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峻的群山被籠罩在濃密的雲霧之中。


    這裏的雲霧從來不會消散。


    到了中午時分,雲霧稍微顯得稀薄一些,但是平常的時間,在這群山之中根本就伸手不見五指。


    這裏的山勢極為險峻,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山並非連綿蜿蜒成為一體,而是筆直陡峭猶如一支支朝天插在地上的利劍。


    山於山之間的縫隙形成了一道道極為狹窄有時候甚至側著身都難以通過的峽穀。


    千年不散的雲霧,也使得這個地方變得潮濕陰冷。


    無論是山崖上還是峽穀中,全都是濕漉漉的上麵還沾滿了大塊大塊青綠色的苔蘚。


    峽穀中的山道同樣也是小溪,在礫石底下就是涓涓的山澗流水。


    流水從四麵八方匯聚到地勢比較低矮的地方,那裏便成了一個小小的池塘。


    池塘碧綠清澈,就像是一塊塊質地純淨的綠水晶鑲嵌在這群山之中。


    終年籠罩其間的雲霧,又使得陽光很難照進這個陰冷潮濕的世界,因此,這裏便如同沙漠一般荒蕪。


    除了大片的苔蘚之外,看不見一絲綠色。


    但是萊丁人卻很清楚,這塊不毛之地,是常人根本不能靠近的禁地。


    因為在這片終年籠罩在雲霧之中的地方,生長著一種極為奇特的植物。


    幽魔夢幻玫瑰。


    這些擁有極強魔性的植物,就生長在靠近山頂的峽穀縫隙之中。


    它們吸收那些透過雲霧透射進來的微弱陽光,和山崖邊那貧瘠的養分,頑強而又嬌弱得生長著。


    就是這些模樣嬌柔可愛的小東西,卻有著可怕的魔性。


    它們吐出的花粉粘在雲霧之中,滲進水和山崖縫隙裏麵。


    幾萬年的歲月使得這方圓數百裏的山區變成了充滿魔性的土地。


    沒有準備,貿然進入這裏的生物,全都會永遠長眠在這裏,甚至連號稱最強的龍都無法幸免。


    這就是被世人稱作為幽冥之境的墨蘇亞,一塊充滿魔性的土地。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塊魔性土地的中央,建造著一座奇特的建築物。


    隻有極為微弱的陽光可以透射到山穀之中,在雲霧的籠罩之下,這座建築物本身就宛如一具來自九幽的妖魔。


    沒有門沒有窗,沒有任何和外界相連的出口,想要進入這座建築物,隻有通過設在建築物中央的那座傳送魔法陣。


    但是,知道這座魔法陣的魔法能量排列特征的魔法師寥寥無幾。


    那個老魔法師就是其中的一位。


    從鏡湖城回到這個地方,老者心情確實有些壓抑。


    他並不喜歡這個地方,雖然他是掌控者中少有的幾個高階掌控者,但是,他也很清楚,在這個地方,任何人都隻是一枚棋子,一枚隨時可以被犧牲的棋子。


    唯一的區別隻不過是他們各自的價值有些不同而已,有的人是棋子中的王,有的人卻隻是最低等的小卒。


    不過棋子就是棋子,絕對不會因為它的價值比較高而感到高興。


    想到這裏,老者好像突然間能夠理解當初那兩個叛逃者的心態。


    老者連忙將這種危險的念頭從腦子裏麵驅逐出去。


    在這個人人精通精神魔法的地方,胡思亂想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情。


    更何況,自從那枚靈魂戒指和那隻成熟期的妖精被總座弄到手之後,老者很擔心,他腦子裏想著的東西,對於總座來說是不是變得完全透明了。


    老者雖然早已經習慣,自己生活在被監視的狀態之下。


    但是他仍舊無法接受連思想都被別人窺探。


    長長的走廊,普普通通的青石板地麵,沒有人會相信,這裏就是萊丁王國權力的中心。


    在這陰暗幽深的地方,沒有任何裝飾,因為那都是不必要的東西。


    隻有牆壁上鑲嵌著的那些用魔法點燃的燈,證明這個地方與眾不同。


    沒有守衛沒有侍從,隻有忙碌得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和其他國家的權力中心完全不同,這裏更像是一家生意興隆的商行。


    老者並沒有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必須首先晉見總座。


    在一座寬廣但是儉樸的會客室中,老者有些忐忑不安得看著那頭妖精以及蹲在她旁邊的那頭凶猛異常魔性生物。


    當初在圍捕這隻妖精的時候,這頭魔虎曾經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影響。


    那些事先布置好的漂浮魔法陣,讓妖精和受她控製的大部分野獸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唯有這頭風屬性的魔獸,給參加圍捕的將士們造成了不小的殺傷。


