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雲發派人去中山南路一帶去尋找。結果發現,昨晚跟蹤左少卿的人,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塞在一個垃圾箱裏。


    這件事被鬧到二處的工作會上。在座的除了處長葉公瑾外,還有幾位組長。在會上,右少卿和左少卿發生了激烈爭論。


    “你想幹什麽?”右少卿指著左少卿說:“你為什麽要掐尾巴,你是不是想見什麽人?嫌他礙事!”


    “你胡說八道,”左少卿也不客氣,“你的人不見了,還是我先發現的。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知道你的人丟了嗎?說話為什麽不過一下大腦。”


    “我就問你,為什麽要掐尾巴!”


    “我犯不著掐什麽尾巴。我要真想甩他,一出門就能甩了他!”


    “是你的陳三虎掐的,有人看見了!”


    “誰看見了?我就不相信陳三虎會幹這種破事!”


    程雲發派人叫來第二跟蹤人來作證。但這個人一進會議室,就十分緊張。他說他在後麵確實看見三個人把第一跟蹤人揪下黃包車,其中一個人好像是陳三虎,隻是像,不敢肯定。因為天太黑了。


    之後,陳三虎也被叫來。左少卿問他昨晚幹什麽去了。他囁嚅著不肯說,問急了,才說喝酒去了,隻喝了一點點。問他和誰在一起,他一下子點出三四個人來。


    掐尾事件的調查工作,就這樣僵住了。


    葉公瑾見這事問不出頭緒,就叫趙明貴負責調查。


    趙明貴調查了一天,就看出這事十分無聊。他也看出,處長對這事並不感興趣。


    趙明貴是個細致的人,不想給人留下口實,先找了右少卿,問她是個什麽想法。


    右少卿其實當天晚上就知道,第二跟蹤人並沒有看清是不是陳三虎。她隻是想詐一詐。換一個角度想一想,這件事就是弄穿了,也沒有什麽大意義。


    趙明貴又去找左少卿,問她是什麽想法。


    左少卿點頭說:“我沒問題。”心裏卻想的是,那晚原本打算去見張伯為的計劃,就這樣被打破了,多少有些惱火。從目前的情況看,對她的監視隻會更加嚴密,暫時還不能與張伯為見麵。她說:“聽處長的意見吧。”


    知道了左右兩個少卿的想法,趙明貴就去向葉公瑾匯報。說他已經查過了,那天晚上陳三虎等共計五個人,確實去喝酒了,還耍酒瘋砸了人家的店。與第二跟蹤人說的三個人不符。但也肯定不是共黨幹的。共黨抓了人,絕不會塞進垃圾箱裏了事。他笑著說:“十有八九,是雲發的人跟丟了人,找理由給自己開脫。”


    倒是葉公瑾把這件事看了個透徹。以左少卿的能力,要想甩掉尾巴,根本用不著采用這麽笨的辦法。她可以輕易地甩掉尾巴,甚至幹掉尾巴。如果這事是她的共黨同夥幹的,也絕不會讓第二跟蹤人跑掉。說程雲發的人跟丟了目標,就說是被掐了尾巴,也不可能。跟蹤人丟了目標,也不會把自己捆在垃圾箱裏。


    葉公瑾扭頭看著窗外。外麵天青雲淡,在這個季節裏,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他猜測,最大的可能,沒準真的是陳三虎幹的,或者是左少卿其他手下人幹的。這麽幹,倒也不是為了給左少卿掐尾巴,幫她去見什麽人,不過是為了在她麵前賣個好而已。二組的人都是些什麽貨色,他很清楚,不大可能是左少卿的同黨。


    但有一點,葉公瑾也看清楚了,二組的人上下一統,看起來挺抱團,並且都圍著左少卿轉,倒是一件應該警惕的事。葉公瑾從此不敢再信任二組的人。


    葉公瑾點點頭,算是同意他的看法,說:“這件事查無實證,真查實了,也沒有什麽大意思。我看,這個事,就這樣吧。但是,”葉公瑾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我不希望再碰到這一類的事,你轉告他們,我是認真的,希望他們今後注意。”


