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瑾是個細致的人,且思維縝密。他明白,他必須對兩個蘇少卿一事,做出決斷了。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當斷時必斷。你要是出於謹慎,想考慮得更周全一些,反而會得出最糟糕的結果。


    他和趙明貴或程雲發這些人不同。對於趙明貴或程雲發來說,能查明真相是最好的事。但他卻要考慮方方麵麵。損害肯定已經造成了,他所要做的,就是把損害降低到最小。要達到這個目的,首先得到毛局長的支持至關重要。


    這天一大早,他直接去了毛局長辦公室。


    毛局長辦公室也在保密局大樓的二層,但不在中間。中間的一間大辦公室至今空著,那裏原來是戴笠局長為自己留的。在建造時,牆壁裏以及天花板和地板裏都裝了厚厚的鋼板,十分牢固結實。毛局長堅決不肯使用這個辦公室,而是用旁邊的一間做自己的辦公室。


    葉公瑾敲門時,毛局長正坐在辦公桌後麵看文件。他抬頭說:“請進。”


    看到進來的是葉公瑾,他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示意葉公瑾在對麵坐下。


    葉公瑾在局長對麵坐下來,擦了一下額頭,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公謹,”毛局長首先開口,“有事?”


    “是,局長。”葉公瑾急忙接口說:“我們處裏,那兩個蘇少卿的事情,我想向您匯報一下。也想,聽聽您的意見。”


    毛局長點點頭,“你不說,我也正想問你呢。你告訴我說,那是兩個一模一樣的蘇少卿,是嗎?還真這樣的怪事呀?”


    “是,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葉公瑾小心地說。


    “你們也查了一些日子了,怎麽樣,她們是個什麽情況?”


    “這兩個人,實在是非常相似。為了區分她們,我們請來了蘇少卿的母親,請來了她在北平特訓班的教官,還有她在第十三軍的統調處處長。請他們分別和兩個蘇少卿交談,談家事,談公事,談各單位的熟人。但是,他們都沒有分出真假來。”


    說到這裏,葉公瑾自己也感到一陣恍惚。為了分辨她們的真假,處裏已經開了許多次會。參加分析會的,除了趙明貴、程雲發、何俊傑和錢玉紅外,還有石河和沈福明。


    在分析會上,主要由趙明貴做說明,其他人發表自己的看法。


    趙明貴在牆上掛了一塊小黑板,他說:“這兩個蘇少卿相似的地方,各位已經看到了,從相貌到年齡,從稟性到身上的疤痕,從情報分析到擒拿格鬥,都分不出上下來。這些我也就不多說了。”說到這裏,他環顧著桌旁的每一個人。


    大家都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趙明貴繼續說:“咱們把所有相似的地方去掉,在她們身上剩下的,隻有極少的幾點不相似的地方。她們也是有一點區別的。第一,筆跡。”


    他在黑板上寫上“筆跡”兩個字,並把一些紙張放在葉公瑾的麵前。


    “沈處長給我們提供了幾份蘇少卿在第十三軍統調處工作時留下的文字。我們請了技術處鑒定筆跡的專家,對這些文字進行了分析,確定了六七個書寫特征,作為我們鑒定的樣本。又請兩位蘇少卿抄寫了同一篇文章,再與樣本進行對照。專家鑒定的結論是,兩份文字與樣本的相符程度很高,都可以確定為同一人書寫。是不是很奇妙?在我們麵前的畢竟是兩個人呀。”


    葉公瑾問:“這一點,能確定嗎?”


    趙明貴回答:“能確定,鑒定結論沒問題。幾位鑒定專家都是分頭做的鑒定,我和老程也認真對照過。但是,將兩個蘇少卿所寫的文字相互進行對照,還是有一點差別。一號蘇少卿的字稍硬,略欠一點流利。二號蘇少卿的字稍軟,也較流利,多少還有一點張揚。這個差別都符合我們對兩個蘇少卿的了解。至於這一點差別,對於我們鑒別兩個蘇少卿有沒有幫助,看各位的高見。”


    趙明貴又在黑板上寫下“性格”兩個字。


    “第二個差別,就是她們的性格。這些日子咱們都和她們有過接觸,也可以看出她們之間在性格上有一點區別。一號蘇少卿比較沉穩,有心計。二號蘇少卿也有心計,隻不過外加一點小姐脾氣。她們的這點區別,能否說明問題,看各位高見。”


    趙明貴在黑板上寫下“心情”兩個字。


    “她們第三個差別,就是她們此時的心情。幹咱們這一行的,應該都有察顏觀色、體察入微的能力,相信各位也能體會她們的心情。她們目前都處於不安定的境地,不知結局會怎麽樣。在這一點上,二號蘇少卿表現得比較明顯,處處都保持警惕。她與石教官交手,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的,這和一號蘇少卿的有所保留是不一樣的。她沒有退路,她甚至也不能回第十三軍了,此時她麵前就是一片火海,她也得跳,她的心情是,必須闖過去。一號蘇少卿則不動聲色,但也不是完全不動聲色,她每天不停地看報紙,也表明了她心裏的不安,甚至緊張。這就是她們不同的心情。這一點,也要看各位的高見。”


    程雲發笑了起來,“哎呀,老趙,你說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也沒有,就不能說一點有用的嗎?處長,你說是不是?”