    犧牲了幾十個士兵和五名騎士之後,才好不容易降服了這頭猛獸。


    不過和這頭猛獸比起來,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那隻妖精。


    看著她手上帶著的靈魂戒指,老者不敢肯定,她是不是正在窺探自己腦子裏麵想些什麽。


    “馬克,鏡湖城那裏布置得怎麽樣了?”總座用沙啞的嗓音問道。


    雖然從舉止動作,以及聲音上聽來,總座大人應該是一位中年男子,不過老者並不敢肯定這件事情。


    那個金色的麵具以及低垂的鬥篷帽簷,將一切都遮蓋了起來。


    而且每一位掌控者都擁有一個能夠改變聲音的項鏈,想要通過聲音來辨別總座的年齡和性別根本就辦不到。


    “瑪麗早已經布置妥當了,她讓泰米爾和目標接觸,以便讓目標確信,他的偽裝並沒有被我們識破。”老者回答道。


    “瑪麗剛才將那個野蠻人施展魔法的場麵傳送給我,想必你應該相當清楚,這具有多麽大的價值。”總座說道,通過變音裝置說出的話,始終是那樣平和安詳,根本聽不出情緒的變化。


    “看來恩萊科先生對於讓其他人在短時間裏麵學會魔法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成功。”老者很清楚總座的意思。


    當恩萊科這個名字剛剛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萊丁王國便動員了所有能夠使用的力量,來收集有關這個人的所有情報。


    和其他國家比起來,萊丁王國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


    沒有人會想到,萊丁王國駐索菲恩王國情報組組長,竟然和恩萊科的父親以及恩萊科的老師私交甚密,從他們那裏,萊丁王國得到了很多索米雷特和海格埃洛夢寐以求但是無法弄到的情報。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恩萊科先天體質並不適合施展魔法。


    雖然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卡敖奇王國因為大魔導士科比李奧的關係,而認定這種情況是因為那次在荒漠中的禁咒對決而引起的後遺症。


    而且用一套極為荒謬的理論來解釋恩萊科之所以能夠繼續施展那些強大無比的魔法的原因。


    萊丁王國卻早已從恩萊科的故鄉,得知了事情的真像。


    而且從新拿城魔法協會理事長那裏得知,恩萊科堅持不肯放棄魔法學習,當初的誌向就是想要找到讓普通人能夠施展魔法的辦法。


    那位理事長被恩萊科的誌向和堅定不移的信念所感動,因此臨時改變了魔法學徒試練的內容,將他們送到了那個索菲恩王國長公主殿下那裏。


    肯定是在那裏,恩萊科找到了魔法力量的源泉。


    不過,想要得到更進一步的情報,就隻有詢問恩萊科本人或者是那位隱藏在深山之中的長公主殿下。


    即便連他一起試練的那三位同伴,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和卡敖奇王國一樣,萊丁王國同樣也看到了恩萊科所擁有的這種知識的重要性。


    同他本身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比起來,這更加重要。


    無論是萊丁王國還是其他國家,都極力想要挖掘出這個能夠改變一切的秘密。


    現在卡敖奇王國已經走在前麵,恩萊科為它打造了一支獨一無二的魔法兵團。


    那個魔法兵團訓練營地,和那一整套與眾不同的訓練方法,絕對是無價之寶。


    而且那已經成為了卡敖奇王國最高機密。


    萊丁曾經費盡心計,但是卻絲毫都沒有成果。


    現在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逃亡中的恩萊科有了進一步的發現。


    雖然,掌控者們已經在這個如同寶藏一般的索菲恩人身邊布置了大量的人馬,但是,能夠施展魔法的野蠻人的出現,無疑又給這個索菲恩人增加了新的籌碼。


    老者很清楚,總座肯定已經另有布置。


    “對了,瑪麗曾經報告過,在鏡湖城周圍發現了卡敖奇的‘山鬼’部隊,總座您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情?”老者問道。


    “我們萊丁王國兩百多年前就擁有了同樣的部隊,但是當年國父韋斯頓,卻嚴令他的繼承人將這支部隊隱藏在陰暗之中,海格埃洛不愧為一個軍事天才,他所設想出的東西和國父韋斯頓不謀而合,隻可惜,他的目光遠沒有韋斯頓大人那樣遠大,他僅僅看到了眼前的東西,但是卻看不到遙遠的將來。”


