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沒了聲音,看樣子那對夫婦還是有一點社會公德心的。


    我鬆了口氣,撈起一筷方便麵就要往嘴裏送。


    這時身旁又響起一道聲音,微不可聞。


    “沙……”


    像刀尖從牆壁上輕輕劃過,透過牆壁那層薄薄的石灰壁,清晰的傳來。


    什麽東西?


    像是想讓我聽得更清楚,“沙……”,又是一聲響起,比上次響起的地方更往下。然後這聲音持續不斷的響起,從牆壁一直蔓延到地麵,又盤旋著繞上桌子……


    就好像一隻發著沙沙聲音的透明蟲子,在屋裏爬來爬去一樣。


    突然,見沙沙聲馬上就要碰到我的琴匣。我本能地衝過去抓住琴匣往後一縮,食指頓時一陣刺痛,鮮血湧了出來。抬起手一看,食指上多了一道小小的刀口。


    沙沙聲也在這時驟然停住,然後隔壁刺耳的爭吵聲又響了起來。


    剛才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捏著血淋淋手指頭走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衝洗。


    “嘭!”


    一聲悶響,我的心驚跳了一下。


    循著聲音走出衛生間,朝外廳一看,衣櫃門緩緩被人推開。十個青白色的手指頭慢慢地從衣櫃門後伸出,扒住了衣櫃門。然後一張布滿黑色斑紋的蒼白臉龐側著浮了出來,一頭花白的頭發,混濁的雙眼瞪得又圓又直,直勾勾地盯著我。


    “啊!”


    心髒猛地一縮,我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尖叫,然後眼睛猛地睜開。發覺自己趴在桌子上,麵前是那碗已經冷掉的方便麵。旁邊的衣櫃關得緊緊的,絲毫沒有打開過的痕跡。窗外已是一片大亮,看看表已經早上九點,我趕緊漱洗準備去上班。


    不料,手一沾水便一陣刺痛。仔細一瞧食指上麵赫然一道小小的刀口,原來昨晚聽到的沙沙聲不是夢。要遲到了,我連細想的時間都沒有,用創口貼包好手指,拿著琴跑出門。


    走廊上站著個男人,見我出門他問:“你住714?和你商量個事兒,行嗎?”


    他身上穿著皺巴巴的白襯衫。胡子拉碴,眼圈烏青,一看就好久沒睡過覺。


    我並不認識他,奇怪的問:“什麽事?”


    男人突然怒氣衝衝地吼道:“我是712的住戶,我說你們兩口子晚上能不能消停點,吵得我一個月沒睡好覺。”


    遇到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我也火冒三丈:“我才搬過來沒幾天,一個人住。吵架的不是我,是713,你找他們交涉去吧。”


    聞言,他臉色霎時一片蒼白……


    馬上就要遲到了,我沒空和他糾纏,小跑著離開。


    一天下來接了三十多首曲子,工作績效仍然在樂手中排第一。盡管如此,我卻有些厭倦這份工作。


    我的琴技在所有樂手中是最出挑的,從欣賞音樂的角度來看,客人喜歡點我不奇怪。可漸漸的我發覺,並不是所有客人都是衝著我的琴技來的,應該說大部分客人都不是衝我的琴技來的。


    人的欲望無非是性||欲,食欲,權力欲幾種。很多客人看我拉琴時的眼神,閃著赤果果的性||欲,讓我覺得很惡心。尤其是有些客人在我演奏完後,會往我的衣服夾縫裏塞他們的名片,或者硬拉著我要我喝一杯什麽的。


    我自認為自己不是大美女,怎麽那麽多人想釣我?


    這和我當初找這份工作的初衷絕對不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玻璃心不適應社會,還是不適合這份工作,又或許是被新鄰居吵得煩躁不安。總之,我覺得自己做樂手做得很痛苦,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在侮辱白霖公主和聖潔的音樂。隻是不在樂來登工作又能去哪呢?難不成去街上賣藝?


