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書恒遇難黑龍嶺,在軍中並非秘密,隻不過遇到白硯一事,也隻有秋千知道,除此之外,便隻有劉氏這個策劃者知道了,劉氏殺自己不得,便誣陷她與白硯有情,此事已經不是她與左天啟之間的問題,若有人相信她與銀月城少主有私情,她這統領還做不做了!


    她與劉氏鬥了這麽久,對陰謀比尋常人來得敏感,隻是她並不是個將目光鎖在男女之情上的人,甚至覺得比之生死,男女之情也算不上什麽,因此對落舞月也有所疏忽。左天啟每日與落舞月在一起,這些話,若不是落舞月和他說的,還能有誰敢和他說。而且今日落迪之事,除了落舞月誰會那麽快就知道她不救落迪。她知道左天啟是個耳根子軟的,卻沒想到他竟然聽什麽信什麽。


    她喝道:“秋千!去請三小姐來!”


    秋千在站外聽的心驚膽戰,立刻起身去找落舞月。


    左天啟連忙道:“你找她做什麽,此事和她沒有一點關係。”


    落書恒不答,在椅子上坐下,嘴角帶著笑看著左天啟,那眼中卻看不到一絲笑意。左天啟被她看得發怵,連忙轉移視線。


    不到一會,便聽得門口傳來細碎腳步,秋千掀起簾子,落舞月緩緩走進來。


    落舞月穿著珍珠色儒裙,披著黃色外套,長發挽成精美發髻,小巧的口鼻顯得精致異常,便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落家的人,都有副好皮相,似落書恒,落迪。落舞月雖沒有靈骨,卻也得到了落家的傳承。她向落書恒盈盈一跪,輕聲道:“姐姐。”


    落書恒似沒有見到她一樣,讓她就那麽跪著。雖已經是春天,可地上還是冰涼。落舞月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又沒有靈氣護體,哪裏受得住這樣跪。不一會就身子一歪,向邊上倒去。左天啟連忙將她扶起。


    還沒站到一半。落書恒"砰"的一掌拍在桌上,喝道:"誰讓你站起來!"


    落舞月一驚,腳下一軟重又跪下。


    "你可知罪!"


    "舞月不知何罪之有。"


    落書恒冷笑:"賣弄口舌,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叛軍通敵!"


    落書恒每說一個字,落舞月心就跳了一下,待說到最後一句,已是臉色煞白,卻依舊鎮定道:"舞月不知做了什麽會讓姐姐這樣想。舞月沒有做過這些事,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落書恒緩緩的重複這四字,嘴角笑意更濃,"你散播謠言說我與銀月城少主有染,與劉氏一起私下和妖怪接頭。在左少俠麵前處處說我的不是。我說你賣弄口舌,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叛軍通敵已經算是輕的了。"


    落舞月聽完,臉色顯然舒緩不少,抬起頭直視落書恒道:"姐姐說了這麽多,可有證據。"


    落書恒笑了。美得似夏花絢爛,她走到落舞月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的好妹妹,我是落家的掌家,和浦西大營的統領,禦賜星辰仙子。我說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就算不是你做的,隻要我說是,不是也是!我想要你死,根本不需要什麽證據!"


    落舞月的臉色在一瞬間變了數變,跪坐到地上。這些話確實都是劉氏教唆她說的。劉氏殺不了落書恒,就讓她敗壞落書恒的名聲,隻要有將領相信落書恒與白狼少主有私情,她統領之位便坐不穩。隻要她不再是和浦西大營的統領,落迪奪取掌家之位就更容易些。


    雖然才到北地沒有多久,落舞月也將這個姐姐的脾氣摸透了。落書恒雖有大將之才,卻對後宅之事是一竅不通,對她全然不堤防。這樣的女人,在落舞月眼裏看來簡直是不堪一擊,用手段對付她都嫌麻煩。


    果不其然,前幾次與落書恒交鋒,落舞月幾乎是完勝,這也讓她更加看不起落書恒。這樣傻的一個人,憑什麽星芒就落在她的身上,憑什麽她有靈骨自己沒有,憑什麽她的未婚夫是大名鼎鼎的木靈真人的弟子,而自己隻能嫁個凡夫俗子!


    她不甘心,便更加刻意去離間左天啟和落書恒的關係。她不在乎落書恒發現她在背後使壞,她隻是動動嘴,到時候她不認,落書恒有什麽辦法。


    過度的自信讓她忘記了,落書恒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從小就踩著屍體長大的,殺一人放一人對她來說什麽都不算。直到此刻落舞月才意識到,落書恒不是傻,隻是根本沒將她當回事。


    "姐姐。"落舞月抱住落書恒的腳放聲哭道,"姐姐,是舞月不懂事,姐姐饒我這一次吧。"


    落書恒對她厭惡到了極致:"明日一早,你便回嶽南城去,我不會派人護送你,能否平安到達嶽南城,便看你的運氣。"


    落舞月一愣,沒有護衛,就憑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活著回城。可她若敢說不,恐怕馬上就會死在這裏。她向落書恒磕了個頭:"謝姐姐不殺之恩。"


    落舞月才退下,左天啟便道:"你讓她一人回城,不是讓她去死嗎!"


