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侍女總管手端紅琉璃盤,快步走到慕容玥房門前。跪地稟道:“神官大人,皇上有賞。”


    “進來。”


    “是。”侍女總管拉開拉門,一室瑩瑩柔光溢了出來。


    慕容玥倚在臥榻小桌上,看著荷花燈罩中一隻撲撲亂飛的蝴蝶出神。


    嬋娟黑發用三隻玉簪溫婉地挽在腦後,隻剩幾縷長發軟軟地倚著白皙的頸項。寬鬆的蓮紅色錦繡鳳袍滑到肩膀處,露出了裏麵貼身的雪白雲衫。


    纖長的手指緊握一柄碧玉煙鬥,煙鬥下吊著隻金絲蝴蝶墜子,墜子上鑲著薄如蟬翼的五彩寶石片。輕輕那麽一晃,似活著的蝴蝶在輕輕飛舞,流光溢彩。


    一貌傾城,般般入畫。


    侍女總管看得不由呆了一下,這才把琉璃盤舉到頭頂。盤中裝著一疊薄霧似的輕紗,中間點點閃爍,璀璨如星光。


    “大人,皇上恐夏夜暑熱,賜大人澄水帛避暑。澄水帛似布又比布細,色亮透明,光可照人。帛中有龍涎,故能消暑。夏日炎炎的時候將其掛在房子裏,滿室涼爽,暑氣全無。皇上賜下此等寶貝,足見皇上對大人的寵愛,大人大喜。”


    慕容玥看也沒看,吸了口煙鬥,若有若無地應答伴著霧絲從朱唇中緩緩吐出:“嗯。”


    侍女總管微微皺眉,起身將澄水帛掛在床邊,退了出去。


    走到門外,送寶的太監連忙湊過來問:“嬤嬤,慕容神官可說了什麽?”


    “呦,什麽也沒說。”


    太監麵露難色:“這可怎麽交差,宮裏那位等著信呢。”


    侍女總管又道:“大人沒說什麽,但大人很喜歡澄水帛,看了好幾眼。”


    太監鬆了口氣:“這就好,這位高興宮裏那位就高興,咱們也能撈實惠。尤其是嬤嬤您,時來運轉。”


    侍女總管笑了笑,心裏頭忐忑不安。


    自從上次皇上回宮後,賞賜便一樣接一樣送到引佛神宮。水晶琉璃床、鷓鴣枕、翡翠匣、神絲繡被、玉如意、瑟瑟幙、紋布巾、火蠶綿、九玉釵,以及其他的金銀珠寶不計其數。此外吃的穿的用的,皇上有一份就有慕容玥一份,連配菜用的蔥薑蒜也由宮裏著人每日趁新鮮送來。


    聽太監說,這澄水帛是傍晚才進貢的,一共進貢兩塊。皇上自己都沒舍得用,一塊送到太後那,一塊巴巴地送到慕容玥這。看這番情形,慕容玥儼然已是未來帝後。但皇上十二歲,毛頭小娃娃一個,比慕容玥小了五歲,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心。


    偏偏慕容玥又毫不上心,看到那堆賞賜,眼裏甚至會流露出明顯的厭惡。慕容玥是清修的神官,算卦時看盡了紅塵世界悲歡離合,以前何曾毫無掩飾表達過自己的情緒?


    萬一慕容玥出了什麽岔子,恐怕神宮上上下下都脫不了幹係。


    侍女總管離開後,屋內的慕容玥依然靜靜地看著燈罩。突然,她掀開燈罩,裏麵的蝴蝶飛了出來。沒頭蒼蠅似的地在屋裏轉了一圈,暈頭暈腦地停在慕容玥手中的煙鬥杆上,瑟瑟發抖。


    這是西域番邦進貢的蝴蝶,名喚維納斯,李儇送來逗她開心的。維納斯體態婀娜,整個翅麵色澤從紫藍色到天藍色不斷變化,雙翅上的白色斑紋就像鑲嵌上去的珠寶,光彩熠熠,美得如夢似幻。


    靜靜地盯了維納斯一會兒,慕容玥輕手輕腳起身,走到窗口,將煙鬥伸了出去。


    感覺到清新的風,哆哆嗦嗦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卷了卷觸須,然後迫不及待騰空而起,飛向漆黑的夜空。


