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寨外響聲一片,殷其雷知是拓跋葉劫營來了,他已吩咐董渾做了妥善防備。


    “殷大哥,外麵發生何事?”盛思遠站了起來。


    殷其雷笑道:“想來是拓跋將軍來劫營。”


    “末將願意去勸降拓跋大哥!”


    “好呀,如此有勞盛兄弟了!”


    盛思遠提起陌刀,打馬出了寨門。


    拓跋葉大喜:“兄弟,你沒事吧?”


    “大哥,我已歸順殷其雷。”


    “什麽?!”拓跋葉震驚無比。


    “大哥,你想想看,咱們丟了新亭,耶律牙裏果一定不會饒了咱們!”


    “七尺男兒,死則死矣,頭掉了不過碗大的疤,何苦去做降將,任人屈辱!”


    “殷其雷並未屈辱兄弟,此人看重道義,絕對是個可以相交之人!”


    拓跋葉冷笑:“好呀,你既已投靠殷其雷,從今往後,咱們就是敵人!”


    盛思遠急忙翻身下馬,跪在地麵:“大哥要是這麽說,小弟寧願一死!”說罷,拔出腰間佩刀,就往項間橫去。


    殷其雷拍馬趕到,一槍將他佩刀挑落,向拓跋葉說道:“拓跋將軍,可否聽我一言?”


    拓跋葉冷笑:“你奪我營寨,你我生死之敵,又什麽可說的?”


    “我奪你營寨,實在萬不得已,弟兄們都被逼急了,少不得要借你營寨謀個生存。”


    “可你不該使陰謀詭計奪我營寨,大丈夫就該明刀明槍!”


    殷其雷笑道:“拓跋將軍英勇無敵,加上人馬又比我要多,真要明刀明槍,我又豈是你的對手?自古以來,兵不厭詐,這個道理,將軍難道不懂嗎?”


    “既然如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又有什麽說辭?”


    “我願為將軍謀個生存之道,你失了新亭,耶律牙裏果那裏肯定無法交代。再者,薛白衣薛大元帥的大軍不日就到,就算讓你占據新亭,你又能抵擋得住嗎?不如,歸順我軍,日後建功立業,封妻蔭子,豈不美哉?”


    “不必多說,今日我非要奪回營寨不可!”


    “你要營寨又有何難,隻要你投降我軍,以後新亭仍由你來當家?”


    拓跋葉一怔:“你舍得嗎?”


    殷其雷哈哈大笑:“大丈夫誌在天下,小小的新亭有何舍不得?”


    隨即下馬,跪在拓跋葉馬前:“隻要拓跋將軍答應投降我軍,換上我軍旗號,在下願在將軍帳下聽命!”


    正在領兵與拓跋葉對峙的董渾叫道:“殷大哥,你這是瘋了嗎?你竟要聽一個手下敗將的調遣,你要我們這群兄弟的臉往哪兒擱?”


    殷其雷喝道:“董兄弟,你要認我這個大哥,就快給拓跋將軍行禮!”


    董渾心有不甘,但是殷其雷已經發話,還是憤憤地朝著拓跋葉拱手作揖。


    拓跋葉望著馬前單膝跪地的殷其雷,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操,這是什麽情況?明明是他拓跋葉打了敗仗,他殷其雷跪個什麽勁?


    男兒膝下有黃金,對於殷其雷而言,他的黃金就是拓跋葉,若能收伏此人,他跪一跪又有何妨呢?但是拓跋葉並不這麽想,他和盛思遠都是剛毅之人,寧死也不願向敵人下跪的,何況殷其雷還是打了勝仗的人,向他這個敗軍之將折腰。拓跋葉震撼無比。雖然他也知道殷其雷如此折腰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投降。但是,胸膛裏麵的一股血性,卻已開始沸騰。


    盛思遠叫道:“大哥,你就答應殷大哥吧!”


    此刻拓跋葉身後的將士也已跪倒一片,齊聲哀求拓跋葉投降,剛才殷其雷的一番分析,他們也都聽見。薛白衣大軍一到,小小的新亭必將化為齏粉,誰也抵擋不住。隻有投降,才能給弟兄們謀求一條生路。


    “罷了!”拓跋葉歎了一聲,翻身下馬,朝著殷其雷拜倒:“殷將軍義薄雲天,末將願效犬馬之勞!”


    “拓跋大哥,你比我年長,這新亭以後還是由你打理,我就做個客將!”


    “殷將軍言重了,我既已投降貴軍,做客將的應該是我,這新亭自然是由殷將軍接管!”


    殷其雷哈哈大笑:“我這裏沒有主客,隻有兄弟,以後咱們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來,喝酒去!”殷其雷握起拓跋葉的手就往營寨走去。(.無彈窗廣告)


    酒宴擺開,繼續開懷暢飲,卻見董渾赤著上身,背上綁著兩個荊條,耷拉著腦袋走了進來。


    殷其雷莫名其妙:“董兄弟,你這是幹嘛?”


