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裏的幾個人互相注視著,也在心裏掂量目前的處境。(.)目前在這個地下室裏,最有說話權威的,就是魏銘水手裏的小手槍。在人與人的關係中,最大的權力就是能要人命的武器。


    時間正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極其緩慢而又磨人。


    對於魏銘水這種已經瀕於絕境的人來說,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多活一秒,就多活一秒。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外麵傳來一聲很大的響聲。屋裏的人都明白,通向地下室的鐵門是不可能隱藏的,警察已經找到了,並且打開了門。接著,他們就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很多人的腳步聲。有人已經開始拍打其他的門了。


    魏銘水抓著右少卿的胳膊,手槍頂在她的後腦,眼睛則盯著房門。


    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一直退到牆邊。但這個地下室裏,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們都恐慌地看著房門。


    房門在一瞬間就被人推開了。出現在門口的人,正是左少卿。


    她一眼就看見了妹妹,並且立刻就看清了房間裏的情況。她站在門口沒有動。但從她的身旁,伸出幾支手槍,對著屋裏的人。


    在這最後的幾秒鍾裏,探測一下魏銘水的內心,應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處境就是這麽一個處境,局麵就是這麽一個局麵。至於結果,更是一目了然,清清楚楚的。但愚蠢的魏銘水心裏想的卻是,他如果一槍打死左少卿,他的任務就真的完成了。因為他的槍口,正不可抑製地轉向左少卿。


    左少卿目光冷峻地盯著他,喝道:“魏銘水,放下你的槍!你還等什麽呢!”


    魏銘水的手槍卻在顫抖著,他的手攥得更緊了。


    這時,一直站在他身邊的紀寶興顫抖著說:“老魏,不要開槍呀,不要呀!”


    站在牆邊的栗長貴則小聲說:“不要開槍,不要開槍。”不知他指的是誰。


    一向頑強不肯認輸的古占標則扔掉手裏的棍子,高高地舉起雙手。


    魏銘水仍然在顫抖著,但他心裏的堤壩已經垮了。他徹底絕望了。


    最先察覺到這一點的,是右少卿。她感覺到魏銘水的手在顫抖。她慢慢地轉回身,盯著魏銘水那張驚恐的臉。她抓住他的手,按下去,並且拿掉他手裏的槍。


    發生在地下室裏的這幾秒鍾僵局,至此結束。


    魏銘水到他臨死的時候才想明白,他最後的這個舉動,叫做“負隅頑抗”!他因此被判了死刑。他的三個組員,因為在最後一刻主動放下武器,因此被判了十年徒刑。刑期雖然很長,但他們都活了下來。


    左少卿姐妹走出地下室,看著剛剛升起的太陽,心裏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許多警察仍在周圍警戒著。幾輛警車開進來。魏銘水等人被警察挾持著上了警車。她們看著遠去的警車,這才感到心裏一陣輕鬆。


    姐姐抓著妹妹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妹呀,你怎麽那麽不小心,竟然讓他給扣住了。我一聽說你失蹤了,都快急出心髒病來了。”


    妹妹嘻嘻地笑著,“我的姐呀,也幸虧是我,被魏銘水給扣住了。要是你,可就完了。他的目標就是衝著你去的。你立刻就猜到我在這裏?”


    姐姐說:“還能在什麽地方呀。我怎麽地也要到這裏來找一找。雅蘭在全市采取了行動,幾乎所有人都被捕了。”


    妹妹聽出弦外之音,就問:“那個‘水葫蘆’呢?”


    姐姐搖搖頭,“還是沒有消息。我沒想到,錢玉紅會這麽在意那個男人。昨天下午,她幾乎被‘水葫蘆’痛打一頓呀,卻仍然不肯開口。這個錢玉紅呀,真是讓人說不清!”


    這個時候,讓左少卿說不清的錢玉紅正坐在她的房間裏,仔細地看著鏡子。


    房間裏很安靜,也很零亂。她第一次沒有心情去收拾房間,亂就讓它亂去吧。她不可能再在這個房間裏住下去了。


    左少卿一走,她就急忙起了床。她洗了臉,梳了頭,又給自己裏外都換上幹淨的衣服。她開始收拾東西。她必然要用的東西,換洗的貼身衣服,洗臉用具,等等,都裝進一個學生用的書包裏,然後背在身上。鏗一說,叫她在家裏等著,他一準備好就會來通知她。她相信鏗一一定說到做到,而且時間不會太久,也許就在今天,甚至就是現在。一定會來通知她,帶她離開這裏。


    這時,她就注意到自己的臉。鏡子裏的她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甚至變得不好看了。臉上的青紫雖然已經消退了一些,但仍然很顯眼。她為此感到驚恐。鏗一最喜歡的,就是她姣好迷人的容貌呀,其次才是她的身體。但是,她現在卻沒有辦法掩蓋臉上的青紫。她真心希望,鏗一看到她的每一眼,都是美麗而雅致的。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麵有輕輕的敲門聲。她嚇了一跳,這個時候來敲門,似乎預示著某種危險。她相信,鏗一要通知她,一定有她想不到的辦法,而不應該是來敲門。門外的附近,一定有公安局的便衣!


