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紫來了又去,不過幾炷香時間,木炎清卻非常開心。//【.新.】~.新~


    含香不曉得他有什麽可高興,畢竟流蘇紫並未承認喜歡他。


    木炎清翹著二郎腿,得意道:"這你就不懂了,越是這樣不意就越是意。成功指日可待。"


    至此之後,他越加興奮,頻繁催促含香同他一起。從他能下地開始,便拉著她街上閑逛,還不時做出種種小動作,也不曉得流蘇紫看不看得見。


    寒冬來襲,銀月城雪一場接著一場下著。便是這般鋪天蓋地大雪中,白硯回城了。


    含香正端坐房間練字,她練字習慣是從浮羽島上就保持下來,這些年也都未斷過。


    窗門開著,她一身紫衣跪坐桌旁,長發似綢緞般灑地麵,她長長睫毛低垂,粉色唇不時抿著。直到寫完了後一字,才將紙遞給風吹,對著手喝了口氣。


    她抬起頭向窗外看去,見那大雪中站著個身著青衣俊美青年,正帶著笑意看著她。


    含香一愣,隨即看到他身上衣服相當眼熟,隔著窗道:"那衣服是不是我做。"


    白硯笑道:"正是。"


    當時做這件衣服是正值秋季,那時白硯已經離城,這件外袍也就壓她箱子裏,何時就到他身上了。可是秋季衣物這寒冬穿,他不冷嗎?銀月城此時可是冷打個噴嚏便會凍成冰粒。


    含香皺眉道:"你衣服穿錯季了。"


    白硯道:"我不怕冷。你出來吧,我帶你去看些有趣。"


    含香走出房門,還沒鑽出屋子,便被一件白色大氅裹住。大氅上散發著一股冷香,一披到身上便生出暖意。不曉得是用什麽毛皮製成,摸上去相當柔軟,甚是舒服。


    白硯替她緊了緊衣領,將一頂絨帽扣她頭上。白色毛皮襯著她雙頰緋紅,白硯認真看了一會。才摸了摸她頭道:"很合適。"


    含香仰頭看他:"何時回來?"


    "剛到。"


    他相當自然牽起她手向宮外行去。


    銀月城街道含香逛過許多次,今日看上去卻有所不同。街道上掛著無數紙燈,商販林立,擺著各色物品。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含香道:"你帶我過冬時日?"


    冬時日是冬天冷一天。這一日全家團聚共度寒時。


    白硯笑道:"是,也不是。"


    他帶著她穿過街道,又走了許久,眼前出現一座廢棄高塔。那高塔是山壁上砸出來,一部分牆體已然坍塌。


    "到了。"白硯指著那山壁道:"此處觀景好。"


    沒等含香看清,他便摟著她腰向上飛去,她足下一停,便看見自己身處於那廢棄塔樓上。


    隻見地上鋪著厚厚毛毯,擺著香爐瓷器。連枕墊茶具都一應俱全。雖是廢屋,這般布置下卻別有一番風味。


    從這裏向外看。便是一大片湖泊,秋日時白硯待她湖中垂釣,當時湖麵映著秋天藍色天空,周圍山嶺倒映湖中,甚是好看。


    現下大雪已將湖麵覆蓋。看不清湖麵模樣。偶爾有幾個小妖嬉鬧著結了冰湖麵上跑過,留下一道長長冰痕。


    白硯升起爐火開始煮茶。


    含香坐到他麵前,看著他修長手指攪拌著煎茶,他手很漂亮,指尖圓潤飽滿,又很靈活。不粗糙也不細滑,剛剛好。


    白硯好茶。愛自己煮茶,聞著茶香,心情也安定下來。


    "我小時候常來這裏。"白硯道。


    含香抬頭看他,水汽升起,騰起水霧模糊他臉。他專心看著煎茶,緩緩道:"那時銀月城還沒有現一半大。這個塔樓也還未倒塌。父王城務繁忙,時常不城中。我是銀月城少主,父王替我尋了許多老師,每日功課繁重,累時候。我便躲到這塔樓中來。"


    他替含香倒了杯茶:"從這裏看去,可看到崇山峻嶺,天山琥珀。那時我想,這裏便是世界製高點,這裏便是整個世界全貌。後來長大些,父王帶著我走遍大江南北,我才知昔日眼中全世界是多麽小,多麽卑微。我暗下決心,必定要得到全世界。"


    "這千年來,我隻得這一個目標。"他喝了口茶,苦笑道:"後來才知,這全世界與一些事比起來著實微不足道。即便如此,依舊要去做,倒是有些身不由己了。"


    這是白硯第一次他麵前表露心聲,他這樣性情,便似眼前冰封琥珀,難得會讓人看到真心。


    他這般坦誠,她卻不知說什麽好,又因感到他無奈,心裏越加難受了。


    含香喝了口茶,皺眉。


    "苦嗎?"白硯問。


    "苦。"她將剩下茶一飲而,微笑道:"再苦也隻是茶,隻是茶罷了。"


