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給我的?”夏木接過沉甸甸的木盒,頗有些詫異的抬頭詢問。


    “當然。”的場靜司挑起眉,眼裏笑意彌漫,“你最近在做平安時代的遊戲吧?”


    夏目並不意外對方能知道,天生靈力強大的人有遠超普通人的情報網,妖怪們漫長的生命大半消耗在八卦上,就像當初見到綠川先生時,差點連對方的底褲顏色都被迫知道。


    而且在他心目中,的場先生似乎是個很神奇的無所不能的人,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那種狀態有點像他在夢境中身為天狐時……


    麵對的場先生這張臉,夏目的思維詭異的拐了個彎,突然想起了漫天風雪中,向他伸出手的那個手持魔刀的大妖,想起被高溫折磨時,微涼的指尖……


    真的是一模一樣啊……沒有右眼的符文頭上再加一對魔角……


    直到對方的手碰到他臉頰,夏目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失禮的盯著對方看了好久,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很抱歉!那個……我……”他忍了忍,拚命把一聽就像是借口的“我昨天沒睡好”咽了回去。


    “為什麽要道歉?”的場靜司顯得很疑惑,濃烈的喜悅從他眼瞳中浮現,他心情甚好的捏捏夏目的臉頰,一下又一下,低柔的嗓音像冷雨在摩挲窗棱。


    “你看著我,我很開心。”


    近似告白的話語毫無障礙的吐出,的場靜司難得展露了真心的笑容。他不笑的時候氣勢凜冽,像萬載不化飄遊在大洋上的堅冰;笑起來卻又收斂了渾身的涼寒,明明危險之極,卻能吸引無數人甘心送死。


    林林總總活了二百年,夏目第一次遇到完全捉摸不透的人類。


    “靜司先生,祖上是妖怪嗎?”不知該如何回應上一句話,夏目尷尬的轉移了話題。


    的場靜司有些遺憾,卻沒有強求,懶散的靠在了涼亭的欄杆上,可有可無的回答:


    “應該是,確切的說,所有身負強大靈力的人,往上找找都能找到妖怪祖先。”


    夏目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很是新奇,淺琥珀色的眼瞳閃亮亮的,期待著下文。


    的場靜司惡趣味的吊了他好一陣胃口,看足了他暗中焦急的模樣,才緩緩的解釋道:“你真以為靈力是這麽好得的?人類本就沒有使用法術的資格,不得不采取別的方式,比如——與妖怪通婚,生下半妖之子,將靈力刻在血脈中世代綿延下去。”


    “那,靜司先生的祖先是什麽妖怪?”夏目好奇道,然後被揉了腦袋。


    的場靜司眯著眼,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手下的觸感柔軟而涼滑,讓人愛不釋手。


    他打算一點一點挑明身份,宣稱自己出現了返祖現象,免得最後暴露身份把夏目嚇到了。


    “應該是……龍吧,年代太久遠,記載都模糊了。”


    “龍很帥氣啊……”夏目滿眼憧憬,又有點失落,“可惜我家不是大家族,族譜那種東西根本沒有,不然說不定會知道祖先是什麽樣的妖怪。”


    “我知道,”的場靜司接口,在夏目期待的眼神中,扯出了惡劣的微笑,“是小狐狸~”


    “靜司先生!!!”


    啊呀啊呀,一生氣更像了,這麽可愛被小爪子撓上一兩下也是情-趣吧……


    不管心裏轉動著何等變態的念頭,的場靜司臉上卻一絲一毫都未曾顯露。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起來,夏目不得不收拾起滿腔悲憤窘迫,努力禮貌地告別。


    “靜司先生路、上、小、心,特意給我送禮物來真是太·麻·煩·了。”


    “一點也不,過幾天我再來,不送送我嗎?”臨走的時候抓緊時間逗了逗,畢竟下次見麵不知要到多長時間之後了。


    的場靜司眼神暗沉,魔都的局勢比他想的複雜,幾個不安分的也開始浮出水麵自立為王,可以預見未來的一場腥風血雨。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很慶幸,夏目生活在相對和平的現世,不會被那些殘酷的紛爭所擾。


    這隻是戰前的一次偷閑,平靜的生活他似乎從來過不長久。


    夏目送對方到校門口,不知為什麽,那個身影看起來有些寂寥,卻仍然固執的挺直脊背,好像背負著沉重的宿命前行。


    上課的鈴聲在身後打響,他一咬牙,幾步跑上前去,拉住了的場靜司的袖子。


    “靜司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經曆什麽,但是……”他抬起頭,眼瞳中泛起金杏色的動蕩的光,神情近乎祈求,“請一定要好好的!”


