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落書恒大概覺得自己的回答不夠充分,又補充道:“你看,你我約好了決鬥的時間,萬一到時候你來不了,留我一人在此空等,卻多掃興。要知人生在世得一知己不易,遇到個真正的對手也是不易的。”


    白硯忽然笑了出來,不小心牽動了胸口的傷口,笑得有些痛苦。他這麽一笑,落書恒倒是覺得自己說的多了些,連忙低頭玩著花瓣。


    "喂。"


    落書恒抬頭,不確定這聲喂是在叫她,她這一生被人叫過小姐,掌家,仙子等等,可這喂倒是第一次。


    "你看那裏。"


    落書恒向白硯目光所指看去,見地上躺著個白色小瓶。她不解的看著白硯。


    "你氣海有損,非藥物不能醫,便宜丸雖藥性霸道,但對治療內傷頗有好處。"


    便宜丸,這藥倒是取了個便宜名字,卻不知製藥之人到底有多麽便宜。落書恒看著不遠處的小瓶子,有氣無力道:"勞煩少主取藥給我。"


    白硯看著那藥瓶,頗有無耐,與落書恒對視,皆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無力之態,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卻都牽動著傷,笑的甚是痛苦。


    白硯和落書恒兩人在北地均是橫著走的,現今兩人同時受傷,連個瓶子都無法取得,著實可笑。


    笑了一會,白硯緩緩道:“昨夜圍攻我的,是我弟弟的屬下。”


    落書恒訝異,她知道銀月城妖王有兩個孩子,卻聽說這兩兄弟感情極好。她扭頭看著白硯,見他麵帶微笑,一臉輕鬆的靠在樹上,那副摸樣倒不似重傷,卻有幾分慵懶。


    “你不必如此驚訝。”白硯繼續道,“在妖界兄弟之間爭奪少主之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更何況少主便是將來的妖王,作為一個妖王,怎能連自己的兄弟都贏不了。若連自己的兄弟都贏不了,又如何保全一族平安。”


    落書恒並不能接受他說的話,看他的樣子,並未覺得自己的弟弟這樣對他有什麽不對,也許他也是這般對付他的弟弟,你砍一刀我刺一劍,兩人倒也扯了個直。隻是以她來看,這種手足之情著實古怪,派人來殺你,反倒是為你好。這樣子看,她之所以能成為現在法力高強的落書恒,也是多虧了劉氏的長年暗殺,她對劉氏也應該心存感激才好。她道:“如此說來,你弟弟派人暗殺你。倒也是做的對了。”


    白硯道:“此事沒有對錯,隻有輸贏。你認為對的事,在別人眼中看來許是錯的。若他殺了我,錯的便是我,若我殺了他,錯的就是他。結果往往比動機重要的多。”


    落書恒怔怔聽了一會,覺得他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卻著實冷酷無情,這種冷酷既是對他人的,也是對他自己的,她歎了口氣道:“倒是我昨夜多事,讓你弟弟殺了你才好。”


    白硯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才道:“我每次見你。你都是穿紅衣,可有什麽說法。”


    落書恒愛穿紅衣,身邊的人都以為她喜愛紅色,卻不知她之所以穿紅衣,隻因受傷之時鮮血會滲透衣服。便幹脆換了紅衣,至此之後,無論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都與身上的衣物相溶,看不出個具體來。這與她平日裏為人甚是相似,無論心中多麽難受,表麵上也不露出半分,打落了牙和血吞。


    如同左天啟之事,說她不難受是假的,可那又能如何呢。也許正是她的外表太過堅強,左天啟才會將心偏向沒有靈骨的落舞月,也許在他看來,落舞月比自己更需要人保護吧。


    她一直想著,竟忘記了回答白硯,她不說話,白硯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一直坐著。


    落書恒不久前才受過一次傷,今日又受了傷,著實精神不濟,不自覺便靠著大樹昏睡過去,等到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透過頭頂花樹,可看見天空中彌漫著茫茫白霧,在那白霧之後,隱約傳來轟鳴聲,有人在陣外試圖破陣。


    此陣是她在不久前刻下的,陣內含了七十二道咒術,若全部開啟,便是連神仙都進不來。她那日見了白硯身邊的穗恭卿,知道他是個有本事的,此陣便是為了將穗恭卿與白硯分開,能夠保證在決鬥之時是一對一的。隻是昨夜入陣太過匆忙,隻將咒術開啟了二十八道,便隻得這二十八道咒術夠成的陣法,沒有十天半個月也休想破陣,到時候她身上的傷早已痊愈,又如何會害怕外麵的那些妖物。她試著將氣海中的靈氣轉了個圈,雖不似昨夜那般疼痛,卻還是難以忍受。