    隔了兩天,二處召開工作會。會議開始前,大家都以為仍是為掐尾的事,多少都有一點嚴肅。左少卿和右少卿也互相盯視著。


    二處的工作會有兩種,一種是組長以上的人參加,討論的自然都是重大工作。另一種是一組和二組多參加一個人。這原本是左少卿為柳秋月要求的額外機會,理由是,自己來的時間短,有些情況不了解,怕誤了事。葉公瑾那時對她又信任又欣賞,自然同意了她的要求。對左少卿來說,柳秋月早已成為她的心腹,人也極其聰明,讓她參加會議,可以給她提出許多好建議。自從右少卿來了之後,她又是少校,自然也比照二組的例,參加會議。此後,二處的工作會都有這兩個人參加。


    葉公瑾走進會議室時,臉上的表情不一樣,參加會的人立刻明白,有重要的事。


    葉公瑾在桌邊坐下說:“局長交待我們處一項新任務,要求各位必須全力以赴,盡快完成。我們得到可靠消息,今天夜裏,”說到這裏,他不由想到,那天晚上左少卿掐尾的事,還真不敢說和今天晚上的事沒有關係。他繼續說:“今天夜裏,中共閩浙贛地區遊擊縱隊的一名高級幹部,因頭部受重傷,將秘密送到南京來治療。各位,就是今天晚上,情報十分準確。局長說,這是二處目前最重大的任務。一組和二組,以中山路為界,分片負責,全力尋找治傷的醫院,並找到這個中共高級幹部。明貴負責情報支持。”他點點頭,“你們聽明白了嗎?”


    會議室裏的人一下子都緊張起來。


    此時,在敬業銀行裏的杜自遠,也在為這件事焦慮著。


    一九四一年“皖南事變”後,新四軍主力部隊都撤往江北,但在江南留下少量遊擊隊。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壯大,分散在南方各省的遊擊隊,經合並擴大,並經中共華東局批準,成立了四支規模較大的遊擊縱隊。其中“閩浙贛邊遊擊縱隊”是最大的一支,其人數已達上萬人,有完整的建製和指揮係統,成為中共領導下的地方正規軍。


    對於國民黨政府來說,這支遊擊縱隊臨近京滬杭,已成為肘腋大患。


    杜自遠所知道的是,這位傷員,是閩浙贛邊遊擊縱隊的副司令員兼參謀長,姓李。他的安全十分重要。


    傷員如何送到南京,由其他同誌負責。他的任務是尋找一所安全可靠的醫院,並且醫療條件還要比較好的。他得到的消息是,傷員頭部受傷,傷很重,目前一直處於昏迷之中。給他的命令是,必須盡快給傷員做手術,取出頭部中的子彈。


    杜自遠選擇的醫院,是博愛醫院。這所醫院不大,且位置較偏僻,不太引人注意。博愛醫院的醫療水平也較高,給傷員做手術完全沒有問題。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醫院裏的黨組織比較健全,兩位主刀醫生都是自己人。


    杜自遠提起提包出了門。他不僅要安排好醫院,還要準備好後備方案,以便在危急情況下使用。


    左少卿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心裏隱隱不安。她來南京後,張伯為第一次與她見麵時,就明確告訴她,你是保密局特工,你的任務就是抓共黨,全力去抓。區別隻在於,你在抓捕之前,必須通知我。有的人可以讓你抓,有的人你一定不能抓。


    毫無疑問,這個傷員,她是不能抓的。但她必須去找,隻有找到了,才能想辦法避免傷員被抓。


    她回頭看著身邊的柳秋月,說:“你去查一下。”


    柳秋月看清少主深沉的目光,立刻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她點頭說:“我明白。”


    柳秋月回到辦公室裏,先去找手下的四個女少尉,讓她們從積累在手裏的浩如煙海的情報中尋找有用的東西。之後,她回到左少卿的辦公室裏,和左少卿、魯城站在地圖前,仔細地研究,如何找到這個中共傷員。


