亮的姑娘,忙打招呼:“你好,我叫白霖。”


    唐慧是某大學曆史係的學生,今年家裏有點事她沒回家過年。碰巧像我一樣中了辣姑娘泡腳鳳爪二等獎,便壯起膽子來旅遊了。她第一次單獨出門在外,想找個和善的女孩作伴一起玩,也能互相照應。這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我興奮地同她聊了起來。


    剛聊了沒幾句,後方車廂忽然一陣小小騷動。


    “太準了,大師啊!”


    “大師大師,幫我算一下今年我會不會發大財。”


    “大師,我今年會不會走桃花運?”


    “大師大師……”


    鬧哄哄的,五六個男女圍在最後那排位置上,簇擁著一個被稱作大師的男人。


    一頭卷發,一聲戶外裝,眼神犀利。雖然他沒帶墨鏡,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剛才我在汽車站遇到的奇怪男人。


    他捧著一個沙盤,右手中指係著一根紅繩,紅繩下麵懸著一枚骨頭樣的東西。隻見他屏息靜氣,紅繩上的那塊骨頭便像有人牽引著似的,在沙盤上畫出了一副圖畫。然後抬起頭,對身旁的人說了句什麽。於是周圍的人都隨著他的話鬧了起來,有時是讚歎,有時是驚喜。


    “我們也過去看看?”唐慧拉拉我。


    身旁一個妖怪一個神棍,我對這種事沒興趣:“你去吧。”


    她搖搖頭:“我一個人不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我暗暗歎氣。這樣的女孩很常見,被嚴厲的家教壓狠了,做什麽事都畏畏縮縮的。我敢打賭,如果我不是孤身一人,她絕對提起不起勇氣跟我搭話。


    這時那邊的奇怪男人又算完了一次沙卦,他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裏。目光在那些興奮不已的人臉上掃了一圈,突然徑自望向我。眼睛一眯,食指上就憑空燃起了一團小小的藍色火焰,驚得坐在他旁邊兩個女人一聲尖叫。而他慢悠悠地用食指上的火焰湊到嘴邊將煙點燃,吐了一口煙圈大聲道:“剛剛撞鬼的女的,要不要來算一卦?”


    難不成他剛才叫我下車,就是因為知道我要撞鬼?


    不過此刻他的口氣十分不善,我扭過頭隻當作沒有聽見。


    然後就聽車廂後段那群人朝前麵走來。


    一雙布滿泥漿的軍靴啪嗒啪嗒走到我對麵的座位上坐下,伴著股嗆人的煙味。


    “命可真大,別告訴我是你帶的這隻貓救了你。”


    突如其來一句話,我聽得一愣,其他幾個女孩也聽見了。


    “姐們兒你帶了貓咪?給我看看。”說著話,一個女孩就不請自來搶我懷中的貓籠子。


    我微微不悅,將貓籠子護到身後,對那個女孩說:“不好意思,我的貓還在吃奶,受不住折騰。”又扭頭對著那男人說道,“多謝你剛才提醒。”


    “行,能看出我在提醒你就行。”將煙灰彈在旁邊的垃圾桶裏,“聽大哥我一句勸。”


    “什麽勸?”


    又使勁吸了兩口,香煙倏地短了一大截:“看你印堂發黑,最近幾天會倒黴。一,這貓和你八字相克,把它送給我,。二,趕緊掉頭回去,將軍潭不好玩。”


    目光掃了一下四周,對所有人道:“你們特麽都給我回去,這幾天最好別去將軍潭。”


    把貓送給他?我這隻無比聰明無比機靈,能克製鬼邪的小貓咪是隻寶貓,他竟然要我把貓送給他?


    那叫什麽……遊方道士皆騙人麽?


    琢磨著,我忍不住嘲諷道:“遊方道士。”


    他聽懂了我的意思,彈了彈煙灰,一雙眼睛在煙霧中微微眯著:“我叫遊方,但不是道士。妹子,你命定活不過三十載,還是安安穩穩呆在一個地方享受生活的好。”


    大過年的誰都不喜歡別人咒自己早死,不過這話我以前就聽過。剛出生的時候白家老爺子請個所謂的算卦高手給我算命,那廝說我的命貴不可言,享盡世間榮華。隻是有一點,我注定活不過三十歲。白家老爺子是什麽人,哪會做虧本的生意?於是叫人將我這個賠錢貨偽裝成孤兒送到福利院。要不是白知秋隨後把我找回來,我現在說不定在美利堅哪個寄養人家啃麵包呢。但從此“短命鬼”就成了家裏那幫弟弟妹妹私下裏談論我的代號,聽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意了。


    點點頭:“道士先生高明,以前也有個道士說我活得短。後來我塞給他一千塊錢,他就說我能活一百歲。合計在你們道士眼裏,一百塊錢能買十歲?”


    見氣氛不對,一個留著衝天短發,耳朵打著耳釘,脖子上掛著串骷髏項鏈的男人趕緊打圓場道:“大師和你開玩笑的,美女別生氣。”他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劉洋。”


    伸手不打笑臉人,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白霖。”


    都是過年無處可去的寂寞年輕人,有共同語言,打過招呼後我們很快聊成了一片。劉洋他們幾人是靈異戶外探險隊隊員,自稱潛行者,經常到有神奇傳說的地方探秘。這次他們一行共五人,三男二女,除了劉洋,還有徐建功,李華強,王成顏麗,金雪嬌。同我和唐慧一樣,也住煙波裏山莊。


    年輕人就喜歡人多,人一多很快就熱鬧起來。在劉洋的組織下,我們幹脆啟開一箱啤酒,玩了幾次殺人遊戲。連唐慧也被罰喝了點酒,唱了一首歌。


    但那個自稱遊方的男人始終坐在一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不參與我們的活動,也沒再說什麽話。


    作者有話要說:春節過了,可以放心看白白過別樣春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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