    “但是,他的‘山鬼’部隊從來沒有上過大戰場,海格埃洛恐怕還沒有整理出一套係統的運用這種特殊部隊的方法,而我們的國父卻為我們留下了很多寶貴的財富,其中就包括對於這種部隊靈活運用的戰略戰術。”


    “讓海格埃洛保持他的自信,以為他的‘山鬼’部隊是獨一無二的,也許在將來的戰場上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總座回答道。


    “對了,希玲已經回來了,我打算讓她擔當你的副手,全權負責恩萊科的事情。”總座說道。


    “郡主殿下雖然是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掌控者之一,不過她的年紀過於幼小,而且,從各方麵呈上來的報告看來,郡主殿下用一種玩遊戲的心態來對待她的工作。”老者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這不是很好嗎?進行這種壓抑的工作,帶有一絲童心,不是一種很好的緩解心情的方法嗎?我很清楚,無論在這裏還是在第一線,大多數的掌控者都心情緊張,情緒壓抑,長此以往,恐怕當年羅賽姆擺脫我們的控製,德雷刻絲叛逃的事情會再次重演。萊丁王國再也遭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我的上一任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他一個人的身上,但是你我應該再清楚不過,這一切都是無法避免的,是長期以來精神壓抑的結果。”


    “兩百年來,一直重演這種事情。隻不過,以前始終沒有出現過象羅賽姆和德雷刻絲這樣傑出的人物,德雷刻絲如果不叛逃的話,他原本應該是最有希望坐上我現在這個位置的人。”


    “已往,組織會千方百計追殺逃亡者,以便維持組織固若金湯的形象,但是羅賽姆卻憑藉著海盜島天然的地理優勢,而德雷刻絲則完全放棄他修煉了多年的精神魔法,專注於古老巫術和脈輪係統魔法的研究,用來對抗組織的追殺。”


    “羅賽姆雖然強大,但是他畢竟隻是一個不屬於組織內部的外圍部下,因此損失並不大,但是德雷刻絲卻給組織帶來了可怕的災難,你應該還記得,那段人人心情惶恐的日子,你我全都是那場大清洗的幸存者,當時,你所負責的部門是行動組,對於大恐慌的認識應該比我清楚得多。”


    “大清洗之後,組織幾乎完全癱瘓了,沒有人能夠信任,沒有人能夠調遣,隻能任憑德雷刻絲消遙自在,當時為了維持日常運作,不得不將那些早已經退休了的老人們請回來,就這樣苦苦支撐了五六年,才好不容易讓剛剛培訓出來的新一代接替了一部分工作。”


    “經曆過那場大清洗的我,早已經決定讓希玲這樣能夠保持心情愉快的年輕人,來領導其他人,這樣一來,她的下屬至少不會心情過於沉重。”總座解釋道。


    老者聽到這番話微微一愣,從話中他多少聽出了一些意思,這至少讓他感到稍稍安心。


    確實如同總座所說,那場大清洗讓他心有餘悸,如果按照總座剛才那番話的意思,希玲郡主顯然已經被內定為他的接班人。


    以那位郡主殿下的資曆,這也並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她是大魔導士恭塔古的弟子,同時又是未來的卡內裏奧女大公。


    “恭塔古閣下對於這件事情是怎樣看待的呢?”老者問道。


    “他正忙於研究那枚靈魂戒指,卡敖奇王國擁有科比李奧,我們原本以為,他的禁咒魔法是絕對沒有辦法抵擋的,但是,那場‘精神風暴’卻讓我們看到了一絲曙光,原本以為不存在禁咒的精神係魔法,竟然存在比其他任何一係更加強大的威力的禁咒魔法,萊丁王國對於精神魔法的研究已經曆時幾百年了,但是,之前我們僅僅是致力於對精神魔法的精妙運用和控製,從來沒有想過讓它發揮巨大的殺傷力。”


    “顧問大人,已經有所發現了嗎?”老者問道,不過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過於敏感了。


    “雖然有所發現,但是作為武器,還不太理想。”總座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過幾天,顧問大人會將研究成果交給你,你讓行動組盡快掌握這些不為人知的力量,並且找出最合適的運用方法。”


    “總座,是否能夠請另外一位大師,製作出合適的魔導器,那樣運用起來恐怕更加方便。”老者說道。


    “這我不敢保證,卡立特並不在我們的控製之下,我無法直接命令他作事情。”總座說道。


    “不過,卡立特幫了我們不少忙,再請他幫一次,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老者堅持道。


