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義軍扛著雲梯,排著鬆散的隊形,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快速向了城牆靠近。城牆上的絡腮胡子百人將並不擔心,因為城牆前麵還有一道寬闊的濠溝,義軍雖然抬了雲梯,可是並沒有渡過濠溝的用具,看樣子是想要泅渡。遊過濠溝可不是件易事,水裏有木樁,上麵還有『亂』箭,沒有點運氣,是不可能安然到達城下的。


    百人將十分放鬆,他覺得這些義軍太笨了,就這樣還想攻打陳縣?郡守李山死在這樣的人手裏,確實有些冤了,以他的眼光看,他要是有兩千兵,不敢說生擒陳勝,至少全身而退是沒有問題的。就憑這些武器都不全的『亂』軍,也能打仗?


    百人將看著被堵在護城河那一邊,隻能縮著腦袋躲在盾牌後麵的義軍的狼狽樣,輕蔑的哼了一聲,揮舞著手裏的長劍連聲大喝:“放箭,放箭,『射』死這些狗日的。”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背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隻見一幫沒有穿皮甲的壯丁衝上城來了。壯丁上城並不奇怪,讓他奇怪的是,這些人手裏都沒有搬運的物資,相反,倒是緊握著武器,殺氣騰騰。他惱了,老子這剛打,還沒死人呢,要你們這些廢物來幫什麽忙。


    “下去,誰讓你們上來的?”百人將瞪起眼睛喝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共尉和周賁已經一左一右的殺到。周賁一聲低吼,左手舉起圓盾護在身前,和身撲到百人將跟前,右手的長劍從盾牌的下緣就刺了過去,一劍就捅了那個百人將一個透心涼。


    “你們――”百人將被周賁推得立足不穩,連退幾步,轟的一聲撞上了女牆,這才停住了。他瞪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滿麵戾氣的周賁,再看看那幾個掄起手裏的大斧狠剁城門吊橋軲轆的武府家奴,忽然明白了什麽。這些人是來幫忙的,不過是來幫倒忙的。


    “下去吧。”周賁飛起一腳,踹在百人將的胸前,百人將撒手棄劍,嘴裏噴出鮮血,仰麵從女牆上翻了過去,轟隆一聲墜落在城下。


    城上的官軍一下子呆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吊橋的軲轆被人砍斷,吊橋飛速的放下。擠在濠溝前的義軍發一聲喊,飛奔上了吊橋,直撲城門。直到這時,他們才醒悟過來,幾個屯長怒吼著,命令手下圍了上來。


    共尉放下了吊橋,帶著人護住了懸門的軲轆。十幾個站在外圈的人樹起了盾牌,組成一道盾牆,擋住官軍的第一輪攻擊,手持長戟的則從將手戟伸過前麵夥伴的空隙,伺機勾殺、刺殺敵人。再裏麵的則舉起弓箭,肆意『射』殺。共尉現在相當於是百人將,按規矩,他就不用親臨第一線搏殺了,站在最裏麵觀察敵人的動向,適時的提醒手下就行。他手裏握的是一柄長戟,可是他對長戟扁圓的長?並不適應,也不太會用,生怕碰傷了前麵的人,有些縮手縮腳的派不上用場,急得他直跳腳。


    “殺!”共尉隻能大聲吼叫著,給夥伴們鼓勁,殺死每一個衝上來的官軍。


    躲在城門洞裏官軍後麵的田錦江聽得外麵吊橋落下的巨響,頓時大喜,他驀的一聲大喝,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長劍,一劍將身前的一個官軍劈翻在地,隨即帶著手下向城門狂奔。官軍正被外麵的巨響驚得六神無主,搞不懂吊橋怎麽會突然落下,根本沒有防備後麵的壯丁,措手不及之間,被田錦江殺了個落花流水,陣勢隨即大『亂』。田錦江沒花多少時間,就殺到了城門前,隨即轉身布下了陣勢,十幾個家奴一起上前,卸下了城門外麵的巨大門閂,轟隆隆的拉開了城門。


    早在門口等候多時的義軍見大門洞開,齊聲大呼,一湧而入。外麵的義軍見了,也興奮的大喊著,從吊橋上魚貫而入,湧入向城。城門口的官軍嚇得魂飛魄散,稍微抵抗了一會,眼看著義軍越來越多,轉身就要逃跑。


    “退後者斬!”一聲高喝,淩厲的寒光突然而至,幾個剛剛調過頭的官軍立刻被砍倒在地。


    “放箭!”幾十枝長箭帶著厲嘯,瞬間飛過了十幾步的距離,將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義軍士卒『射』倒在地。義軍迅猛的勢頭象是被巨石攔住的浪花一樣,頓時為之一滯。


