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攀爬上鍛煉所的台階,刀匠的臉隱沒在晦暗的陰影中,隻有抬頭的間隙,暗淡的月光灑落,才能清晰地看到貫穿半張臉的猙獰傷疤,猶如詭異的爬蟲一般攀附在五官上。刀匠輕輕吸了一口氣,木炭投入火中,純青的火焰升起,是他此生僅見的美麗顏色。


    玉剛在火中燒融,傾瀉入冷卻槽中,餘溫未盡之時他又掄起重錘,狠狠地擊打在劍胚上!點點火星之間,粗糲的嗓音癲狂的訴說著——


    “既為刀匠……以身飼劍……”


    “劍成之時……當死之日……”


    “可是有沒有人問過我?!問問我願不願意去死?!!”


    刀匠停下重錘,呼呼的喘氣,又換上了小錘,狂風驟雨般敲打起來。一塊劍胚被折疊過成千上百次,耀目的光華開始隱隱放射,整整一天一夜十二個時辰,刀匠守在火爐前敲敲打打,到最後幾乎油盡燈枯,他像是一塊即將燒盡的幹柴,拚盡全力的放出最後一點光焰。刀將拎起一旁的水桶,裏麵盛著黎明之時汲上來的井華水,猛一用力倒入冷卻槽中,白煙嫋嫋上升,一道雪亮的華光衝破水霧,將整個房間照得白晝般明亮!


    刀匠錯愕的後退幾步,水桶丟到一邊,喃喃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明明是黑暗之材,卻造出了光明之劍嗎?!”


    與此同時,第一縷曙光從天邊迸射而出,驅散了重重陰雲。整個營地裏的溯行軍都看到了這光明璀璨的奇景——九天之上白鳥飛來,繞城一周後,一頭紮進一座氣勢恢宏的宅邸中!


    刀匠捧著剛剛鍛造出的刀劍,手有些哆嗦。這無疑是一把極美的大太刀,羽翼一般的花紋覆蓋在刀鞘之上,白金交映,綴著赤色的流蘇,變幻不定的光影如同神明的凝眸。


    刀匠有點懵逼,還是戰戰兢兢的捧著刀劍,經過重重通報,獲得了允許覲見的資格,他一步一步走進了大廳,心髒縮成一團。盡頭的台階上還有點點滴滴的血跡殘留,下人們正在手腳飛快的擦洗著,而盤踞在高座上的青年漫不經心的半闔著眼簾,一副興趣缺缺的無聊樣子。


    “一群廢物,還敢來篡位□□……”


    刀匠隻是心裏有點小黑暗,因為死得冤枉也有點報社的小心思,可是一聽到這話,他老人家腿肚子還是有點打顫。


    我家檢非違使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怕_(:3ゝ∠)_


    “大人,您要的刀劍已經鍛造完畢,隻是屬性上……”


    青年聞言轉頭,專注地盯著刀匠手中的劍,半晌,伸手拿了過來。刀匠沒能窺探出他的心思,因為那張臉上絲毫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也許……眼睛稍微亮了亮?那就是滿意?


    出乎青年意料,這把劍摸起來暖暖的,一點也沒有兵器特有的森冷之感。他嚴肅了一張臉又摸了摸,刀劍都被他撫摸的微微顫抖起來。青年這才想到,刀劍之中是有可以以人類形態現世的付喪神的,他剛才的舉動,幾乎可以被稱之為耍流氓了……


    “那麽,現身吧!從今日起,我將是你前行的意誌!”


    媽蛋這麽狂哪有刀劍願意理你啊大人!刀匠在內心呐喊,一會兒叫不出付喪神千萬別賴到我頭上啊喂!


    然而,中二的檢非違使大人運氣竟然破表!新鍛造出的不知名刀劍顯然有脾氣非常好的付喪神!


    櫻花飄落水麵,光芒之中,身披繡金羽織的付喪神緩緩現身,金色護額綁在前額,長而柔軟的緞帶一直垂到小腿,付喪神睜開漂亮的淺琥珀色眼眸,淺淺微笑起來。


    “初次見麵,審神者大人!我是神劍天羽羽斬,之前是狂暴之神須佐之男的愛刀,曾經有殺死八岐大蛇的功績,突然降臨叨擾了,今後請多多指教!”


    刀匠裂掉了,他顫顫巍巍的看了一眼青年,對方正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付喪神,整個人周圍都快開出小花來了~~~


    “請多關照,我是……審神者,嗯,是這樣沒錯。”青年咳了一聲,像要掩飾什麽,暗地裏給了刀匠一個警告的眼神,滿麵春風的站起身,向付喪神伸出手,“按照這裏的禮節,你應該把手給我。”


    刀匠:這是哪門子的禮節啊喂!握手也不能手掌向上吧!


    付喪神有點呆的點頭,任由自家審神者握住了手,“是……我失禮了……”


    被帶著參觀了內番,一頭頭駿馬雙眼冒紅光殺氣騰騰,一片片田地寸草不生,比武場上滿是碎了一地的刀劍……


    那個……審神者大人的本丸真是畫風清奇呢_(:3ゝ∠)_


    又被帶著參觀了倉庫,這下輪到青年尷尬了,倉庫裏空蕩蕩的一片,目測連隻老鼠都沒有……哦哦,角落裏倒是有一堆木牌子,是戰場上獲得的依賴劄和手伝劄,因為完全沒用所以在角落裏落灰。


    青年正絞盡腦汁想個什麽借口解釋一窮二白的現狀,其實資源很多時候近在眼前他也不去撿,平日裏又征戰不少,資源當然就攢不住。


    手上傳來溫柔的力道,付喪神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一閃一閃,滿是感動之情。


    “很抱歉,因為希望我的到來,讓審神者大人犧牲了大量的資源!”