    再苦也隻不過一杯茶。


    冬日天黑早,一盞茶沒有吃完,天已經全黑。雪花一片片往下落,被八角宮燈照得發亮。


    白硯撤去茶桌,將毛毯披含香身上,自己斜靠軟墊上。


    "再等一會,就要開始了。"


    夜色越濃,湖畔小山上亮起一點燈光,不多時又是一點。零零落落相距甚遠,中間還有樹木隔開,彼此間看不太清晰。


    這燈光不多,隻圍著湖畔亮起,偶爾可聽一兩聲年輕男女輕笑,隨即淹沒茫茫白雪中。


    白硯一揮手,宮燈熄滅,眼前隻見遠處燈光星點,似遠天上星。


    "這是"


    冰涼手覆上她唇:"別說話,聽。"


    遠山空曠,隻聽得落雪沙沙,仔細辨認那細雪聲中傳來低吟。先是一人之聲,後諸人相喝。有梆子敲打節拍,一下一下,古樸濃重。


    含香甚少聽人唱歌,隻覺得世上沒有人能比離歌歌聲美。此時這歌聲雖比不上離歌曼妙,卻加沉重。


    那歌詞用古妖語吟唱,講是上古神怪以末與天人神女相愛三生,不得相守故事。曲調沉重悲傷,又摧人淚下。


    那歌聲遠遠,隻重複唱著:"三生歸土,不複見。"


    含香聽著聽著,心裏一陣難受,似被狠狠錘了一拳,一滴眼淚滑落。


    身旁傳來白硯低低嗓音,附和那歌聲唱道:"三生歸土,不複見。"


    歌聲淒涼痛楚,又甚是無奈。


    含香一震,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已經按住他唇:"不要唱。"


    她也不曉得為何不許他唱,隻覺得那以末與天人神女一為人一為妖,糾葛三世,一人落於海底,一妖葬於山巔,永生不可相見,這個故事可悲,可白硯唱起來卻讓她害怕。


    他臉很冷,嘴唇冰涼,連突出來氣息也是冰涼。明明冷,卻說不冷,執著穿著她所製秋衣。黑暗中,他眼透著藍光,本應該是兩隻眼,卻隻剩下一隻。


    她心中一軟,感情洶湧而出,刹那間明白他對自己意味這什麽。


    什麽不悲不喜,什麽平常心對待,全是她安慰自己。


    若非喜歡他,他來賀蘭山救自己時她怎麽暗暗竊喜!若非喜歡他,怎會一聽他有難就奔赴衡水城!若非喜歡他,怎會遇險時便向北方飛!若非喜歡他,怎會容他占自己便宜!若非喜歡他,怎會與他一起什麽事都不做也覺得開心。


    這些年說對他無情,其實隻是自己騙自己,她對他感情,從來沒有放下過!


    別說什麽連續兩次跳進同一個坑,她根本就沒從那坑中爬出來過!


    無力感抓住了她,這麽多年,人事變換,唯獨感情沒有變過。


    她放下按他唇手,向湖泊看去。


    此時圍著湖畔燈光越來越多,連成一片,歌聲中,湖麵亮起銀光,厚冰破去,一顆銀樹從湖中升起。


    那棵樹越升越高,張開枝幹,枝幹上滿是銀光閃閃樹葉。


    無數靈光向那樹葉飛去,每一片樹葉與靈光結合,那樹葉就變為粉色。不到一會,整棵樹似花樹盛開,全是一片粉色。


    天上雲層散開,茫茫大雪間,一輪銀月照下,粉紅樹葉向天上飛去,直奔銀月。


    這場景美驚人,分明是大雪漫天,天上卻有月亮。


    天地間布滿粉紅樹葉,那些燈光向大樹湧去,含香能看清是一對對男女,伸手向那片片樹葉抓去。


    白硯道:“傳說此樹乃是以末化身,每隔十年出世一次,隻此大雪紛飛之夜才可見。這千萬片樹葉中,隻有一片為真實,隻要得到這一片葉片,便可與相愛之人相守一生。你想不想要?”


    含香心跳很,她伸出手,那些樹葉飛到她手心,她用力一抓,便消失殆。


    這以末化身樹葉同世間情愛一般,看似唯美,實則虛幻,經不起一指之力,而萬千樹葉中,也隻得一葉可修得正果。並非這一葉有何神力,而是要這萬千樹葉中尋得一葉,也得經過萬千次希望與失望,這個過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


    而若有萬千葉中尋得一片決心和毅力,又何嚐不能夠與相愛之人相守一生。


    含香用力抓住一片葉,堅定道:“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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