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隊正帶著幾個反了的兄弟殺了過去,那些漢軍不知他已反了,多在毫無防備之下著了他們的道。


    殷其雷叫來與他一同前來的董渾,對他說了幾句,董渾大喜,吼道:“媽了個巴子,咱們也反了狗娘養的耶律李胡!”他故意加上耶律李胡的名字,好讓大家知道,反的是耶律李胡,可不是他們聿皇軍。


    俗話說,有什麽樣的將,就有什麽樣的兵。董渾平日插科打諢的作風完全影響到了他的手下,其中包括癩痢阿三,隻聽他也大喊起來:“張大哥,李大哥,咱們也他娘的反了耶律李胡吧!”


    其餘眾人立即附和:“反了!反了!反了耶律李胡!”


    與他們廝殺的漢軍難免覺得奇怪,他們不是早就反了嗎?


    董渾策馬狂奔,大叫:“反了耶律李胡,反了耶律李胡!”


    按照犬吠理論,一隻狗叫,其餘的狗也會跟著叫。這就和炒作宣傳的道理一樣,發生一件大事,或者推出一件產品,一些不明真相的大眾也會跟著起哄。是以聿皇軍許多將士也不知道董渾等人瞎叫喚什麽,隻當是個口號,也跟著大喊:“反了耶律李胡!反了耶律李胡!”


    混戰之際,漢軍不明覺厲,聽得反聲此起彼伏,隻道是自己人反了,因為聿皇軍反叛已久,按常理推測,是不可能再在這個時候打出反叛的口號。


    於是漢軍將士惶恐不安,軍心大亂,有些本來就不支持耶律李胡的將士,聽到反聲,也都趁勢高喊:“反了耶律李胡!反了耶律李胡!”


    謝王孫大喜過望,知道殷其雷使了造勢之計,跟著大喊:“耶律李胡殘暴不仁,素不把咱們漢軍當做人看,今日我石大勇就反了他娘的,弟兄們,跟我反了!”


    範鴻等人立即跟著鼓噪起來。


    石大勇時為漢軍千夫長,他手下的幾個百夫長正在遠處圍殺聿皇軍,聽到喊聲,狐疑不已,石將軍一反,按照連坐製度,他們也活不成了,當下鐵了心腸,扯旗呐喊:“弟兄們,跟著石將軍反了!”


    石大勇大驚失色,叫道:“我沒反,我沒反!”


    殷其雷衝了上去,將他撲倒在地,一刀劃過他的頸部,鮮血噴薄而出,他便再也發不出聲了。


    此刻,場麵大亂,聿皇軍早將“反了耶律李胡”當成口號奉行,漢軍當中有喊此口號者,即為自己人。不喊此口號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廝殺過去,其中不免殺錯了人。


    但是漢軍可就慘了,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反了耶律李胡”已經當成口號,即便平日都在一個軍營,此刻相遇也要小心,誰知道對方反沒反?是以漢軍將士碰麵,都要先問一句:“你反沒反?”但是被問者不知對方反沒反,不敢輕易回答,大抵都要反問一句:“你反沒反?”雙方都猜不到對方的心思,僵持不下,都看自己身邊的人數決定,人數多的,膽氣較粗,喝道:“我們反了,咋地?”另外一邊人數較少,忙道:“我們也反了!”當然,有些不反的,自然又要廝殺一起。


    殷其雷殺向蒜頭身邊,叫道:“蒜頭,快點隨我突圍!”


    蒜頭倔強地說:“不行,我要去救幹娘!”


    “咱們這點兵馬救不了玉夫人的!”


    “救不了也要救,身為人子,怎能不救自己的母親?”


    殷其雷微微一怔,不想蒜頭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一番話語。將心比心,盡管他的生母和後媽對他並不關心,但是她們若是落入這等陣仗之中,他就是拚死也會去救的。但是兩軍交戰,又有所不同,救母隻是個人的事,賠上這麽多將士性命,又是於心何忍?


    殷其雷一時陷入兩難,卻聽旁邊周隊正道:“殷大哥,那人就是害死典大哥的方高!”說著一指前方馬上一人。


    殷其雷怒從心起,疾奔過去,方高一矛搠了過來,殷其雷哥舒魔刀在手,將身一側,一刀斬下,那矛立斷。


    方高大吃一驚,叫道:“我……我也反了……”


    殷其雷冷笑:“你誣告典兄弟反叛,今日怎麽自己也敢反叛?”


