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看了一圈,我問錢爸爸:“叔叔最近可曾去過不幹淨的地方?”


    “什麽叫不幹淨的地方?”


    “墓地醫院夜場,還有人少夜黑的地方,都是不幹淨的地方。”


    聽我這麽問錢爸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的,前陣子去過醫院。”


    人少夜黑的地方多得是,其實每個人都有可能去這些地方,怎麽編都能圓謊。頭一次騙人成功,我頗為得意,不免信心猛增,說話也順溜多了:“這就對了,您去那的時候帶回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並無害人之心,隻是希望借貴地棲身。但陰陽有別,陰間的東西同陽間的人住在一起降低活人的時運,貴府的人才會經常撞見奇怪的東西。不過別擔心,隻要在家宅八位上貼上旺符,再燒點路費。那些朋友自然會離開,到時貴府自然人旺財旺家宅旺。”


    微微仰起下巴,眼光斜斜地瞥著我:“那還等什麽?該做什麽就趕快做。”不知道是本身就沒禮貌,還是覺得我年紀比他女兒大不了多少沒必要尊重,錢爸爸對我很不客氣,語氣非常生硬。


    不過能賺2888元,他凶就忍著點吧。大不了一會隨便說替他們燒紙,再忽悠他個幾百塊錢。


    我擺開工具,用羅盤和紙筆套著老板給的八卦公式,開始測算他家的八位。以前看過胖子測八位,跟線性代數的原理差不多,我做得很順手。外麵幾間屋子很快測完,還剩錢小儀的屋子。


    “能不能跟妹妹說一下,我要進她的屋子。”我問錢媽媽。


    錢媽媽大喇喇推開錢小儀的房門:“你進去測你的,她學她的。”


    我站在門口問:“小儀,我可以進來嗎?”


    錢小儀沒回頭,錢媽媽卻不耐煩地催道:“放心,我家姑娘學習最專心,拿個鑼鼓在她後麵敲她也不會分心。”


    我隻是笑。


    不是分不分心的事,難道錢媽媽不明白,未經允許闖進別人房間是很無禮的嗎?再說年輕人更了解年輕人,像錢小儀這樣呆呆地坐在原地,捧著本語文書半天還沒翻一頁,心早已飛得遠遠的了,還專心學習呢。


    當然,我不能將大實話告訴錢媽媽。


    測方位時我在臥室裏走來走去,錢小儀果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寫字台上,連頭都沒偏一下。錢媽去廚房給我倒水,錢爸坐在客廳的搖椅上,透過那扇淡綠色玻璃,浮著兩縷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


    剛才我就覺得住這間臥室會很不自在,現在身處臥室裏麵,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隨時隨地都被人監視著誰都會不自在。再加上臥室裏的裝飾實在老氣,實在叫人生不出喜歡的感覺來。


    黑色的衣櫃,原木單人床,80年代的墨綠錦緞被褥,暗紅色的寫字台,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裝飾。整間屋子看上去相當沉悶,根本不像花季少女住的房間。我不禁隱隱有些同情錢小儀,哪個女孩不希望自己有一間公主屋?就算不是公主屋,至少也是一個屬於女兒家自己的小窩窩。住在這樣老氣橫秋的玻璃屋裏,白白糟蹋了青春年少好時光。


    半蹲在地上算完房間地線的高度後站起身,冷不丁兩眼一陣發黑,忙扶住了旁邊的寫字台。明明低血壓,臉上還狂發痘痘,這種兩頭受虐的極端體質真是傷不起。


    手還沒扶穩我又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回來,因為指尖碰到寫字台的一刹那,身邊的錢小儀從座位上謔的一下站起來。


    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又見她隻是低著頭不說話。我幹巴巴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擾你讀書了。”


    她還是低著頭,背弓得像蝦米,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透過亂糟糟下垂的頭發,可以隱約看見她蒼白的臉頰,淡青色的眼圈。


