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貴目光尖銳地盯著站在遠處的杜自遠,心裏驚訝而疑惑。(.)杜自遠那麽隨意地站在稻田邊,他的身邊和身後,並沒有成群的警察或者解放軍士兵,附近也不可能藏人。那麽,他來這裏想幹什麽呢?


    趙明貴知道他不可能跑,也跑不了。杜自遠顯然早就掌握了他的藏身地,並且嚴密地監視他。現在了,他也不能躲在屋裏不出去。如果被杜自遠堵在屋裏,不僅被動,而且很難看。


    趙明貴走到門口的時候,手扶著門,心裏仍然因為疑慮而恐懼,拿不定主意。


    這時,趙明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口袋裏的小手槍遞給許文梅。他看著許文梅把手槍插進後腰裏,就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想法。該防的,他還是要防呀!


    趙明貴走到門前,輕輕拉開門,小心地注視著遠處的杜自遠,然後向他指了指左側的一條田埂小路。遠處的杜自遠向趙明貴笑了一下,甚至還揮了一下手,然後就走下那條小路,緩緩而來。


    幾分鍾後,杜自遠已經走進趙明貴這間陰暗潮濕並且波動著詭異氣氛的小屋裏。


    他站在門口,看著屋裏懷著警惕藏著不安的趙明貴和許文梅,笑著說:“趙先生,我確實知道你住在這裏。不過,要不是你指點,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走過來。”


    這麽一句平淡的話,把屋裏的緊張氣氛化解了許多。


    趙明貴指著桌邊的靠背椅說:“杜先生,你請坐。阿梅,給杜先生沏杯茶。”


    許文梅是個很聰明也很機警的女人。她一邊洗著茶杯,從茶葉罐裏往茶杯裏放茶葉時,一邊柔聲細語地說:“杜先生,怎麽稱呼呀?”


    杜自遠平靜地說:“杜自遠,木土‘杜’,有朋自遠方來的‘自遠’。趙先生,這位女士是……”


    趙明貴隻好說:“許文梅,我們……是一起的。”


    杜自遠點點頭,從許文梅手裏接過茶杯,說:“謝謝,許女士。”


    許文梅借了這個機會,就又問了一句,“杜先生早就認識明貴?”


    杜自遠笑著說:“是的,我過去在南京時,就和趙先生認識。雖然沒有深交,但趙先生給我的印象還不錯。”他這麽說著,就向趙明貴露出輕鬆的笑容。


    杜自遠此時的心情真的非常好,盡管他努力想掩飾這一點。


    昨天夜裏,當他從趙明貴的嘴裏知道,右少卿也在武漢的時候,心裏曾有莫名的惆悵。他和右少卿之間的情感已無法說清,那種喜歡裏總有她姐姐的影子。就在那一天初次纏繞的夜裏,右少卿美麗的身體,在他的眼睛裏,又何嚐不是她姐姐的身體?這樣的一份情感,總給他一種說不清楚的錯覺。仿佛朝霞與夕陽,同樣的美麗燦爛,你更喜歡哪一個呢?他心裏明白,那個他最愛著的女人,就是左少卿。


    趙明貴給他的這個提示非常重要,讓他隱約想起,他和右少卿應該還有一個孩子呀。這樣一來,你更喜歡哪一個呢?夢境和現實,竟都是這樣的不可割舍。


    老天,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又從龍錦雲的嘴裏知道,左少卿極有可能也在武漢!


    杜自遠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隻能讓自己清醒過來,冷靜地麵對現實。他明白,左少卿手裏那個極其重要的東西,一定會交到他的手裏。至於什麽時候會交到他的手裏,就隻是一個時間問題了,他對此已無需過慮。


    那麽,他現在的重點,就是如何找到‘水葫蘆’。這才是他今天到這裏來的主要目的。但怎麽達到這個目的,他心裏還沒有明確的辦法。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杜自遠端著許文梅給他沏的茶,輕輕吹著水麵上的茶葉,讓自己的思緒逐漸清晰。也用清晰的目光看著趙明貴。他心裏暗忖的是,他要把目前這種特殊的關係,維持在什麽程度上。


    趙明貴也注視著杜自遠,也看得懂他這個眼神。眼前的杜自遠,一定想從他嘴裏得到什麽東西。但是,趙明貴眼下更關心自己的處境和安危。杜自遠要抓他,真比吹一口氣還簡單。


    他輕聲說:“杜先生,我還是昨天晚上那句話,你想怎麽樣,對我?”