    方高此刻知道殷其雷的意圖,拍馬便走,殷其雷追了上去,一刀斬斷坐騎左後足,那馬悲鳴一聲,方高便從馬上摔下,身體尚未落地,殷其雷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他本來自21世紀,雖然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取人性命之事,想都不敢想。可是,來到這個亂世,特別是在這片弱肉強食的草原,他看不到生命的尊嚴。短短兩個月間,他已不記得自己雙手到底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可是他要生存,就要殺戮。戰場的仁慈,隻會害了自己性命。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不辜負情義二字而已。


    若連情義也都失去了,那他隻是一部會殺人的機器而已,就像司徒災星的霹靂車,冷冰冰的,沒有生命,成為統治者的征伐工具。


    哥舒魔刀的刃口血液滑下,他仰天喊了一聲:“典兄弟,兄弟為你報仇了,你安息吧!”跪地納頭拜了三拜,他本不相信什麽在天之靈的理論,但是此刻他卻希望人死後,真有在天之靈。


    漢軍一個契丹千夫長來到身後,一見殷其雷身上製服,知是聿皇軍的將領,手中狼牙棒砸了下去。——聿皇軍重新改變之後,皆已換了製服,否則穿著漢軍帶過來的製服,混戰一起,可就難辨敵我了。


    契丹千夫長的狼牙棒沒有砸到殷其雷頭頂,人就栽下馬去,胸口插了一枝羽箭。


    殷其雷吃了一驚,急忙拿刀起身,卻見兀顏斡手拿鐵弓,策馬而來,知他救了自己,急忙抱拳:“多謝相救!——賽裏部的兄弟都來了嗎?”


    兀顏斡有些歉意,說道:“隻有我和朵兒來了!”


    殷其雷沒有多想,望向兀顏斡身後,兀顏朵兒手持長槍,連挑數人,英勇非凡。


    “親親好老公!”兀顏朵兒策馬到他身旁,“你怎麽不騎馬?”


    殷其雷笑了一笑:“我拿的是短刀,騎馬殺得不方便。”


    漢軍代都指揮使耶律牙裏果看到場麵混亂不堪,隻聽“反了耶律李胡”之聲越來越高,漢軍之間多有將士自相殘殺,已經無法控製,立即策馬回報耶律李胡。


    耶律李胡大怒:“這些漢狗,都反了嗎?”


    耶律牙裏果戰戰兢兢:“可是尚有一些沒反,但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也罷!漢軍朝三暮四,現在不反,遲早要反!不如現在就將他們殲滅,一個不留,以絕後患!”


    “末將這就去調兵!”


    蒜頭趁亂已經殺出漢軍重圍,直往耶律李胡大營奔去,耶律李胡遠遠望去:“那個小孩是誰?”


    天狼軍統領蕭宗輔摸了一下八字胡,說道:“聽說査墉鼠輩將漢軍的叛兵改編成了什麽聿皇軍,想來這小兒是聿皇軍的什麽將領。”


    “誰人與我拿他?”


    蕭宗輔看到蒜頭突圍的兵馬不過二百餘人,對副將蕭哈頓道:“哈頓,你帶百騎前去,提那小兒首級來見!”


    蕭哈頓本是蕭宗輔一手**出來,本在屬珊軍任職,剛剛調到天狼軍,正愁沒有機會在耶律李胡麵前顯露本領,當即率領百騎,提著一杆精鋼蓼葉槍,撲向蒜頭。


    屬珊軍已是耶律李胡手下精銳,天狼軍乃從屬珊軍挑選而來,是為精銳中的精銳。蕭哈頓率領的一百騎兵,個個驍勇無敵,一時就將蒜頭帶領突圍的二百餘人殺得落花流水。


    蕭哈頓已和蒜頭二馬交錯一起,走了五個回合,蓼葉槍破開蒜頭雙戟,向他胸口刺到。蒜頭身體向後一仰,避過一槍,但他騎慣神豬,駕馭馬匹尚不精熟,坐騎受驚一跳,他便跌下馬來。蕭哈頓就要一槍結果他的性命,卻見半空一物砸來,蕭哈頓回槍一挑,卻是一支煙杆。


    謝王孫拍馬趕到,手執長矛,代替蒜頭與蕭哈頓戰在一處。蒜頭又躍上馬去,叫道:“謝大哥,這裏交給你了,我去救幹娘!”


    謝王孫大驚:“蒜頭,回來!”想要去追,無奈正被蕭哈頓纏住,二人不分伯仲,倒也甩他不開。


    玉樓春殺了看守她的侍衛,從耶律李胡的大帳逃了出來,因為耶律李胡親自上陣,天狼軍隨去護駕,看守大帳的侍衛沒有幾人。大帳旁邊一個馬廄,專門飼養耶律李胡的駿馬良駒,耶律李胡愛馬如命,是以粟特酋長穆尼當初才會送他一匹純種的汗血馬來拉攏關係。玉樓春拿了自己的象鼻刀,迅雷不及掩耳,殺了管理馬廄的幾個奴隸,搶了一匹烏雪蹄狂奔而去。


    “犯人跑了,快追!”身後追兵趕來,接著四麵八方湧出無數人馬。


    玉樓春仗著胯下寶馬,一路廝殺,但她昨晚已受重傷,此刻隻是拚著最後一口氣力,想要逃離耶律李胡大營,免受他的蹂躪。


    此刻耶律牙裏果已傳耶律李胡之命,帶領五萬屬珊軍圍殲漢軍和聿皇軍,耶律李胡策馬進前,大喝一聲:“一個不留,勿使我軍中再有漢狗!”


    漢軍當中本有一些將士不存反心,但是耶律李胡此言一出,不反也得反了,總不能束手待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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