    但她還是走了過去,輕輕拉開門。她很驚訝,站在門外的是一個最多隻有十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睜著大眼睛靜靜地盯著她,隨後把一個小紙方塞進她的手裏,掉頭就跑了。她站在門口,看著左右,也看著小男孩遠去的身影。直至小男孩的身影消失,也沒有出現攔截他的人。這個情況讓錢玉紅鬆了一口氣。


    她關上門,打開手裏的小紙方。她猜想這是鏗一寫給她的,紙條裏果然是鏗一清秀纖細的筆跡。她興奮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努力定住眼睛,看紙條上的內容。


    紙條上隻有一句話:“中午十二點,四號碼頭等我。即焚。”


    錢玉紅反複看了幾遍,確認理解全部意思。她沒有費心去找火柴,直接就把紙條吞進嘴裏。她快樂得全身都顫抖起來。鏗一是如此在意她,惦記著她。鏗一這麽快就做好了準備,要帶著她離開。她在心裏想,鏗一呀,我發誓今後隻和你一個人在一起,決不再欺騙你了,決不再做對不起你的事了!鏗一,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鍾,現在的時間是八點過十分。按說,她有充足的時間去港口的四號碼頭。但是,她也不傻呀,左少卿都已經到過這裏了,就想從她嘴裏知道鏗一的下落。所以,她一定要早一點出門,在路上多用一點時間。


    她決定再等十分鍾。監視她的人一定看見那個小男孩了。這個時候,他們的警惕性就會很高。至少十分鍾後,他們的警惕性才會稍稍鬆懈下來。


    她向周圍看了一眼,拿起一隻她每天買菜用的籃子。她把書包放進籃子裏,這樣會更好一些。十分鍾後,她出了門。


    她先去了菜市場。菜市場裏人很多,小販們大聲的吆喝著。她在人群裏左鑽右鑽,然後就拐進一條小巷裏。她急匆匆地走著,不時回頭觀望。她雖然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仍相信沒人跟在她的後麵。


    上了大街後,她開始不斷地換乘公共汽車。有時她在距離汽車站很遠的地方停下,左右張望著,似乎在找人。但公共汽車來了之後,她才急忙向汽車跑過去,在關門之前跳上車。她緊張地看著汽車外麵,有沒有人突然上了車,有沒有人在汽車後麵追趕。謝天謝地,都沒有。她終於相信,她現在安全了。


    差二十分鍾十二點時,錢玉紅到了港口四號碼頭。


    碼頭上的乘客永遠是那麽多。天知道他們為什麽都要湧到這裏來。他們提著行李,扶老攜幼,匆匆地奔跑著,大聲呼喊著,沒人向她這裏多看一眼。


    錢玉紅站在牆邊一個宣傳欄的旁邊,半個身體隱在宣傳欄的後邊。她緊張地注視著每一個從她麵前經過的人。她不用去尋找,她相信隻要鏗一一出現,她一定會認出來。她就會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麵走,不管他會把她帶到什麽地方去。


    但是,時間正在漸漸地流逝,鏗一仍然沒有出現。


    一班輪船靠岸了,許多乘客湧下船,然後像水一般向四處流去。許多乘客湧了過來,仿佛逃難一般湧上輪船。一班一班的輪船靠了岸,又一班一班地離開。附近的乘客忽多忽少,周圍的喧嘩聲時起時落。


    錢玉紅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提著書包的手甚至開始顫抖。她內心裏的一根神經已經繃得很緊了,即將繃斷了。她從昨天晚上起就沒有吃飯,但她一點餓的感覺也沒有,她的腸胃似乎已經停止工作。她的全部精力,全部意誌,都集中在眼睛上,努力向周圍的乘客群裏張望。


    大約到下午六點鍾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這個時間,這是左少卿記憶裏的時間。


    錢玉紅察覺旁邊有一個人,正在慢慢地向她走過來。她扭頭向走過來的那個人看了一眼,立刻就把頭轉向別處。此時,她的眼睛裏已經有了淚水,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的嘴唇瑟瑟地抖著。她心裏的那根神經就要繃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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