    被擠進城來的義軍推到一旁的田錦江看著正舉著長劍指揮的趙安平,驚懼不已。趙安平怎麽知道西門有事,還帶來了這麽多的官兵?看這黑壓壓的一片,至少有兩百人。


    趙安平來得很及時。他雖然被義軍的人數嚇住了,但是他畢竟有多年的經驗,很快就回過神來。緊接著,他又發現義軍在調整兵力,大批的人馬趕向西門。本來他以為義軍是仗著人多,要三麵圍攻,可是當義軍舉著為數不多的雲梯向城下跑來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蹊巧,義軍雖然人多,可是攻城器械並不多,他們集中起來攻一個門還差不多,怎麽可能分兵?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西門武家的家奴造反了,打開了城門。


    趙安平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二話不說,一躍而起,帶著兩個百人隊就衝了過來。他這時候明白那天武慶那個老東西為什麽這麽慷慨了,提供了足足一百人的壯丁――他壓根兒就沒安好心。他來得正是時候,城門口的官軍抵擋不住義軍的攻勢,即將潰敗。趙安平當機立斷,斬殺了幾個想要逃跑的士卒,隨即命令手下放箭,肆意『射』殺堵在城門洞裏的義軍。


    義軍沒有什麽經驗,一看到城門打開了,以為破城在即,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前跑,希望做第一個入城的。城門洞裏很快就擠得水泄不通。官軍都不用瞄準,隨便一箭都能『射』中。再加上距離又近,殺傷力十分驚人,往往一箭『射』穿了一個義軍的身體,還能『射』傷後麵的人。


    義軍隨即大『亂』。前麵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血泊之中,鮮紅的血和劇痛讓他們驚醒過來,建功立業的夢想被死亡打得粉碎,有的人開始後悔,開始動搖,開始恐懼,他們大喊著向後退去。可是身後的人並不知道裏麵的情況,還是不斷的擠進來,前麵的人急了,也不管後麵的是不是自己的夥伴,舉起手中的武器就開始『亂』砍。


    趙安平看著『亂』成一團的義軍,冷冷一笑,隨即揮了揮手,命令官軍上前擠壓,用長劍砍,用矛戟刺,用長箭『射』,肆意屠殺義軍,力爭將義軍擠出城去,重新關上城門。


    共尉在城上看到了城下的動靜,他一麵為義軍的素質感到不滿,一麵抵擋著官軍的反撲。城樓上的官軍並不太多,麵對著共尉等人的阻擊,他們並沒有太多的辦法。共尉看了一會,轉身對周賁叫道:“剝皮,你看著這裏,我下去宰了那個狗官。”


    “大人放心。”周賁抬手一箭,『射』倒一個官軍伍長,大聲應道。


    共尉扔了手中的長戟,撿起地上的一麵圓盾,一把長劍,帶著趙青、金昂和李四等人就衝了下來。他們居高臨下,劍砍盾牌,很快就衝到了官軍的後麵。趙安平剛剛聽到他們的喊殺,他們已經殺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


    “殺!”共尉大吼一聲,劍指趙安平:“擒賊先擒王,殺了這狗官。”


    “殺!”趙青應聲大喝,手中長劍連劈兩人,奮勇前進,金昂、李四隨後跟進。


    趙安平大驚,他看著勢如瘋虎的共尉等人,氣得牙齒咯嘣作響,狗日的武慶,居然敢騙他,這幾個家夥這麽凶猛,站位如此有序,哪裏是什麽家奴,分明就是混進城來的『亂』軍。


    “攔住他們!”趙安平大喊著,自已向後退去。


    共尉厲聲長嘯,長劍飛舞,連殺三名官軍弓箭手,他死死的盯著趙安平,緊追不舍。趙青等人護在他的身後,十幾個人勢如破竹,打得官軍陣勢大『亂』。


    沒有了官軍箭陣的威脅,被堵在城門口的義軍頓時覺得壓力一鬆,他們重新回過頭來,和官軍廝殺。官軍被前後夾擊,立刻陷入被動,眼看著義軍就要會合到一起。


    就在此時,城樓上忽然一陣呐喊,緊接著,城門洞中央的懸門轟隆一聲巨響,狠狠的砸了下來,將下麵的十幾個義軍士卒砸得血肉模糊,登時送命。


    已經打開的城門,再次開閉。共尉一看,頓時渾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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