    快要下班時,又有人點我拉琴。


    拿著琴走進樓上雅座,我一愣。


    一個男人坐在深紅沙發上,燈光下一張年輕而精製的臉,一襲筆挺的休閑西裝。


    “霖姐,”他站直身體,“能邀你共進晚餐嗎?”


    桌子上燭光閃爍,還斜插著一朵嬌豔的玫瑰花。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微微一笑:“白賀卓,你泡的妞沒來,所以讓我幫你打掃食物?”


    他目光微閃:“我和霖姐的交情不淺,請姐姐吃飯再正常不過。”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姐姐請。”


    白家的人個個狡猾,即使白賀卓的聲音十分溫和像極了好人,也不能掉以輕心。


    我搖搖頭,沒動彈:“如果你想問白知秋的收藏庫的密碼,或者是別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輕笑出聲:“霖姐說笑了,我不缺錢,不惦記大哥那些東西。”


    “那就好,我還在上班,沒事的話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沒走幾步,聽見他在後麵說道:“霖姐,我想代替大哥照顧你。”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猛地停住腳步,氣氛變得有些僵硬。不出一會兒就被他打破了,輕聲一笑,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將我的身體扳向他:“姐姐,你一個漂亮女人孤身在外,又在這種地方工作。太多人想打你的主意,我實在不放心。讓我照顧你吧,我會比大哥做得更好。姐姐,你知不知道大哥是宛姐的夢想。而你,從來就是我的夢想……”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在三夫人的教育下,這對姐弟的畸戀如出一轍。


    所謂聽喜歡的人告白是驚喜,聽不喜歡的人告白是驚嚇。


    我被嚇的不輕,直到他低下頭想吻我,柔軟的頭發觸碰到我的臉頰,帶起一股熟悉的ambresoie香味才回過神。一把將他推開,然後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討饒道:“差不多行了,你們姐弟倆沒事逗人玩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逗……”他辯解。


    根本不想聽什麽解釋,離白家人越遠越好。我拍開他再次伸過來的手,飛快地閃出了雅座。還好,他沒追來。


    下班後,垂頭喪氣地到洗手間洗了個臉。想起剛才白賀卓的胡鬧,又想到回去還要聽隔壁夫妻的“對戰”,腦袋陣陣作痛。洗完臉,我進了個廁坑,坐在馬桶上掏出支煙點燃。煙是剛認識的一個樂手給我的,說吸這玩意提神靜心。


    試著吸了一口,溫熱的煙霧又苦又澀,但尼古丁的香味與疲憊的感覺混合在一起,產生了一股奇異的魅香。反正白知秋不在沒人管我,我學著別人的樣子,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我想,我可是在有意地拖延回家的時間,因為真的不想回家。


    本來每天工作就累,回家後屋子的每個角落又都回蕩著難聽的叫罵聲,簡直是一種慢性酷刑。要不是提前預付了三個月的租金,我一定搬家。


    不一會兒,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徑直走向我的位置。


    我先前沒太在意,可透過廁所門下麵的縫,看到一雙穿著黑色平底鞋的腳麵對著我停在門前,半天一動沒動,腦袋頂上冒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有事嗎?”我輕聲問。


    話音剛落,對方突然重重地拍起了門:“嘭!嘭嘭!嘭嘭嘭嘭!”


    我的心髒隨著這聲音突地猛跳了幾下,沒等我發問,外麵的人又歇斯底裏地大喊起來:“小狐狸精,你個小狐狸精,我逮到你們了,滾出來!”


    聲音很熟悉,因為這陣子我天天都受這聲音的荼毒。即便是這樣,我仍是被出其不意地嚇了一跳。


    713室的女主人,她叫我,小狐狸精?!


    真是個瘋女人。


    將煙頭扔進馬桶,憋著滿滿一肚子火猛地將門拉開。


    哪有人的影子?