    擔心地朝客廳裏看了一眼,此時錢爸不知做什麽去了,不在客廳。錢媽還在廚房裏洗水壺,鋼絲球與水壺摩擦的刷刷聲落到人耳朵裏讓人莫名其妙地不舒服。這兩人這麽重視女兒的學習,要是知道我打擾到了錢小儀,還不得數落我。


    雙手合十,小聲道:“抱歉啦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最後一個方位,算完我就出去。”


    剛說完,她轉身低著頭快步走出了臥室,還順手將臥室的門狠狠關上。


    這讓我覺得很奇怪,不就是扶了一下她的桌子,火氣這麽大?想起錢爸錢媽陰沉的臉色,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迅速測出最後一個方位數據,拉開門想出臥室。


    卻在跨出的一刹那呆住了……


    門的另一端不是黑壓壓的客廳,而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很窄,裏麵的家什同錢小儀臥室中的家什很像,擺著一個黑色的衣櫃,原木單人床,80年代的墨綠錦緞被褥,暗紅色的寫字台。如果不是隻在寫字台邊開著一扇窗戶,其他三麵都是牆,我會認為這就是錢小儀的臥室。


    更奇怪的是,房間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亮著,因為房間外天已經黑透。明明錢小儀的臥室門外是客廳來著,而且現在才下午三點鍾,根本不可能天黑。


    這個房間是什麽地方?


    趕緊往後退回錢小儀臥室中,這個我才離開的地方。眼前豁然開朗,因為錢小儀的臥室外分明還亮著天。再從臥室與客廳之間的窗戶往外看,看到的是錢家的客廳沒錯。但從臥室門往外看,看到的卻依然是那個亮著燈的陌生的房間。


    而臥室門和窗戶中間,僅僅隻隔了不到一尺寬的牆壁……


    空間錯位,讓我看得兩眼發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關上臥室門,長吸一口氣,再猛地將房門拉開。


    門外依然是那個陌生的房間……


    心髒一陣急跳,隻覺得涼意瞬間從我的脊梁骨直竄上我的頭頂,趕緊將門關上。我走到一旁的窗戶前,咬了咬牙,猛地拉開窗戶。


    不幸中的萬幸,窗戶大開後外麵的景色還保持著原來的狀態,仍舊是錢小儀家的客廳。


    顧不上被人家罵了,我大聲喊:“叔叔阿姨……”


    沒人回答,客廳中一片死寂,連錢媽媽刷水壺的聲音也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除了我咚咚的心髒亂跳聲,屋裏一絲聲響都沒有。


    人都上哪去了?


    等不及別人回應,我撩起秋裙,爬上窗台往下一跳。落地後一抬頭,發現自己站的地方根本不是錢家客廳,而是那個陌生的房間。屋裏亮著昏暗的燈,屋外夜色黝黑,什麽都看不見。


    手腳在發抖,我根本控製不住它們的行為。隻好努力定住神,哆哆嗦嗦從口袋中掏出驅鬼符。然後走到門邊,鼓起勇氣拉開了陌生房間的門。


    門後麵是錢小儀的臥室,臥室窗外依舊亮堂堂一片……


    實在搞不懂,我走進錢小儀的臥室,又試著從臥室和客廳之間的窗台翻了一次。和剛才一樣,站在錢小儀屋子的窗台前往外看,看到的是客廳。可一旦從窗台上翻過去,窗台那邊就變成了那個的陌生房間,身後的窗台也變成了一堵牆。


    仔細想想,就在幾分鍾之前我碰到了寫字台,接著錢小儀站起身出了門。然後就開始不對勁了,門外的空間仿佛被活生生扭曲,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房間,房間外麵還是夜晚。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嗎?


    忽然雙眼一亮,錢小儀的臥室裏不是還有兩扇窗戶嗎,為什麽不試一試能不能從那兩扇窗戶出去?


