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主演在寒假前幾天就抵達了神奈川,妖怪們遠比他們來得早,數量之多讓黑澤久雄嚇了一跳,正愁無處安置,卻發現夏目與他們早就相識。也許不隻是相識而已,人身鳥首的妖怪剛一見麵,就恭恭敬敬的單膝跪地奉上見麵禮,說是聽聞電影中會用到,特意帶來的小小心意。


    一串佛珠,劇本裏天狗身佩的東西,更是後麵劇情的一個重大伏筆。


    全是珍貴的紫檀木心攢集而成,整整一百零八顆,看的黑澤久雄眼睛都直了。夏目卻隻是把玩兩下,深紫近乎黑色的佛珠貼著白皙的手背,繞了兩圈,絳紫的佛頭穗柔順的垂下,看得的場靜司眼神一暗。


    不過隨即,這串佛珠就被遞到了的場靜司手裏,作為天狗的主要道具,按黑澤久雄的話說就是務必要玩出沉靜壓抑又魅惑危險的感覺來。


    這種感覺聽起來很棒,但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嗎?夏目表示懷疑。


    時隔幾年,他與名取周一又一次見麵了,同行相見,頗有幾分熟稔的意味。名取周一這一次的角色,是斬殺酒吞童子的將軍源賴光。


    唯一比較重要的女主角夏目很熟悉,歲月絲毫沒有在鴉青長發的少女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她一如當年一樣撲上來抱住夏目,很歡樂的蹭蹭,“安卡安卡~罪好想你~”


    “我也是。”夏目柔和的回應,罪已經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裏功成名就,讓他感到很是欣慰。


    她要飾演的是天皇心愛的妃子,第一部裏戲份並不多,是清風明月一樣美麗的女子,第二部才是她真正的主場。黑澤久雄就是看中了罪若有若無的那種病嬌感,拍板決定的很幹脆。


    另外就是天皇的扮演者敦賀蓮,夏目完全搞不懂黑澤久雄的腦洞,什麽電影都要帶敦賀蓮玩一把,這次差點又讓他扮演天狗,也不怕上次的一連串倒黴事件再來一遍。


    簽下一份特殊的保密協議,眾位主演才得以真正見到劇本,以及那些趕來相助的妖怪。


    黑澤久雄沒有見到他想看的眾人世界觀崩塌的表情,怏怏不樂的蹲下畫圈圈。


    這世界真小,大家竟然都認識qaq


    寒假第一天,也是《平安風物誌·葬雪》的開機儀式,黑澤久雄別出心裁的安排了精美的懷石料理,眾位主演戲服加身預祝拍攝順利,漂亮的紅漆酒碟盛著清酒,入口似乎有淡淡的櫻花香氣。鑒於體製的特殊,夏目喝的是暖暖的櫻花茶,黑澤久雄慫恿未果,反而被的場靜司冷冷的掃了一眼,頓時慫了。


    嚶!好可怕!


    第一場戲當然是簡單好過的,更妙的是下午的時候下雪了,雪花飛揚,預計到晚上的時候,就會在地上積起不淺的一層,正好可以拍攝《葬雪》中最悲哀最沉重的一段,也是整個故事開始的一段。


    黑澤久雄:~\(≧▽≦)/~棒棒噠!


    【死去的雪,才會沉重的四處飄零。】


    【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向來會勾起心中深埋的恐懼,如秋蟲斂鞘翅,在枯葉下瑟瑟忍冬。】


    【那麽……死也一樣……】


    禪師死的那一晚,大雪降臨,倉促的覆蓋了大地,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刺眼的反光。除妖師低著頭,奇詭的符文纏繞在他右眼上,長長的垂在他身後,隨著疲憊而又踉蹌的步伐微微擺動。似乎已經忘卻了為什麽前行,忘卻了為什麽還活著,荼白狩衣上沾著星星點點的殘血,長刀拖在地上,切割著雪地,鮮血在刀身上縱橫蜿蜒,徐徐匯入拖拽出的刀痕中。