    “我請恭塔古先生試試看,不過,我沒有絕對把握,卡立特是一個性情極為古怪的人物,從他當初將那三把魔法武器贈送給對於我們威脅很大的那三個卡敖奇人,便完全可以看出這一點。他和卡敖奇的大主祭梅龍一樣,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一個國家服務。”


    對於大魔導士卡立特,老者同樣有著深刻的認識,總座所說的一切,絲毫沒有錯。


    從總座的辦公室出來,老者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朝著那座傳送魔法陣走去,雖然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老者並不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任何地方都要比這個幽暗而又壓抑的地方更適合工作。


    看到老者離開,那個妖精冷冷得說道:“他的心裏很不安,唯恐我在窺探他的思想。”


    “那麽你觀察得怎麽樣了?”總座問道。


    “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緊張積累得太多。”妖精平靜得說道。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總座不以為然得說道。


    “他是否忠誠?”總座問道,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後,他又加了一句:“他有沒有背叛組織的意思?”


    “沒有,我倒是感受到他心中對於這個組織有著強烈的反感,但是卻談不上背叛。”妖精回答道。


    “你確實是一件很有用的工具。”總座點了點頭說道。


    “你打算用我去對付那個叫恩萊科的人類?”妖精問道,她唯獨沒有辦法窺探這個人腦子裏麵的東西。


    “你將會是最後也是最強有力的秘密武器。”總座說道。


    “我能夠將這枚冒牌貨摘下來嗎?它讓我感到很不舒服。”妖精冷冷得說道。


    “那可不是冒牌貨,它和你原來佩戴的那枚戒指是一摸一樣的。”總座說道。


    “但是,這枚戒指之中吸入了太多負麵的情感和思想,它雖然能夠抑製住精神力的反噬,但是同樣也令我感到痛苦。”妖精抱怨道。


    “另外那枚戒指,我需要用來進行研究,研究的成果也許對於你同樣有用處,你應該已經發現,佩戴這枚戒指並不能夠完全解決威脅到你生命的精神反噬。那枚戒指相當於為你建造了一座堤壩,這座堤壩延遲了精神反噬的發生。但是它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總座說道。


    “你已經想到解決辦法了嗎?”妖精問道,她的語氣終於有些變化了,事關生死,連她都無法保持原本的冷漠。


    “所以,需要你幫忙將那個叫恩萊科的魔法師控製住,據我所知,在他身邊有一個你的同類,如果我沒有猜測錯誤的話,那個魔法師已經在你的同類身上找到了抑製精神反噬的方法。”總座說道,雖然他的聲音仍舊是那樣沙啞和平淡,不過和之前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同了。


    “我已經從那個老頭腦子裏知道這些事情,看來那個還處於成長期的人類在你們的世界擁有很高的地位,你隻是打算利用我幫你捕獲這個家夥吧,從那個老頭的思想中,我發現你和你所在的這個組織將所有人都當作棋子來使用,雖然我並不清楚棋子是什麽東西,不過我猜想那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妖精警惕得說道。


    “我確實是在利用你,你擁有利用的價值,不過你又何嚐不能利用我呢?一旦計劃成功你便可以擺脫精神反噬的命運,你同樣也應該從那個老頭的腦子裏麵看到,我利用你去對付的那個人所擁有的能力中,最強大的一種力量便是對於精神力的終極使用,那種威力是不是比你們妖精一族的精神反噬更加可怕?”總座問道。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倒是更加願意直接和那個人合作,你和你周圍的這些人類,實在是太詭異了,我實在猜不透,為什麽你要以幾種完全不同的身份出現在你的部下麵前,你實在是一個令我捉摸不透的人類。”妖精謹慎得說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我隻能再次警告你,你唯一的出路便是於我合作,你不曾忘記那些痛苦吧。我讓你嚐到的僅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還有很多更加可怕的痛苦你沒有嚐到。你們妖精一族確實精通懲罰之道,但是你們除了那些遠古的技藝之外,並不會創造出新的花樣,但是我們人類卻完全不同,在你所害怕的那個房間裏麵,有著人類幾千年以來積累起來的殘酷的發明。它們能夠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痛苦。你想嚐嚐嗎?”總座淡淡得說道。


    妖精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那是她絕對不願意再次回憶起的痛苦。


    為了讓她屈服,眼前這個冷酷的人類將諸般痛苦加在她的身上。


    那個時候,死亡對於她來說,竟然成為了一種奢望。


    “看來你終於想通了,讓我們互相利用吧。”總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妖精無言得跟在他身後。