    的場靜司怔在原地,抱著那孩子禮尚往來塞給他的小盒子,神情晦澀。


    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對方給予的溫暖,下次見麵仍然會被一不小心燙到,進而產生許多不該有的陰暗的妄念。


    比如把這孩子變成自己的,比如把他藏起來……


    他慢慢打開盒子,霎時有些被寶光耀花了眼。


    盒子裏鋪了厚厚一層勾玉,足有近百枚,勾玉之上躺著一串降魔鈴,墨翡翠雕刻,銘刻著令人目眩的咒文,散發出的驚人氣息無疑昭示著這是一件怎樣舉世無雙的至寶!


    他把降魔鈴攥在掌心,花紋擱痛了他的手,他卻越握越緊。


    不這樣的話,他怕忍不住立刻做出什麽糟糕的事情。


    的場靜司深深的看一眼教學樓,有朗朗的書聲傳出來,他知道那孩子的聲音就夾雜在其中,異樣的清透,那孩子眉宇間會泛著暖光,神情認真的捧著課本。


    等他拿下魔都,取來天狐血,他們的時間還很長,長到以永恒記年。


    骨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低眉斂目,她衣袖上還有無意中濺上的殘血。


    “陛下,主殿恐怕守不住了。”


    的場靜司收回目光,又變回了征戰魔都的王,神情冰冷而狠戾。


    “那就放棄,轉戰人間,我倒是希望他能搞出什麽大動靜來,最好把人間變成血海,到那時……再怎麽避世,那個傳說中的存在也會出現吧?”


    作為世間仁愛的化身,比太陽更尊貴的天狐,悲天憫人之際,恰是他出手之機。


    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到天狐血。


    【你要違背誓言嗎?不得殺害她的後裔!】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被毫不留情的碾壓回去。


    “我不會殺他的……”的場靜司的聲音很輕柔,如同情人間的絮語,“那麽好的材料可容不得浪費,當然是活著的天狐才有更大的價值。”


    【你……】聲音斷斷續續的擠壓出來,像壞掉的唱片機一樣嘶啞,【你別忘了!天狐持有……百鬼夜行圖!那可是號令百鬼的……至寶!】


    “如果對上上一任以火焰為天賦的天狐千姬,我的勝算恐怕無限趨近於零……但是現任的天狐,遠遠沒活到千年,他能積累多少擁躉?根本無法對繼承了八岐大蛇力量的我造成什麽傷害。”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啊,感謝你殺了她。”


    【不……千……姬……我……的……罪……嘶——】


    的場靜司幹脆利落的把對方封印到腦海深處,其實他更想把這個終日活在自責中、所謂上任魔都之主的殘魂撕成碎片,他向來討厭被人指手畫腳,更何況這家夥逼他發下了“不得殺害天狐後裔”的誓言。


    自責有什麽用?後悔有什麽用?的場靜司眼裏盡是陰霾,他踏在魔都的土地上,黑衣翻滾成一片不祥的陰雲,他揚起出鞘的布都禦魂,刀刃上閃現殺戮萬千的血光。


    魔兵在祂麵前集結,大妖恭敬的伏在他腳下,隨即擂鼓出陣,整個戰場上響徹嘶吼與慘呼,他眉梢不動,冷淡的像在看一幅毫無意義的抽象畫。


    如果真是情到深處,哪怕對方身死,他也要殺入幽冥捧回戀人的靈魂,縱使要血祭千萬人複生,他隻會心滿意足的去執行。


    吹來的風染著濃重的血腥味,的場靜司想,他大概真是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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