    四野無聲,隻有風聲勁厲,這條孤寂之路似乎永無盡頭。


    隻是路途再漫長,也要懷著死誌走下去,諾言不可以違背,心中的恨意幾乎要變成血淚流淌出來。


    雪地的盡頭是孤零零的墓碑,被白雪半掩,上麵的名字卻有著銳利的反光,銀鉤鐵畫,撲麵而來的殺伐之氣。


    【吾生九十有四,哭有時,笑有時,悲傷有時,歡樂有時,兼有暴戾之心,常懷慈悲之誌。回想興懷,下筆忘言,唯‘平安京’一詞烙入骨血,縱千載輪回不能忘,命絕之時,仍思滅卻百鬼,還天地朗朗,日月昭明,如此……雖死猶歡!】


    除妖師從來不得善終,或死於妖怪之手,或死於同族傾軋,強大如同禪師,也難逃此等宿命。


    早早書寫墓誌銘,死後身化蒼茫白雪,隻一座小小衣冠塚蒼涼立於天地間。


    在蒼灰的墓碑前,除妖師愴然下拜,妖刀橫在墓碑前,上麵是大妖的殘血。


    “師父,弟子無能,僅傷天狗一翼。”凜冽的嗓音回蕩在雪原上,除妖師的眼眸中是漫天風雪,冰冷到極致,勝過這漫天飄零的雪。他的手在雪地上抓握,帶著濃烈的不甘和仇恨,“然而終有一天,必要將之斬於刀下!以告慰師父亡靈!”


    有人似乎輕笑了一聲。


    漫天白雪中摻雜了幾片黑羽,被朔風吹卷,飄搖在空氣裏起伏,有一片落到妖刀上,瞬息被鋒利的殺意撕成碎片。除妖師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卻慢慢直起了腰身,麵無表情。


    純黑的袈裟上銀紋如流水交織,手臂上搭著一串一百零八枚紫檀木心攢集的持珠,在手上繞了兩圈,佛頭穗垂落。似乎有淡淡的檀香傳來,雪地裏的黑衣青年容貌俊美,黑發鬆挽,氣息寧靜如古畫裏走出來的神佛,隻是一雙眼眸是奇異的一紅一黑,瞳孔豎立如同獸類。


    天狗,傳說中曾發下滅世的宏願——【願為大魔王,擾亂天下,以五部大乘經,回向惡道!】


    誰知卻是這樣一幅俊美出眾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妖怪的殘忍和暴戾。


    “要……再試試看嗎?”風雪呼嘯,天狗的聲音喑啞撩人,“之前能傷我一翼,這一次說不定能斬下我的頭顱。”


    除妖師不語,涼寒的風雪沾上睫毛,也隻是輕微的抖了抖,澄澈的淺琥珀色眼眸中,殺意與無力感糾纏,最終他將妖刀入鞘,因為心中清楚,無論如何他都不是天狗的對手。


    聽到那聲輕微的刀鳴,天狗微微勾起唇角,隨即抬頭,散漫的看向場外,“我記得第一幕就到這裏,可以結束了嗎?”


    黑澤久雄這才回神,忙不迭的應道:“卡!卡!第一幕結束!造雪的可以停止了!”


    的場靜司立刻像拔蘿卜一樣把夏目從雪地裏抱起來,拍拍他身上的雪花,皺眉問道:“冷嗎?”夏目搖搖頭,頭發上的雪沫晃下來一點,看得的場靜司直皺眉,寬大的袈裟衣袖把他整個人攏住了,帶到場外。骨女特別趕眼神的衝好了熱茶,遞給自家王,然後垂首站到一邊,


    黑澤久雄正在神情恍惚的盯著剛才拍攝的一段,真真正正的精雕細琢,每一幀都可以截圖當封麵,兩個人都是眼裏有戲的,一起拍攝的時候充滿默契,讓整個場景顯得張力十足,又有種莫名的感覺,很容易……想歪……


    2333相愛想殺不要太讚哦_(:3ゝ∠)_


    黑澤久雄偷偷向攝影師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拍攝一些幕後花絮,攝影師會意,鏡頭裏的場景屢屢讓他瞎了眼,攝影師淚流滿麵,他強烈要求加工資,媽蛋遞水又送點心的不要太甜!單身狗已經在心裏捶地大哭了好嗎?!


