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夜裏,右少卿第一次沒有回姐姐家過夜。


    左少卿感到不安。她往妹妹的宿舍裏打了一個電話,妹妹果然在她的宿舍裏。


    “妹,”她輕聲說,“怎麽了,為什麽不過來?”


    “姐,也沒什麽。”右少卿在電話那邊慢慢地說,“我就是想一個人呆一晚上。我有好些事想不明白,我一個人在家裏,可以想一想。”


    “是因為處長說了那些話嗎?”


    “也不光是為了那些話,還有別的事呢。你讓我一個人想一想吧。”


    左少卿知道不能勉強。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自己有些理虧,是她欠了妹妹的。葉公瑾說:“你們為什麽而爭?”她知道自己為什麽而爭,她也為這個人生目的奮鬥了許多年。是杜自遠把她引上了這條路。但妹妹怎麽會明白這些?她隻是一個富家小姐,因為被強暴,被迫選擇了自己的人生呀!


    左少卿克製著心裏的哀傷,輕聲說:“妹,那就早點休息吧。明天來好嗎?”


    妹妹在那邊說:“好,我明天過去。”


    左少卿放下電話,在桌邊靜靜地坐著。她隻覺得心裏仿佛有一根線,被人牽扯著,隱隱地疼。她在心裏念道:“妹呀,姐愛你呀!”


    她靜靜地坐了半個小時,然後站起來。她要去見杜自遠,她希望杜自遠能救她的妹妹。左少卿這個時候並不知道,就在此後的兩天裏,接連發生了許多事,讓她和妹妹,妹妹和杜自遠,都陷入了危機。


    左少卿此時,心中已經不安。狡猾的葉公瑾,隻用了幾句話就擊中了妹妹心中的要害。妹妹竟然被她的親姐姐冒名頂替,這是妹妹心中不能觸碰的禁臠。葉公瑾抓到了她的弱點。右少卿心裏感到不安的是,葉公瑾想幹什麽?


    左少卿坐在旋轉門海棠間裏,默默地吸著煙。她此時才感覺到孤獨。在感情上,杜自遠已經和她有了距離。現在妹妹正要和她拉開距離。她焦躁地等了半個小時,杜自遠終於來了。


    杜自遠坐在桌邊,剛剛聽她把昨天早上的經過說完,就發了脾氣。他壓著嗓門瞪著她,“你簡直是胡鬧!你簡直是胡鬧!那是你該幹的事嗎!你把你的任務放在什麽地方!一件十一年前的舊賬,你還要去報複!你萬一出了事,你的任務怎麽辦!”


    左少卿哭了起來,眼睛裏含著淚,“她是我妹,她是我妹!她問我幫不幫她,我一定要幫她!十一年前的事決定了她的一生,難道不重要嗎?”


    杜自遠把手絹遞給她,“我一批評你,你就哭。你怎麽回事,你以前從來不哭。”


    左少卿心裏更委曲了,“你以前從來沒有對我這麽凶過,你就會對我嚷嚷!”


    “現在的形勢你不知道嗎?現在已經是最關鍵的時候了。”


    “我知道,不用你說!我就是想救她!我就是希望她改變立場!我就希望你能幫我救她!你就不能救救她嗎!”


    杜自遠沉默了好一會兒,“別哭了,好不好?我理解你的想法。我也挺喜歡她。但是,在目前情況下,我們隻能先把這些個人感情收起來,先把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完成,這才是最重要的呀。”


    左少卿不說話了。理智上她知道杜自遠說的對,但在感情上,她實在放不下妹妹。她低聲說:“你不用說了,這些我都知道。”


    海棠間裏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沉默了。左少卿拿出煙,默默地吸著。


    杜自遠問:“槐樹的情報,你準備怎麽辦?”


    “我已經考慮好了。後天我與槐樹見麵,拿到情報。後天晚上,你準備接應吧。”


    “左少,這個任務完成後,我們就能輕鬆一些了。你妹的事,我會努力。但是,你也應該明白,十一年形成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希望她有一個比較好的結果。”


    這個時候,左少卿和杜自遠都不知道,他所說的一點時間,竟是整整十年。


    第二天的上午,左少卿坐在辦公室裏,細細地考慮從“槐樹”手裏拿到情報的細節。她心裏很憂慮。往常上班的時候,妹妹都會到她的辦公室裏來照一麵,笑嘻嘻地說幾句話,但今天卻沒有來。她在想,妹妹不知在幹什麽呢。


    這個時候,右少卿卻被葉公瑾叫到他的辦公室裏,在座的還有趙明貴。


    葉公瑾很和善,請她坐在身邊的沙發上,“右少,我們最近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尋找槐樹,這一點你清楚嗎?”


    “是,我清楚。我們也安排了一些人,正在尋找。”


    “現在,我們有兩個目標,一個是國防部作戰廳廳長郭重木,一個是聯勤總司令部參謀長於誌道。你認為,槐樹在這兩個人中嗎?”