    葉公瑾說:“雲發,稍安勿躁,還是聽明貴說下去。我覺得,他後麵要說的才是最重要的。”


    趙明貴笑著說:“還是處長了解我。”


    毛局長起身,在窗前來回踱步,低頭思索著。


    他扳著手指說:“筆跡,有一點區別,她們畢竟是兩個人嘛,很正常。性格,性格上的區別,有意義嗎?”


    “總歸,這是一點區別吧。有沒有意義,要到最後總體來看。”


    “好,先記著。心情,心情也算一條?環境在變,心情也總是在變嘛,這個可以不算,你說後麵的吧。”


    “我們在二號蘇少卿身上,發現了一些疑點。”


    趙明貴嗬嗬地笑著,“還是處長了解我。我接下來要說的是,二號蘇少卿,也就是從中條山裏跑出來的那個蘇少卿,她身上的幾處疑點。”


    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小山村”。


    “這個疑點,我們以前在會上說過。二號蘇少卿說那個小山村裏沒有村民。但我們發現,那裏是有村民的。更要命的是,這個小山村是在第十九軍的轄區裏,並不在共黨占領區。這是二號蘇少卿的第一點疑點。”


    趙明貴在黑板上寫下“哨卡”兩個字。


    “二號蘇少卿在逃跑過程中,曾經避開第十九軍的一個哨卡,為什麽?通過那個哨卡,她可以很快和第十九軍統調處取得聯係,並和我們取得聯係,是不是很方便?她為什麽要避開?這是二號蘇少卿身上的第二點疑點。”


    趙明貴又在黑板上寫下“家庭”。


    “通過蘇太太與兩位蘇少卿的閑聊,我們發現,二號蘇少卿對蘇家的了解,不如一號蘇少卿細致。這個談話錄音各位都多次聽過,是不是這樣?總之,這是二號蘇少卿的第三個疑點。”


    趙明貴又在黑板上寫下“特訓班”三個字。


    “通過石教官與兩位蘇少卿的閑聊,也發現二號蘇少卿對特訓班的了解,不如一號蘇少卿細致。這是二號蘇少卿的第四個疑點。”


    趙明貴分別把這四個疑點圈起來,回頭對在座的人說:“各位看,怎麽樣?”


    在座的人都沒有說話,等待他的進一步解釋。


    毛局長回頭看著葉公瑾,“因為這四個疑點,你們就懷疑,那個二號蘇少卿可能是假的?”


    葉公瑾搖搖頭,“不是。這四個疑點,反而推論出這個二號蘇少卿,是真的。”


    “為什麽?”毛局長的目光很尖銳。


    “因為這四個疑點推出來的結論,難以成立。我們都這麽認為。”


    趙明貴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大圓圈,把四個疑點都圈起來,回頭說:“以前,處長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所有這些疑點加起來,都抵不上二號蘇少卿從中條山裏跑回來這個事實。處長一語中的。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一句話,中共會愚蠢到用這種方法,往我們這裏派臥底嗎?會嗎?”


    在座的人都靜靜地看著他。


    趙明貴繼續說:“假定一號蘇少卿是真的,是咱們的人。中共會派二號蘇少卿來到我們這裏,用這種方式,來取代一號蘇少卿的位置,會這樣嗎?肯定不會的。因此,由二號蘇少卿身上找出的這四個疑點,推出來的結論,恰恰就成了一號蘇少卿身上的疑點,並且是唯一的疑點。如果中共不會愚蠢到用這種方法,向我們這裏派臥底,則二號蘇少卿為真,一號蘇少卿為假,非此即彼。處長,以上就是我們分析的結果。”


    葉公瑾點點頭,“好,不錯,分析的很有條理,線索捋得很清晰,一目了然。”他看著桌邊的人,“各位看看,是不是這樣,有什麽遺漏沒有?”


    沈福明說:“趙組長,你的結論是,二號的那個跑回來的蘇少卿是真的,一號的這一個是假的,是這樣嗎?”


    趙明貴狡猾地笑了起來,“沈處長,你可以這麽理解。”


    “可是,”沈福明不甘心地問:“你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呀?”


    “沈處長,問題就在於,這個結論是推出來的,沒有事實依據。”


    石河哈哈地笑起來,“趙組長,你可真是個滑頭鬼。我說我怎麽心裏一直有疑惑呢。我剛才聽著你的分析,好像有兩個結論嘛。一個結論是,兩人都有疑點,都不可信,是不是?第二個結論是,從二號蘇少卿的疑點中推論出一句話,就是說,中共不會用這種方法向我們這裏派臥底,於是認定二號蘇少卿為真,一號蘇少卿為假,是不是?那你得出的,到底是哪一個結論?”


    趙明貴笑著說:“石教官真是叫人佩服。我的分析結果,其實就是,不知道誰為真,不知道誰為假。這要由處長做出決定。”


    桌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葉公瑾也笑了,“你讓我做決定,總要給我一個可以做決定的東西吧。”


    趙明貴又站起來,“處長,我可以給你一個做決定的東西,但其實,也等於沒有。”


    “說說看,也讓大家聽一聽。”


    “處長,根據我的分析結果,您可以有三個選擇,決定她們的生死。”


    桌邊人的臉色,頓時都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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