    "我隻是不派人護送她,又不是讓她一個人回去,難道她來時是一個人來的?"


    "可你明知落迪走的時候已經將那些護衛都帶走了啊。"


    落書恒冷冷道:"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左天啟看了她許久,才道:"我要去送她。"


    落書恒看著左天啟,覺得在雪地裏苦守十日的少年已然不複存在,她的心裏湧起淡淡哀傷,輕聲道:“你若是去,就不要再回來了。”


    左天啟怔怔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是什麽都沒有說,拂袖而去。沒有人發現,在左天啟的身後,一個小小身影一閃而過。


    當落書恒看著紅帳之下赤/身/裸/體的那兩個人的時候,她腦中嗡嗡作響,整個人都似飄在雲中一般,不著邊際的想,這張床便是落迪睡過的,幾天前,她就是站在這張床前看著落迪做著那種事,隻是現下這床/上換了個人罷了。


    直到秋千連叫了兩聲小姐,她才緩過神來,眼前的景象漸漸鮮明。左天啟與落舞月相擁而臥,落舞月神色慌張,臉色卻是極佳,眉眼間還帶著初嚐人事的嫵媚,而左天啟一手搭在落舞月身上,目光渙散,表情卻是很茫然。


    秋千氣的雙眼通紅,罵道:“三小姐小小年紀就懂得爬自己姐夫的床,可見什麽貨色生出什麽東西。倒是左少俠讓人出乎意料,三小姐不過十二歲,左少俠也下得去手!”


    落舞月身子一顫,更加軟弱無骨的靠在左天啟的身上,左天啟滿臉通紅,低著頭不敢看落書恒。


    秋千雙手插腰,張口還要罵,落書恒舉起手製止她,麵無表情道:“替左少俠和三小姐準備婚事。”


    左天啟卻一下子抬起頭,一臉震驚道:“書恒,我,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落書恒愕然,他做了這樣的事,怎還能以為他還可以做她的夫君!這個人到底還是讓人失望的,她的父親真是給她定了一門好親事!


    她將左天啟和落舞月的事丟給秋千去辦,自己一人騎馬狂奔,跑了許久,天色全黑,天空群星閃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到雲山頂上。從山下看去,衡水城便在自己腳下,城中星光點點,巨大的護城陣法將整個衡水城圍在其中。


    她心亂如麻,想著左天啟,想著落舞月,想著身邊總總亂七八糟的事情。一直以來,左天啟對她的喜歡遠遠超過她對左天啟的喜歡。可是她向來是個理智的人,她既然將左天啟看作自己未來的夫君,便已經在心裏認定他了,不管她對他的感情是怎樣的,也全然見不得願意將他送到旁人手中,而這個人,偏偏是劉氏的女兒。


    左天啟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摸樣,一看便知是入了圈套的。落書恒雖不知落舞月使了什麽計謀,結果卻是不能改變。若是左天啟心智夠堅定,落舞月不管是用什麽辦法,終究不能讓他做出這樣的事。


    其實今日之事倒是有更簡單的方法,便是手起刀落,一刀一個殺了了事,可這如嫉婦一般的事情,她真的很難做的出來。她本就是個很被動的人,包括劉氏的事情上,她一向都是很被動的承受著,實在忍無可忍之時才肯出手,一出手卻是雷霆萬鈞,也給自己弄了個殘暴的名聲。


    可在她的心裏,對自己的至親之人一向是有著超乎相像的容忍度,當年其父派人殺她,她也隻將那些刺客除去,而對待她的父親,她雖是心有不滿,卻也沒有做什麽傷害他的事。因此她雖始痛恨劉氏,落舞月和落迪卻是同她有一半的骨血,因此也狠不下真的趕盡殺絕。


    她在山頂上歎了幾口氣,又看了會星星,便決定打道回府。剛下了山,卻感到強烈的妖氣,認真分辨,這些妖氣是有許多妖怪混合在一起的,而其中的一股,卻是她非常熟悉的。


    在北地裏,遇到妖群也是很正常的事,而這些妖氣甚是強烈,放出妖氣的妖怪至少是在煉丹高階以上的,其中還混了兩個騰雲期的妖怪。她與白硯有約,在約定日前,無論如何兩人都不得出手相鬥,可此處離衡水城非常近,這些妖怪不知為何聚在這裏。她收斂了心神,將靈氣壓製到最低,策馬向那妖氣所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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