    右少卿想了一下,“處長,我們目前沒有其他更明顯的目標,我也感覺槐樹就在這兩個人中。”


    葉公瑾笑了,“看來我們的想法一致,是不是?現在有一個機會,我們可以看出誰是槐樹。這個任務,隻能由你來完成。”


    右少卿有些驚訝,“我?請處長說清楚一點。”


    “是這樣。不久前,雲發和左少曾經陪同一些國防部的高級將領視察江防工事。雲發發現,你姐姐,左少曾經分別與於誌道和郭重木說話。我們不知道他們說了一些什麽。但是,如果槐樹就在這兩個人之中的話。左少和他們說話,應該是在聯係。你同意這種看法嗎?”


    右少卿漸漸露出笑容,“處長,我大約已經猜到你的任務了。這件事很有意思。如果他們是在聯係,那麽他們再次見麵時,就會有一些表示。這個表示,也許能說明於誌道或者郭重木,誰是槐樹。”


    葉公瑾哈哈地大笑起來,“右少,你實在是太聰明了。”


    “處長的意思,是想叫我以我姐的名義,去和他們見麵,是嗎?”


    “正是這樣。你們是雙胞胎,我猜,他們分辨不出來。”


    “我姐是長發,我是短發。”


    “明貴會給你準備一個假發套,當然是長發的。”


    “但是,有一個問題,於誌道是見過我和我姐的,他知道我們是雙胞胎。”


    “右少,你不用都見,隻需見一個就行了,去見郭重木。如果你判斷他不是槐樹,那麽於誌道就是槐樹,反之亦然。是這個道理吧?”


    “處長,我什麽時候去見這個郭重木?”


    “下午。我們要為你做一些準備。另外一點,為了保密,你和明貴現在就要去一個地方,既做準備,也避免你姐姐知道。”


    右少卿冷笑著站了起來,“我明白,我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去。”


    葉公瑾也笑了,“太好了。明貴,你現在就送右少去準備吧。重點是,你見了郭廳長後,要說些什麽。”


    趙明貴陪著右少卿離開了葉公瑾辦公室。他們靜悄悄地乘車出了許府巷。趙明貴直接把右少卿送到葉公瑾的新家裏。


    錢玉紅已經等在那裏了。她從一個布包裏拿出一個假發套,“右少,你看這個發套行嗎?要不要試一試?”


    接下來的化妝,他們三個人差不多用了三個小時。


    假發有些舊,右少卿和錢玉紅先清洗了假發,然後用吹風機吹幹。她們把假發套在一個頭形上,仔細地修剪頭發的長短和前麵的劉海。


    但右少卿把這個假發套在頭上之後,對它的梳理卻花了很長的時間。左少卿通常是把頭發盤在腦後。但要把假發盤在腦後可就難了。錢玉紅先用了許多發蠟,讓假發平順伏貼,再和右少卿的真發混合起來。她幾乎是一根一根地梳理這些頭發,整整用了兩個小時,才把這些假發梳理成左少卿平常盤起來的樣子。


    右少卿看著鏡子裏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她耳邊響起的是葉公瑾說過的話:“你,右少,還有你,左少,你們誰能告訴我,你們是誰,你們從何處來,你們為何而爭?”她在心裏想:姐,你從何處來?你為什麽要和我爭?


    她從鏡子前麵扭回頭,“老趙,我隻是一個少校呀。”


    趙明貴舉起手裏的一副新領章給她看,“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錢玉紅把新領章縫在右少卿的衣領上時,笑著說:“幹脆就晉升為中校唄。”


    趙明貴笑著說:“要是找到了槐樹,何止一個中校呀。”


    外表的準備都做好了。接下來要商量的是,她見到槐樹之後,第一句話說什麽。他們想了許多種開場白,都不合適。最後確定的一句是:“長官,又和您見麵了。”這句話的裏麵,藏著一句心理暗示,讓對方承認他們確實又見麵了。


    右少卿對著鏡子,一再重複這句話,直至說得自然順溜了才停止。


    現在萬事具備,隻需行動了。


    趙明貴親自開車,送右少卿去了國防部。他沒有在國防部大樓的前麵停車,而是開到大樓的後門。他下了車,看著周圍,周圍沒有什麽人。


    後門裏跑出來一個弟兄,小聲對趙明貴說:“組長,一切正常,目標在辦公室裏。”


    趙明貴點點頭,揮手讓他走了。他回頭對車裏的右少卿說:“好,開始行動吧,祝你成功。”


    右少卿小心翼翼地下了車,整理一下軍裝,靜靜地從大樓的後門進去。


    她上了樓梯,小心地觀察周圍。大樓裏很安靜,走廊裏也沒有什麽人。她很快上了四樓,去了郭重木的辦公室。


    她輕輕地敲門。她聽到裏麵有人說:“進來。”便推開門走進去。她看見郭重木坐在辦公桌的後麵,注視著她。她立正,敬了一個禮,然後說:“郭長官,又和您見麵了。”她看見郭長官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她感覺,偽裝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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