    杜自遠也輕聲說:“趙先生,我也是昨天晚上那個回答,你不是我的目標。”


    這樣,趙明貴問了一句話,等於什麽也沒問出來。但細品之下,杜自遠今天的回答,與昨天夜裏的回答相比,更像是一個確認,似乎他目前並沒有處於萬分危急之中,至少目前如此。那麽,杜自遠今天來,是不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呢?否則,他這一趟來,還能有什麽目的呢?


    他想到這裏,就繼續問:“杜先生,你……什麽時候知道……”他說著,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在這裏?”


    杜自遠回答:“其實,我一直就知道你。你以前在濟南,最近剛剛到了武漢。”


    趙明貴更加疑惑,“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一直不對我……”他的一隻手,緩緩做著向下抓的動作。


    杜自遠明白他的意思,笑著說:“趙先生,首先,也是我昨天晚上對你說過的,你不是我的目標。其次,過去你在濟南,一直很安穩,從沒有做過什麽特別不好的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呢,在處理這些事時,也有個輕重緩急,要優先處理那些做過壞事和惡事的人。所以,就一直沒動你。隻是,趙先生,我也跟你說一句實話,今年不動你,不等於明年不動你,希望你明白。”


    這個回答,讓趙明貴略略地心安。似乎到年底之前,自己還是安全的。真到了年底,他的任務可能已經完成了,還有可能早已離開這裏,去了台灣。


    想到這裏,他繼續問:“杜先生,怎麽知道我到了武漢?你有情報?”


    趙明貴這叫“與虎謀皮”。杜自遠有沒有情報,會告訴你嗎?不過,趙明貴也是沒有辦法,即使明知道不會有答案,他也要問一問。


    這時,杜自遠就把目光轉向許文梅,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趙先生,我猜想,許女士應該是你的報務員吧,並且還是一個技術非常高超的報務員。指法老練,發報幹淨利落。所以,特征也就很明顯。”


    趙明貴聽出來了,杜自遠用這種說法,間接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許文梅卻驚愕地看著他,“杜先生,你們已經監聽到了?”


    杜自遠笑著點點頭,“是,我們一直在監聽著。許女士,我也對你說一句實話,我們的監聽員對你的高速發報很不高興。他們有點跟不上你的發報速度。所以,隻能聽著錄音抄報了。”杜自遠說到這裏,就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他的這個說法,已經把許文梅的臉色嚇白了,也不敢再說話了。


    趙明貴說:“杜先生,可能你們也聽出來了,我們也並沒有發什麽重要東西。”


    杜自遠點點頭,“你說的對。你們發的電報,並沒有列入我們要優先破譯的範圍。似乎裏麵有不少水分吧,是不是,趙先生?”


    趙明貴那原本蒼白的臉,也隱隱的有一點泛紅。身為情報人員,卻被對方情報人員指出所發情報有水分,這也是一件讓人非常難堪的事。


    他輕聲說:“杜先生,我們不想惹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這時,杜自遠卻笑著拍了一下手,來回搓了幾下,做出要離開的樣子。他感覺,今天隻能這樣了,一切都還需要仔細考慮才行。


    他說:“趙先生,這樣最好。這也是我給你的建議,不要惹事,不要有大動作。假如許女士還要向台灣發報的話,我猜想一定會,請適當做一些保留。比如,今天我們的會麵,就不宜讓台灣那邊知道。如能這樣,我們的交情還可以繼續下去。”


    杜自遠說到這裏,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筆記本,撕下一頁,很快寫了一行字,然後把紙條順著桌麵推過去,“趙先生,這是我的電話,你如果有什麽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如果想和我見個麵,聊聊天,也可以到省軍區招待所來找我。地址我也寫下來了。”他這麽說著,就站了起來,“趙先生,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趙明貴和許文梅如木頭人一樣,恐慌而且不安地送杜自遠出門。看著他穿過稻田,一直走到一座民房的後麵。不一會兒,他們昨天晚上曾經乘坐過的那輛“大吉姆”無聲地開走了。


    趙明貴喃喃地說:“阿梅,看見沒有,那可真是一輛好車呀!”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杜自遠和趙明貴,這兩個精明到頭發梢的情報人員都靜靜地坐在各自的房間裏,努力地動著腦筋,思考他們的下一步。


    杜自遠明白,今天隻能這樣,如能和趙明貴建立起這麽一種關係,就已經很不錯了。他要考慮的,就是如何運用這種關係,去尋找深藏不露的“水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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