    辦公室的一角有一道暗門,通過長長的甬道,總座從另外一個辦公室的暗門之中走了出來。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那件寬大的鬥篷已經換成了一身鑲著金邊的魔法師長袍。


    不僅僅衣服更換了,甚至連身材體形也和剛才完全兩樣。


    變得高了一些也更胖了一些。


    一顆光禿禿的頭顱是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頭頂有些扁平,額頭高高凸起,眼睛顯得有些小,不過極為有神。


    和光禿禿的腦門成反比的是那部毛絨絨的絡腮胡子。


    更換了裝束之後的他,看上去像是一個笑容可掬,很容易說話的長者。


    那間辦公室和這裏所有的房間一樣,布置得極為儉樸,地上鋪著的是普通的鬆木地板,四周的牆壁刷著白灰。


    除了一張窄小的書桌和一把椅子之外,這裏沒有任何家具。


    靠著牆角淩亂得堆著一堆厚厚的書籍。


    靠近門口的牆壁上掛著一條白布圍裙。


    走出門外。


    外麵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實驗室,這裏到處都堆滿了試驗物品和材料。


    左側還有一道小門,通往放置材料的倉庫。


    五六張放滿東西的長桌擺放在大廳正中央。


    屋頂上的那一排魔法燈盞發出極為明亮的燈光。


    在其中的一張長桌前麵圍著七八個年輕人,他們正唧唧喳喳得聚攏在一起閑聊著。


    “希玲,你終於回來了。”他興奮得高聲叫嚷著。


    那群年輕人這才發現,他們的老師已經從辦公室裏麵走出來了。


    “喔,老師,我好想念你啊,這一次我給你帶來了一件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希玲郡主蹦跳著跑到老師麵前嚷嚷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夠送給我什麽出乎預料之外的禮物。”大魔導士恭塔古咧開嘴笑著說道,事實上他從來不在乎弟子送他什麽東西,這份心意已經令他感到相當高興了。


    “菲安娜--”希玲朝著自己的同伴施了個眼色。


    古怪精靈的短發少女立刻從桌子底下搬出一個箱子。


    那個箱子裝飾得極為華麗漂亮。


    希玲拉著大魔導士恭塔古走到箱子邊上,她和菲安娜一起揭開了箱子蓋。


    隻見一柄模樣古樸華貴的短柄錘子嵌在天鵝絨的托盤之中。


    那柄錘子,握把是用白銅鑄造,上麵鑲嵌著紅色大理石貼片,錘頭是用銀和銅的合金鑄造而成,微微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錘子的四周鏤刻著神秘的魔法陣和咒文。


    “火屬性的魔法武器?”大魔導士恭塔古一眼便看出了這件貴重禮物的本質:“是那個索菲恩小禁咒法師從斯崔爾郡的荒漠之中挖掘出來的寶物?”


    甚至連來曆,恭塔古都猜測得一點沒錯。


    “這怎麽可能?恩萊科挖掘並且修理好的這些魔法武器,不是全被卡敖奇宮廷收藏起來了嗎?這件東西,你們難道是從卡敖奇皇宮裏麵偷取出來的?”恭塔古疑惑不解得問道。


    “這怎麽可能?在斯崔爾郡的時候,那個索菲恩小禁咒法師在統一宗教的時候,有一個得力的助手,那個有趣的家夥喜歡別人叫他‘神錘’,恩萊科在草原之中正好挖出了這把‘火神戰錘’,因此他當作禮物送給了那位‘神錘先生’,雖然卡敖奇宮廷將恩萊科挖掘出來的大多數魔導器都收藏了起來,但是因為‘神錘先生’的身份特殊,這柄神錘被保留了下來。回國之前,我就派人順手牽羊,將這件魔導器偷了出來。”希玲興奮得說道。


    “嗨,那位‘神錘先生’恐怕已經心疼死了。”恭塔古臉上並沒有顯露出多少欣喜的笑容。


    “怎麽了?不高興嗎?”希玲撒嬌著說道。


    “為了給我準備禮物,冒這樣大的風險,甚至還動用組織的力量,好像不太值得。”恭塔古教訓道。


    “老師,不要緊的,沒有多少風險,而且我送給你這件禮物,也並不僅僅隻是當作禮物,好好研究一下這件魔導器,也許萊丁王國的煉金術能夠更上一層樓。”希玲一本正經得爭辯道。