    拍攝順利的簡直讓黑澤久雄難以置信,不說罪、名取周一以及敦賀蓮經驗豐富從不卡戲,夏目和這位帶資進組的的場先生反而最為搶眼,他們對手戲最多,幾乎都是一遍過,儀態步伐甚至是說話時微妙的細節,簡直像從平安時代穿越來的一樣,貴氣天成,無一處不妥帖。他心中有了某種預感,這一次恐怕又是一次國民cp的狂潮了,他可什麽也沒做!是無辜噠!


    一周左右,要露天拍攝的戲基本宣告完結,黑澤久雄笑得有些神秘,邀請眾人到更深的山裏去。


    “感謝的場先生的支持,劇組有他真是……”


    “少廢話。”的場靜司對黑澤久雄嗤之以鼻,“我可不是為了劇組。”


    一紅一黑的妖瞳注視著夏目,溫柔的好像能把人溺斃,“隻是追尋某些懷念之物而已。”


    世事變遷猶如戲劇,似乎在上一刻他還在兵圍平安京,年幼的天狐在拚盡全力死守,然而此時他們已經攜手並肩,共同凝望坐落在群山包圍中的城池。朱紅的鳥居上似乎還回蕩著歲月的回聲,灰色磚石堆砌圍城,琉璃瓦倒映著雲卷雲舒,民居錯落,雖然空無一人,卻仍然殘留著先民的氣息,好像隻要一個回頭,就會看到小販悠悠而過,武士佩刀逡巡,陰陽師的狩衣如同神鳥的羽翼,在蒼穹之下勾勒神明的影子。


    這裏是千年的平安京。


    他曾在這裏寄托了太多的愛恨悲喜,享王室供奉,出行的儀仗綴連成一片悠揚的流雲,禪師在寺廟廊下煮茶,白鹿在深林間跳蕩,然後端莊清貴的源氏公子在羅城門吹響“葉二”,藤原氏的棋局廝殺正酣……


    眷戀之極,一往而深。


    夏目向後靠了靠,立刻就被人攬住了,佛珠繞在手臂上,光華內蘊,有聲音從頭頂傳來——


    “喜歡嗎?”


    微微閉上了眼,像是想要遮掩眼底的歡喜,夏目點頭,“嗯。”


    之前一直神神秘秘的,就是為了建這座城吧?夢中的古城,有太多回憶的地方。


    “等拍攝完,可以讓它歸入淺櫻之裏。”的場靜司神色淡淡的提議,“不管怎樣,都是你的。”


    夏目笑了,“也許不是歸入淺櫻之裏,而是……歸入高天原呢?”


    “難得你這麽有野心,”的場靜司縱容道,言談間根本沒有把蹦躂的歡快的天照大禦神放在心上“等我們做掉天照,那時再把淺櫻之裏和魔都合二為一,重現當年高天原的盛景,平安京作為前往宮殿的門扉,也許可以在宮殿旁再加一個水車?”


    夏目沒有反對,反而興致勃勃的補充道:“神的國度從海麵上升起,日月交相輝映,王座共分,閑暇的時候穿梭於無盡時空中旅行,倦了就回到出發點安靜的旁觀人世……”


    討論到這地步,兩人都覺得很滿意,最終的場靜司做了個總結。


    “果然,還是先做掉天照吧。”


    天照:……招誰惹誰了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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