    慕容玥站在窗邊,朝著維納斯離去的方向望了半天。忽然手一撐躍出窗外,衣袂雲一般揚起,撲滅了燭光。


    空餘一室清冷和縷縷香風。


    輕盈地落在一個隱蔽的山洞外,慕容玥手腕一翻,指尖便多了顆雞蛋大的夜明珠。借著幽幽藍光,她提著裙裾進了山洞。


    山洞中墨九化成原形,趴在幹草窩上睡得正香。一截猩紅的舌頭尖吐在外麵,隨著他的呼嚕向左向右地擺來擺去。


    把夜明珠放在洞壁,慕容玥走到墨九身邊蹲下,伸手撫摸著他黑黝黝的豹頭。


    墨九依然打著呼嚕,卻將頭微微偏了偏,好讓慕容玥更方便撫摸。顯然是知道慕容玥來了,不想理她,又喜歡被人摸頭。


    “豹子,”慕容玥輕聲道,“今天你不到沁心居,以後便見不著我了。”丟下這句話,她起身出了山洞。


    沁心居在山頂,兩間小竹樓,是慕容玥平常獨自奪清靜的地方。


    慕容玥推門進去,抱出竹席鋪好床,然後坐在床邊發呆。


    突然,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哦,難不成你明天就要嫁進宮?那便嫁,何必告訴我?”


    慕容玥抬起頭,隻見墨九站在燭邊,頭發散亂。那雙睡意惺忪的碧藍眸子懶洋洋的望著自己,有些漫不經心。


    扭頭看著如豆的燈光,慕容玥神色安寧,不急也不慌,不喜也不憂。


    “我能算命,卻從不改命。”她的聲音響起在這片靜謐世界裏,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墨九,而今我就改了帝後之命,與你共剪花燭,可好?”


    黑夜極靜,連燭火也被空氣凝結住,沒有絲毫跳動。


    慕容玥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清楚楚。她表情認真,甚至有些凝重。


    她說,她要改了自己的帝後之命。


    墨九有些驚訝。


    怎麽會不驚訝?


    改命已是逆天,更何況改了帝後之命。帝後之命,天之所定,慕容玥的命數是定了的,超脫不了。一旦改動,後患無窮。


    他本是隻黑豹子,因有些慧根修煉成妖,不過區區兩百年道行,誰也鬥不過。慕容玥居然說要為他改掉帝後之命,改掉之後她怎麽辦,是承受逆天之罰,還是接受帝王之怒?


    不過凡人生死不過一瞬,帝王帝後百年也會化成枯骨。以後慕容玥老死,屍骨化為了塵土,他照舊是這般年輕,玉樹臨風。不若,就冒險看看這個囂張女人改命後的模樣,日後同其他妖怪閑聊,也好作為談資。


    聽聽,帝後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願為自己改命,聽上去多麽風光有麵子。


    墨九慢步走過去,立在慕容玥麵前,低下頭,定定的望了她好一會兒。斯條慢理道:“卻是你要為我改命,不是我央求你稀罕你,可得說清楚了。”


    慕容玥抬著臉,淡然答:“確得說清,本尊不是為你改命,而是改命,順便與你在一起。來日遇見更美貌的妖精,保不準也與他在一起。”


    墨九好不容易覺得占了點上風,又叫慕容玥一句話,輕易給激的險些背過氣去。男人對女人的憤怒,很多時候往往會用一種曖昧的方法發泄。


    彎腰低頭,與慕容玥四目相對:“我雖法力低微,也是妖。變成我的東西,別人便休想再染指半分。”


    說完拔下她頭上的發簪。


    一頭長發傾瀉而下,絲絲縷縷的掩了她半邊麵容。


    發絲間,眸光蕩漾,國色天香。


    誘得墨九忍不住吻了上去,先是緩緩貼上,而後唇瓣輾轉廝磨,仿佛在試探觸感。磨蹭到嘴唇發熱的時候,舌尖觸達齒關。慕容玥任他索求,抬起雙手攬住他的脖子。


    見她主動,墨九纏住那柔嫩花瓣吸吮,壓榨般絞擰出更多液體,疼得慕容玥不由自主地躲閃。墨九卻不允許她躲藏或退卻,直逼得她的舌頭和身體都退到角落中還不肯輕饒。


    呼吸熱烈的交纏點燃熊熊欲|望,終於抑不住身體的熱潮,慕容玥鼻腔裏逸出低低的哼聲。


    墨九這才放開她,得意地問:“味道如何?”


    慕容玥眼波水盈盈地望著他。雙頰熏紅豔若桃花,化盡了天下胭脂:“如此美貌的妖怪盡心伺候,味道自是甜極了。”


    墨九唇線繃緊,臉上露了幾分情緒,恨聲道:“好囂張,等你浪起來可別求我。”說著又緊緊堵住了她的唇。一手往下,扯開了她腰間的衣帶……


    燭光如豆。


    竹床發著旖旎的晃動聲。


    如雲的秀發流水般從芙蓉帳下流瀉出來,拖拽在地。一把靛青色翠竹插梳,順著顫抖的發絲輕輕滑落。


    當重衾之繾綣,惟恨鳴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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