    713的女主人,包括她的聲音一起全都消失了,門外空蕩蕩的。


    怎麽回事……


    “白霖,你不舒服?”一個客房服務生走進廁所,見我站在原地發呆,狐疑地問。


    “沒什麽。”


    大概是我連續好久沒睡好精神衰弱,所以出現了幻聽幻視。扭頭看了看鏡子裏自己蒼白的臉,我歎了一口氣。


    打著哈欠走出樂來登,雨絲落得正密。和平時一樣,街上已沒有行人。門口停著輛冰藍蓋拉多,因為白知秋也有一輛這款車,我不由朝那車多看了一眼。


    這時車窗搖下來,白賀卓從車裏看著我:“霖姐,我送你。”


    微微得了一驚,我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他開著車慢慢地跟在我身後,還時不時喊:“快上車,別鬧脾氣了。”


    “雨很大,別淋著。”


    ……


    親昵得好像我們是一對鬧情緒的情侶。


    惹不起他不要發火……惹不起他不要發火……


    不斷地提醒自己冷靜,忍住一肚子悶氣,我加快了腳步。


    “你害怕大哥回來跟你算賬麽,白霖?”


    正當我要拐進小巷的時候,聽到白賀卓這麽問。


    腳步不由停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用那種輕佻的語音。而之前,我一直認為這個受過傳統國文教育的男人,對任何人都隻會用敬語,穩重得跟他還略帶青澀的麵孔完全不符。


    將車停穩,他笑道:“可是,大哥多半回不來了呢。”


    忍無可忍的後一句是什麽來著?


    閃念間,腦子一熱,大步流星走到他的蓋拉多旁邊。抬起沾滿雨水的腳狠狠踹在車門上,暴了句粗口:“去你媽的,fuckyou!!”


    身旁美女環繞,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的彪悍,所以他愣住了。


    腳心被堅硬的車門震得發麻發痛,我咬牙忍住沒作聲,瞪了他一眼轉身揚長而去。拐過轉角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才痛得連吸好幾口冷氣。


    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瘸一拐地回到住的地方,和往常一樣,才走到七樓走廊就聽見一陣激烈的爭吵,心情更加低落。


    沮喪地拐過拐角,隻見麗麗蹲在我家門口。低著頭,落寞地按著地上的音樂電話,叮叮咚咚的單調聲音被憤怒的爭吵聲襯托得格外空靈。


    我走過去,彎腰問:“麗麗,這麽晚了怎麽呆在這?又被爸媽趕出來了?”


    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臉看了看我,目光下移,落到我背上的小提琴上。


    “我教你啊?”掏出鑰匙打開門,我朝她招招手,“來,進來。”


    她抱著音樂電話,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猶猶豫豫地進來。


    我打開琴匣,拿出白霖公主遞給她:“第一把琴對初學者來說非常重要,我的琴可是世界名琴哦。第一次練習就用它,麗麗以後一定能成為最出色的小提琴手。”


    她將音樂電話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接過白霖公主,眼睛裏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啪啪”兩聲,好像是誰扇了誰耳光,然後就聽麗麗媽哀嚎:“哎呀殺人了大家快來看啊。”


    ……


    淒厲的喊聲像鋸子一樣鋸得我的神經一陣刺痛。


    再也受不了了!!


    我一邊翻手機,一邊對麗麗笑道:“我找人和你爸媽談談。”


    記得剛搬進來的時候社區工作人員給過我一張社區jc的名片,我照著名片上的號撥過去,沒人接電話。快半夜一點了,jc應該早就睡覺了。


    又撥了兩通還是沒人接聽,我掛斷電話低頭一看,白霖公主躺在桌子上,麗麗已沒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在豪門狗血的襯托下,鬼啊魂啊什麽的都一邊站。


    其實倒黴白有點低估自己的模樣,不然曾經也收集不到二十多個男友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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