    這樣也行?!!刀匠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差點沒撿回來,他看看青年,竟然就這麽厚臉皮的默認了!默認了!


    “我今後會更加努力的,一定為審神者大人帶回更多的資源!”付喪神一臉堅定,“如果可以,明天我就想出陣曆練,努力提高實力帶回更多的資源,請您允許!”


    青年張了張口,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憋屈感,最後在附喪神亮晶晶的眼神攻擊下,他不得不妥協了,以明天出陣要養足精神為由,把付喪神趕去自己房間睡覺。


    轉頭他就拎住了刀匠和一把常年跟在身邊的大太刀,勒令刀匠明早之前給他趕製足夠的刀裝出來,必須是金的!其中盾兵和投石兵更是不能少!對於手下的大太刀,他就沒那麽“溫柔”了,把這個渾身冒藍光的家夥嚇得兩股戰戰,揚言要是天羽羽斬掉一根頭發,就讓大太刀去切腹!


    刀匠:沒天理啊材料還要自理qwq


    大太刀:我的主人是個偏心眼qwq


    第二天天羽羽斬朦朦朧朧的睜開眼,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腰上,他隻是稍微動了動,環在腰上的手臂頓時就收緊了,滾燙的氣息從頭頂落下來,吹拂在頸側——是剛剛熟悉起來的、審神者的氣息。


    青年才撐起身體,就已經看到天羽羽斬大禮謝罪了!


    “萬分抱歉冒犯了您!今後這種事情絕對絕對不會發生了!”


    為什麽不會發生啊多美好!不枉他夜襲一場!青年鬱悶的托腮,伸手摸了摸付喪神的發頂,柔柔軟軟的很舒適。付喪神前額本來抵在手背上抬都不敢抬,感覺到頭頂溫柔的觸摸,突然就平靜了。


    “靜司,我的名字是的場靜司。”


    果然是非常溫柔的審神者大人,不僅沒有責怪他的失禮,還告知了自己的名字,實在是讓人很不得獻上性命來報效這份寬容。


    “靜司大人……”輕輕的呢喃了一聲,付喪神直起身來,神情已經恢複了鎮定。的場靜司有點惋惜,不過很快他就又想起了什麽,示意天羽羽斬靠過來,把一塊小小的木牌子塞進他手中,上麵刻有【近侍】的字樣。


    “我今天是近侍刀嗎?會好好照顧審……靜司大人的!”付喪神愉快的彎起眼睛,“那麽就先從早飯開始好了,靜司大人想吃點什麽?”


    青花魚,厚蛋燒,米飯,味增湯……的場靜司的視線不住的朝廚房飄過去,他身後一串大太刀太刀打刀口水滴答,可是在的場靜司吃完之前,沒有人敢動筷子。


    “天羽,不用忙了,這些已經夠了。”


    “但是,大家的早餐還沒有弄好,要帶著的食物也一樣,我應該早點起來的……”付喪神一臉反省,手上的動作更是快了幾分,草草啃了個飯團,他就去熟悉戰馬。吃到了貼心的早餐,渾身冒著藍光和黑氣的刀劍們非常熱情的指導他,的場靜司哼了一聲,所有刀劍頓時作鳥獸散,一把短刀撤的有些急,魚骨一般細長柔軟的身體打了個結,顧不上解開,仍然擺動著大頭連滾帶爬的遠離的場靜司視線。


    “你第一次出陣,各方麵還不太熟悉,跟我共乘一騎比較好。”說著,不由分說的坐到了付喪神身後,手臂繞過他的身體,在他身前握緊了韁繩,“而且近侍的話,離得越近越好吧?”


    天羽羽斬: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隊伍行進的非常平穩,前期根本沒有什麽不長眼的試圖動手,的場靜司一路為付喪神講解四周的風土人情,好像春遊踏青一般,付喪神認真記憶著,他早晚要獨立領隊,熟悉地形是非常重要的。


    審神者的氣息強勢的環繞在身邊,付喪神卻覺得很是安心,千萬年之前,他的主人也曾帶著他跨越山山水水,為斬殺大蛇踏上旅途。區別在於,他當時可沒有人類的形態,隻能無聲的聽著主人絮絮的話語,聽他傾訴自己的信念與愛戀,有白鳥在頭頂高飛而過,主人說——


    【如你一般啊,天羽。】


    那是對他最高的讚美,他是神明座下的白鳥,天生純白,斬殺一些罪惡汙穢!


    比如眼前試圖改變曆史的溯行軍,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神明之後衍生的曆史,有著珍貴回憶的曆史,不允許改寫!


    溯行軍的小隊出現了,的場靜司抬眼一望,立刻以鶴翼陣迎敵。來的敵人裏沒有槍,的場靜司放心的把付喪神放下來,兩個金盾兵的加持下,哪怕所有攻擊都衝著他來,也不會受傷。


    戰鬥是刀劍的本能,隻要本體在手,付喪神不會畏懼前方的敵人!天羽羽斬華光閃爍,悍然迎上了溯行軍中一把太刀的刀鋒,膠著隻在片刻,下一秒天羽羽斬就順利的將太刀攔腰斬斷!大蛇之尾尚且不在話下,更何況是人造的器物?溯行軍不甘的嘶吼一聲,身體片片破碎,些許溫熱的鮮血濺到了臉頰上,被隨意的抹去,神劍的光華耀亮整個戰場,上古之威赫赫!


    一對多向來是大太刀的優勢,最後一輪的圓形刀光之後,溯行軍已經沒有站立的了,付喪神微微有些喘息,回到的場靜司身邊仰頭看他,眼睛亮亮的。


    “審神者大人,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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