    “狡辯,不過我很喜歡,至於研究的事情,我就請卡立特幫忙算了,我正好有件事情要請求他幫助,正愁沒有見麵禮呢。”恭塔古笑著說道。


    “哈,老師,原來剛才你隻是假撇清啊。”菲安娜插嘴說道。


    “怎麽可以怎樣說呢?”希玲故意板著麵孔說道:“老師並沒有假撇清,老師是要讓我們記住作任何事情都要以組織的利益著想。”


    “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們這兩個詭辯家。你們兩個人為什麽不乘這段時間好好休假,很快,就會有新的工作要交給你們,到了那個時候,不要對我說,你們太累了,沒有修整好,想要度假。”恭塔古微笑著責備道。


    “家裏太沉悶了,我那個大公爸爸整天忙著開會,至於菲安娜,她不想回‘歌鈴’,雖然她出生在那裏,但是那裏並不能夠算是她的故鄉。”希玲解釋道。


    “嗨,菲安娜,我知道對於你來說,童年的記憶並不是十分愉快,不過那些精靈畢竟是你的親族,而且我們現在很需要那些精靈們的幫助。”恭塔古長歎了一口氣安慰道。


    “老師,如果你想要讓菲安娜為你傳話給那些精靈,你還不如拜托大魔導士卡立特更加合適。卡立特那裏不是有很多精靈助手嗎?他很受精靈們的歡迎。”希玲說道。


    “卡立特,嗨,那是一個比精靈更難說服的對手。”恭塔古無奈得說道。


    “對了,老師,你所說的新工作是什麽?不會是又要讓我去對付那個索菲恩小禁咒法師吧。”希玲問道。


    “不錯,你手裏不是捏著恩萊科的把柄嗎?這是最有力的武器。”恭塔古說道。


    “已經發現這個家夥的行蹤了嗎?”希玲問道。


    “具體情況,以後告訴你,最近這兩天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恭塔古說道。


    希玲正打算和老師再說些什麽,旁邊的菲安娜拉了拉她的胳膊:“老師,我們打算多請幾天假期。”


    恭塔古看了弟子一眼,稍微思索了一會兒之後,點了點頭說道:“是為了莫妮紗的事情吧,可憐的孩子,她的親人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不過,對於她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能夠和她心愛的人長眠在一起,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原本輕鬆歡快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莫妮紗的死訊早已經傳回了萊丁,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於莫妮紗的死,眾人都感到異常哀傷。


    特別是希玲,這件事情讓她感到極為內疚,因為當初正是她命令莫妮紗幫助恩萊科逃亡。


    雖然,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這個決定都沒有絲毫的錯誤,但是莫妮紗的死,給希玲的心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你們如果到莫妮紗的家鄉去的話,替我轉告她的父親,我很抱歉奪走了他的女兒。”恭塔古心情沉重得說道。


    將兩個小丫頭送走之後,其他學生也陸陸續續得離開了,他們還是各自的工作要作。


    實驗室裏麵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的。


    那隻妖精從辦公室裏麵走了出來,她用極為平緩的語調說道:“我越來越感到你是一個極為奇怪的人。我們妖精並沒有興趣窺探別人的思想,但是對於你,我卻很有興趣,你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


    “喔?”恭塔古淡淡得回了一句。


    “你讓人琢磨不透,倒底哪一個人是真正的你,是那個躲在陰暗處執掌一切的總座大人,還是沉迷於魔法修行和研究,和藹可親的魔法師,抑或是那個與世無爭,隻求生活寧靜的那個人。”妖精問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我,也許所有這一切都隻是我的一部分,也許正是這三個不同的我,才使得我沒有被那些負麵的情感所摧毀。”恭塔古自言自語道。


    “我情願你永遠保持現在這副麵孔或者那種與世無爭的樣子。”妖精說道。


    “我沒有想到你會喜歡我現在的模樣,別忘了,是現在的我將你所蘊育的胚胎去掉,我以為你會很痛恨我呢。”恭塔古說道。


    “我們妖精一族並不是那麽在乎後代,後代隻是我們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延續種族的手段。”妖精不以為然得說道。


    “我現在發現你們妖精一族倒是絕對理性的種族。”恭塔古似真似假得說道。


    “那是魔族創造我們的時候,賦予我們的天性,但是,很奇怪,你們人類的天性並不是如此,為什麽在我看來,你和你的組織所進行的一切,和魔族賦予我們的工作如此相似?神魔大戰時代,魔族創造了我們,為的就是讓我們控製人類,我們的能力就是魔族所賦予的。如果將你們因為緊張積累而引起的精神崩潰看成是另外一種形勢的精神反噬的話,你們的處境和我們幾乎一摸一樣。”妖精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也許你說的一點沒錯,為了同樣的目的,有可能作出同樣的選擇。”恭塔古並不打算反駁妖精的話。


    突然間,他的語氣一轉:“我現在隻想確認一件事情,我的那兩個學生是否可靠?”