    董渾跪在堂下:“日間罵陣,我把拓跋大哥和盛大哥罵得太狠了,現在都成了好兄弟,我這心裏頭還真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就學古人負荊請罪來了!”


    眾人大笑。


    殷其雷笑道:“你既負荊請罪,就該換根粗一點的荊條,你這皮糙肉厚的,你背上那兩根軟綿綿的荊條打在你身上,還不是跟給你搔癢似的?”


    拓跋葉急忙過來扶起董渾:“好兄弟,咱們日間是敵人,再怎麽罵也不過分,如今都是自家人,這事就揭過去了!”


    董渾大喜:“既然如此,我就先敬拓跋大哥和盛大哥每人三百杯,算是賠罪!”


    拓跋葉大笑:“看不出來,董兄弟還是海量!”


    喝到半處,拓跋葉問道:“殷兄弟,聽說你有一把斧頭,可以飛到空中,還能讓它說話?”


    董渾得意地說:“拓跋大哥,我跟你說,這可是一把神斧。當時吧!這個情況我得跟你說說,是在血染莊,砰的一響,一塊巨石爆破,裏麵出現一把石斧。然後,那塊石斧就嗖的一聲飛到殷大哥手裏,並且開口說話,自稱黃帝之女。當時可把殷大哥給嚇尿了,好家夥,跑得褲子都掉了!”


    殷其雷抓起筷子朝著董渾擲了過去:“誰跑得褲子都掉了,你非得損壞我的光輝形象嗎?”


    董渾忙道:“是我是我,是我跑得褲子都掉了!”


    拓跋葉好奇萬分:“這把神斧現在何處,能否讓我開開眼界?”


    殷其雷從腰間取下石斧,擺在食案上麵,說道:“女妭,你飛一個給拓跋大哥瞧瞧。”


    女妭沒好氣地說:“我要睡覺了,別吵我!”


    拓跋葉吃了一驚,他可以分辨得出,這是一個女聲,在場都是男人,哪來的女聲?莫非,真是石斧開口說話了嗎?這世上竟有如此怪事,委實不可思議。


    “先別睡,你先飛一個!”殷其雷擁有神斧,也覺得得意非凡,催促女妭在拓跋葉麵前顯露一下。


    女妭不耐煩地說:“不飛,浪費元氣。”


    殷其雷無奈,對拓跋葉道:“改天有機會讓她給你表演表演。”


    喝到半夜,眾人酒醉而歸。


    殷其雷信步走在營寨之內,隻見明月朗朗,清風習習,隱隱傳來一股抽泣之聲。循聲而去,但見一抹纖瘦的身影跪在月下,手中燒著紙錢。


    “春妮?”


    春妮嚇了一跳,慌亂地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殷……殷大哥……”


    “你在幹嘛?”


    “我……”春妮低頭沒有再說下去。


    “你在二狗子燒紙錢?”


    春妮點了點頭。


    “你知道二狗子死了?”


    “我聽軍中的弟兄說的。”


    “你這紙錢哪裏來的?”殷其雷覺得奇怪,按理說軍營應該沒有這些東西才對。


    “是我自己拿紙剪的。”


    “噢,你也別太傷心,死者已矣,你要堅強地活下去。”


    “是我對不起二狗子,我從小就知道他喜歡我,但我總是瞧不上他。可是到頭來,我卻成了這麽卑賤的女子,配不上他了。”


    “春妮,你不卑賤,人無貴賤之分。”


    春妮望了殷其雷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殷大哥,你真的相信人無貴賤之分嗎?”


    “起碼在我眼裏是這樣的。”


    “殷大哥,我總覺得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殷其雷微微一笑:“是我比別的男人醜嗎?”


    春妮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殷大哥,你怎麽會醜呢?你……你……”


    “我什麽?”殷其雷饒有興致地問。


    “我覺得你很好看。”春妮低頭迅速地跑開了。


    殷其雷笑著搖了搖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這樣的夜晚,他竟忽然有些寂寞,不是身體的寂寞,而是心靈的寂寞。


    一種說不出來的寂寞。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麵對數不盡的殺伐,他沒有安身之地,心靈更是無處棲息。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明天又要麵對怎樣的人生呢!


    “殷大哥,你歎什麽氣呢!”一個悅耳的聲音在他身後悄悄地響了起來。


    殷其雷聽出是碧奴的聲音,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你怎麽還不睡?”


    “在想一個人,睡不著。”


    “噢,那個被你想的人,他一定很幸福。”


    “殷大哥,你真的這麽覺得嗎?”


    殷其雷笑了一笑:“阿三要是知道你這麽想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碧奴心髒一疼,疼得眼淚都要掉了下來,他難道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意嗎?


    忽地,她從身後緊緊抱住殷其雷虎腰,將麵頰依偎在他寬闊結實的後背,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氣味,汗味,酒味,男人特有的陽剛之味。


    她隻願在那一瞬間……沉淪,不複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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