    她轉頭向白硯所在之處看去,見他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妖氣內斂,自是在打坐修行。她昨夜探他脈搏,知道他所受的傷比自己嚴重許多,尤其體內氣息極度混亂,可今日再看,卻比昨天好了不知多少。也許清凝露對妖怪的作用,比對人類的作用來得要強的多。


    一隻青蛙從身邊跳過,落書恒隨手便將那青蛙給抓來,她雖法力強,到底是個人,不比白硯幾天幾夜不吃不喝都可以。她取出飛劍,將這隻青蛙給宰了,當下卻犯了難,總不能生吃了此物。


    她轉向白硯,見他雙目緊閉,銀發在黑暗中微微發光,麵目甚是柔和,比尋常男子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她突然想,若他不是個人人懼怕的魔頭就好了,接著又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一顆心驚得直跳,覺得自己當真是傷後糊塗了,白硯是好是壞與她有什麽關係,她連忙撇開這種想法,輕輕叫了聲:"喂。"


    "何事?"白硯沒有睜眼。


    落書恒清了清嗓子道:"聽聞少主的妖火著一片藍光,可萬世不滅,乃世間第一奇火,不知可否與我一見。"


    白硯睜開眼,狐疑的看著她。目光落到她飛劍上插著的那隻青蛙上,嘴角一抿,露出笑意:"那隻青蛙,要分我一半。"


    "不行!"她連忙道,"你已經辟穀,何須要吃。"


    白硯道:"不給就算了。"重新閉上眼。


    落書恒氣結,想著大不了忍著餓好了,忍個十幾天也死不了。不到一會,肚子餓的實在難受,想分他半隻青蛙,卻十分不舍,糾結半天道:"就一隻腿,再多沒有了。"


    "半隻。"


    落書恒怒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也算出了一半力氣,分你半隻怎會過分。"


    落書恒咬牙:"半隻就半隻!"


    白硯一笑,掌上一翻,一團藍色火焰向落書恒飄去,她連忙將青蛙烤熟,便往嘴裏塞。


    "喂,一半是我的!"


    落書恒狡詐的看著他,將那青蛙從嘴裏掏出來:"不小心忘記了,你看,都是我舔過的,倒也不好分給少主吃,還是等下次吧。"


    "沒關係,我不嫌髒。"


    落書恒一愣,想著此妖的無恥真讓人刮目相看,隻得撕下半片青蛙丟給他,見他從容的將半片青蛙吃下去,還滿足的砸砸嘴,她心疼欲裂。


    她此時的肚子便似個汪洋大海,那半隻青蛙如小舟,掉進去沒個影子。她忿恨的看了白硯一眼,閉目調息。


    這一入定,便是一天一夜,體內靈氣轉了十個大周天,靈台清明,內傷也有所緩和。正覺得神清氣爽之時,一股烤肉香味撲鼻而來,睜眼看去,白硯依舊坐在樹下,在他麵前是一隻剝了皮的兔子,架在火上烤著。油脂滴滴落入火中,引得腹中饞蟲亂爬。


    "喂,那兔子分我半隻。"


    白硯一臉嚴肅道:“不行。”


    “為何不行。”落書恒腹中如鳴鼓一般,“我的青蛙可都分了你一半。”


    白硯慢條斯理道:“青蛙雖是你抓的,妖火卻是我引的,分我一半本就理所應當。而這隻兔子,是我抓的,妖火也是我的,憑什麽要分你一半。”


    落書恒一向認為白硯是個講道理的高手,雖是歪理,在他口中說出也變成真理,與她這種一語不合便用拳頭來解決問題的人大不相同,可此時他越講道理,越讓她生氣。她本是個息怒不顯於色的人,不知怎的,今日受傷之後就變得很容易動氣,甚至有些經不起挑撥。


    她左右一看,正好有一塊石頭落在手邊,撿起來便向那兔子丟過去,她雖無法催動靈氣,可手中準心還在,這一丟便將那樹枝打落,半隻兔子落入火中,一下子燒成灰燼,白硯連忙將剩餘的半隻從火裏撈了出來。


    落書恒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給她,他也別想吃。


    隻聽白硯一聲輕笑,“啪”的一下,有什麽砸在她的後背,她轉頭一看,是隻鮮嫩流油的兔子腿。


    兩人在此處養傷,一晃便過去四五日,除卻開始抓到的那隻青蛙和被落書恒糟蹋的半隻兔子,便也沒有在遇到什麽送上門的吃食。好在四五日裏,兩人都在打坐修行,在入定時也感受不到肚餓。到了四五日後,身上的外傷也好了大半,起身行走都沒什麽問題。落書恒服了白硯給的便宜丸,氣息也越加順暢,倒也是有一些效果。


    ps:


    往事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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