    “她們有些與眾不同,那個純粹的人類並沒有將這個組織放在心上,她用一種輕鬆的心態對待一切,一種遊戲或者一場冒險,僅此而已。至於那個半精靈,她對於任何事情都無所謂,如果你打算將整個組織交給她們倆的話,那麽我想你絕對會失望的。”妖精冷笑著說道。


    “你不是說,我在利用所有的人嗎?選擇下一任領導者,同樣也是一種利用,和你一樣,我的這兩個弟子很有利用價值。我可以利用她們獨特的性格,讓這個充滿壓抑的地方變得輕鬆一些。”恭塔古嘴角掛著一絲微笑說道。


    “就像你們往運碟魚的水盆裏麵放一兩條鯰魚同樣道理?”妖精問道。


    “你對於我們相當了解啊,很多人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呢。”恭塔古微微有些訝異得說道。


    “當山裏麵獵物比較稀少的時候,我也會到人煙比較稠密的地方,那裏有很多食物,同樣那裏也有很多我並不需要的思想會鑽進腦子裏麵,大多數沒有用處的東西,我都會盡力忘卻,不過也有一些有用的知識,我會保留在記憶之中。”妖精說道。


    “你從來沒有嚐試過,用這些知識改變你的生活?”恭塔古問道。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我出生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必將麵對死亡,對於死亡的恐怖始終困惑著我們妖精一族,因此我們雖然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自己,但是對於生命短暫的我們,這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妖精說道。


    “你現在可以開始學習新的生活方法了,隻要你能夠幫我捕獲並且控製住那個人,你就可以開始你新的生活,我保證你所擁有的生命將極為漫長。”恭塔古說道。


    說著他往辦公室走去。


    “我會這樣作的,不僅僅是為了你所說的那個理由,我和那個家夥之間也有一筆帳要清算,當初就是他讓我受傷,我們妖精一族是相當記仇的。”妖精的語調變得冰冷徹骨。


    “你是不是同樣也在威脅我?”恭塔古正好走到門口,他回轉頭看著妖精問道。


    “你給予我的痛苦,我絕對不會忘記,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原樣奉還,我已經牢牢記住了你所用過的那些手段。”妖精說道。


    對於妖精的威脅,恭塔古並不在意他走進了辦公室。


    ……


    在鏡湖城郊外的山嶺之中,恩萊科和他的妖精同伴正行進在狹窄的山道之上。


    野蠻人馬克魯被一群猛獸拖著前進。


    恩萊科已經確信,這個家夥如果再待在人類社會中,遲早會變成一個酗酒如命的酒鬼。


    這個家夥原本信誓旦旦得說,這兩桶酒他可以慢慢得喝兩三天。


    但是一抱起酒桶,這個家夥便忘記了他說過的這些話。


    雖然野蠻人擁有令人恐怖的酒量,但是當他喝下了近兩桶酒之後,這家夥也已經醉得不成模樣了。


    恩萊科不想留在這個是非之地,雖然他自認為用小醜和高強武者的形象掩蓋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被別人識破。


    不過離那些萊丁人遠一些總是好的。


    更何況,恩萊科異常擔心,如果仍舊留在那個美酒之鄉的話,馬克魯這個家夥將會有很多機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酒鬼。


    對於酒鬼有多麽麻煩,恩萊科知道得相當?


    ??楚,因為他曾經和一個無可就要的老酒鬼整整待在一起兩年時間。


    那個留在家鄉塞維納的浪蕩老師維克多,就是一個非常麻煩的酒鬼。


    為了野蠻人同伴的將來,恩萊科也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對於馬克魯來說充滿了誘惑的地方。