    頓時來了精神,再次回到錢小儀的臥室。爬上寫字台,拉開寫字台和陽台之間的窗戶。先將頭探到外邊看了看,心中一陣狂喜。陽台比裏屋要亮堂許多,透過陽台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對麵的樓房。


    馬上就能逃出生天……


    這回我要謹慎許多,害怕中途再出什麽岔子,我雙手趴在窗台上,雙腳小心翼翼往下麵夠。可就在腳尖觸地的一瞬間,也不知是四周先變化還是我的腳先著地,像照相時按快門似的。近在眼前的陽台刷的一下,又變成了錢小儀的臥室。而我雙手按著的窗台,竟然變成了錢小儀臥室和客廳之間的窗台,窗台那邊依舊是錢家的客廳。


    腦袋暈乎乎,眼睛被混亂的空間攪得直冒金星。鼻子一酸,都快哭了。


    不能絕望,我提醒自己,不是還有一扇窗戶連著陽台嗎?我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小心翼翼翻了過去。和翻上一扇窗戶一樣,腳一落地我又回到了錢小儀的臥室。


    頭痛頭暈加驚恐,我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使勁吸了一口氣,努力定住心神,拿起紙筆寫了幾條邏輯線索來理清思路。


    錢小儀臥室□有三扇窗戶,透過每一扇窗戶都能看到外邊的景色。但從客廳那側的窗戶翻過去,我會進入那個陌生的房間;從陽台兩側的窗戶翻過去,我會回到這間臥室;而打開臥室的門,我也能進入那個陌生的房間。


    如果錢小儀的臥室裏沒有出路,那麽出路隻能是在那個陌生的房間裏。陌生的房間裏不是也有一扇窗戶嗎?難道那才是出路?


    不管怎樣得試一試才行。


    我鼓起勇氣,由臥室門進入陌生的房間,然後爬上寫字台從陌生房間的窗戶上翻了過去。腳落地時,陽台眨眼間變成了陌生房間,我人仍踩在陌生房間的寫字台上。就好像我剛才不是從房間裏翻到陽台外,而是從陽台外翻到房間裏……


    很顯然,我被困在了啞鈴形狀的循環空間中。空間裏有兩間屋子,一間是處在白天的錢小儀臥室,一間是處在夜晚的陌生房間。


    兩間屋子互相相通,可以由中間的門自由來往。但是如果想離開這兩間屋子是不可能的,因為兩個屋子窗戶外,是相對的、完全一樣的另一個房間。我就像一隻被投進啞鈴形狀循環空間中的小白鼠,無論怎麽走,永遠都走不出這片空間。


    再考慮到陌生房間外是黑夜,錢小儀臥室外是白天這個情況。恐怕困住我的不僅是循環的空間,還是循環的時間。


    天啦……


    我抱頭坐在陌生房間的床上,心中那叫一個悔。後悔當初在物理奧林匹克大賽和小提琴大賽中間選擇了小提琴大賽,被卓大師逐出師門後從此荒廢物理。沒好好鑽研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和霍金的平行宇宙理論,沒好好論證時間折疊的假設……


    越想頭越疼,忍不住仰頭大聲喊:“老板,救命!”


    剛才不是說有事自然會提醒我嗎?怎麽這會子一點消息也沒有?


    “救命啊!”這是什麽鬼地方?


    話音剛落,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臉蛋胖嘟嘟,身穿紅白校服,脖子上還帶著紅領巾的短發小姑娘背著書包哼著《春天在哪裏》走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得那叫一個暈哦。


    都怪倒黴白,越到麻煩事直接往地上一躺裝暈不就得了,幹嘛一扇扇窗戶翻?一共四扇窗戶,加上兩個房間黑夜白天混亂,折磨她同時也在折磨我哇。


    ps:倒黴白成績平平,物理卻很好的,暴力白還給她請過名師。所以比起風水師,驅魔人,她更喜歡自稱磁場研究員……


    沒發現倒黴白身上有理科女孩的一些可愛特質嘛,嘿嘿嘿


    下章會接著防盜,大家莫急,很快就會換上新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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