    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其實可以分為兩部分。一是傷員如何送到南京,二是傷員會在哪家醫院治療。


    柳秋月給左少卿的建議是,不去管傷員怎麽送來。因為很難說共黨會通過什麽途徑,用什麽方法把傷員送來。那個範圍太廣,需要全城行動。傷員今晚就送來,時間太緊,可能來不及。不如直接尋找醫院最好。如能找到醫院,就能找到傷員。


    左少卿點頭同意這個辦法。


    柳秋月拿出中山路以西的醫院清單。二組負責中山路以西的醫院,路東的由程雲發的一組負責。清單上的醫院共有數十家之多。三個人逐一挑選,去掉名聲大的醫院,去掉政府係統和軍隊係統的醫院,也去掉太小的醫療水平較低的醫院。他們最後確定了其中十五家醫院為調查重點。


    魯城立刻去安排人。兩人一組,對選定的醫院進行觀察和監視。左少卿的思路是,如果某家醫院將要收留傷員,就一定會有一些跡象。她叮囑魯城一定要注意細小的跡象。


    左少卿再次陷入猶豫之中。她是否立刻和張伯為見麵。陳三虎那個王八蛋壞了她的事,讓她目前十分為難。


    那麽一個重要的傷員送到南京來治療,又被人提前知道消息,要想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不是她就是程雲發。不管是她,還是程雲發,如果找到了傷員,她應該怎麽辦?救不救?怎麽救?


    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她現在絕不能去見張伯為。她現在一定受到更嚴密的監視。這兩天程雲發的臉色很不好,她不用問就知道,他一定受到葉公瑾的嚴厲訓斥。


    左少卿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開始假設,如果是她找到了傷員,她應該怎麽辦。


    到了夜裏十一點時,左少卿先後得到三條消息。


    第一條消息是柳秋月帶給她的。


    柳秋月進門時很謹慎,先關好門,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她的聲音很低,“少主,有關傷員的情報,是從情報處裏傳出來的。”


    柳秋月這句話,實際上是她手下的四個少尉女情報員推論出來的。


    其一,內部監視的人報告,兩天前,情報處中共科科長,曾去情報處處長家赴宴,是家宴。但參加的隻有中共科科長和情報處處長兩人。夜裏,科長出來時已經喝醉,是處長派自己的車送他回家的。看上去兩人都很興奮。


    其二,機要室最近啟用了一套最高級別的密碼本。機要室曾就這個密碼本與中共科科長交換過意見。內部監視的人聽到一句話,“這是新碼,立刻送主任。”


    柳秋月是從機要室出來的。機要室主任是保密局唯一的女少將,姓薑,為人十分潑辣。柳秋月就是被這位薑少將趕出機要室的,她永遠記著這一點。


    柳秋月向左少卿解釋,“新碼,有兩個意思,一是新啟用的,二是最高級別的密碼。少主,關鍵是後麵這一句:立刻送主任。我覺得這句話有三層含義,一是電文緊急,所以必須立刻送主任。二是這個電文必須由主任親自譯電。那麽第三,就是說,這套密碼是機要室主任親自掌握的。”


    左少卿眼睛盯在柳秋月的臉上,腦子裏卻在飛快地旋轉著,快速篩選她所掌握的各種情報。她低聲問:“水葫蘆?”


    柳秋月一點頭,“有可能。”


    “這究竟是個什麽人?”左少卿十分疑惑。


    “我一直在找線索,但一直沒有找到。情報處對這個人保護得非常嚴密。”


    左少卿隱隱感覺到,這個“水葫蘆”是她的一大威脅。如果將來她能緩一口氣,她應該查一查這個人。


    左少卿得到的第二條消息,是魯城送來的。


    魯城喘著粗氣,砰的一聲闖進門來,把左少卿和柳秋月都嚇了一跳。


    魯城又急忙回身關好門,小聲說:“少主子,我們找到了,可能是博愛醫院。”


    左少卿看了一下表,已經快夜裏十二點了。她起身說:“走吧,咱們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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