    從鏡湖城往北走,地勢越來越高。


    雖然道路仍舊險峻無比,不過路邊那些護欄卻足以保證野蠻人不會掉到山澗下去。


    那些猛獸倒是很照顧這個大塊頭,不僅叼住野蠻人的肩膀和領口,還叼住他的兩條胳膊,七八頭野獸一起用力,馬克魯倒也跟得上大家前進的步伐。


    正當巡回馬戲團翻過一道山嶺的時候,從身後傳來馬蹄踏在路麵上發出的“噠噠”聲。


    恩萊科並沒有去注意身後倒底是什麽人。


    通郡大道上每天能夠遇到很多行人和車馬,那些猛獸已經習慣於這些看上去非常壯碩可口的動物,它們並不會撲上去咬斷這些動物的喉嚨。


    三匹駿馬從恩萊科和妖精的身邊跑了過去,並且停在了他前麵十幾步遠的地方。


    馬上的騎士調轉頭來。


    為首的是一個金發年輕人。


    隨風披散的頭發配上棱角分明的麵容,恩萊科居然感覺到眼前這個人和海格埃洛有兩三分相似之處。


    跟在金發年輕人身後的是兩位軍人。


    左麵那一位年近稍微大些,右麵那位個子很高。


    一看這副架式恩萊科便知道,這三個人是衝著自己來的,也許又是一批不知好歹的挑戰者。


    唯一讓恩萊科感到慶幸的是,最可能惹麻煩的馬克魯現在已經躺在了地上。


    無論是妖精還是自己,出手都要比馬克魯這個家夥懂得把握輕重。


    恩萊科和妖精停下了腳步,那些野獸們好像也感受到了緊張氣氛一般,它們紛紛圍成一圈。


    那三個騎馬的人,好像是為了表示並沒有敵意一般,從馬上下來,並且將佩劍掛在了馬鞍旁邊。


    “請不要誤會,我們並沒有敵意。”那個為首的金發青年人走上前來說道。


    “在下奉命邀請所有武技高強的武者參加在卡內裏奧召開的武者盛會。各位的事跡已經傳遍了鏡湖城,如果無法邀請到閣下這樣武技高強的武者,那麽這場盛會將有名無實。至於您的這位朋友,作為一位實力高超的魔法師,如果能夠賞光,以特約嘉賓的身份參加這場盛會的話,那將是整個萊丁王國的榮幸。”金發青年露出燦爛的微笑說道。


    在那一瞬間,恩萊科感到很不自然,如果說他看到這個青年的第一個感覺是有點象海格埃洛的話,那麽現在這種印象已經蕩然無存。


    “我無法窺探這幾個人的思想,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是我給野蠻人頭腦之中布設下的那種精神控製一樣,他們的頭腦之中也有類似的東西。”恩萊科的頭腦中突然間感覺到妖精傳來的信息。


    恩萊科微微得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妖精的意思,不過他沒有辦法用同樣的辦法和妖精交流。


    “我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巡回馬戲團,對於武者盛會並沒有多少興趣,對於閣下的誠意邀請,我深感抱歉。”恩萊科禮帽得回絕了金發青年的邀請。


    那個金發青年好像並沒有在意,好像他早有心理準備。


    隻見他慢悠悠得走到恩萊科和妖精麵前彬彬有禮得說道:“卡內裏奧是一座極為繁華的城市,我想你們的巡回馬戲團絕對不應該放過這個地方。如果各位沒有特定的目的地的話,不如順路跑一趟,即便各位不參加武者大會,對於各位也沒有任何損失,如果各位允許的話,我請求和各位一同旅行,一路之上我還可以象兩位詳細介紹有關這些武者大會的情況,也許兩位會稍稍產生一點興趣也說不定。”


    看著這個主動粘上來,甩都甩不脫的家夥,恩萊科無奈得瞧了瞧身邊站著的妖精。


    “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打擾到各位的,無論是巡回馬戲團的表演還是各位空暇時候的私生活,我都不會成為你們的障礙,隻要各位給我同行的機會,並且能夠允許我有機會邀請各位共進晚餐便可以了。本人別無愛好,唯獨對美食感興趣,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美食家。對於一路上的地方特產,肯定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金發青年微笑著說道。


    聽到這番話,恩萊科感到自己已經徹底動搖了。


    看著恩萊科猶豫不決的樣子,泰米爾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了這個索菲恩小禁咒法師。


    對於眼前這個少年,萊丁王國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收集了極為完整的資料。


    和卡敖奇王國不同,萊丁王國所收集的情報不僅僅包括那些重要事件,同樣也包括不引人注目的習慣和愛好。


    對於這個少年,那些情報中曾經提到過他對於美食的喜愛。


    為了將這個少年牢牢得控製在掌握之中,掌控者們絕對可以稱得上不遺餘力。


    單單為了抓住他的這個弱點,在前麵的城鎮中,便有三位真正的美食家專門守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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