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在路上已經聽到了那胖瘦二人的述說,登時如五雷轟頂,心急如焚,當即馬不停蹄地向議事軍帳進發,中間匯聚了馮無病帶領的親兵隊伍。又因為丁曉武性情隨和,平日裏待人接物講義氣,許多得過他恩惠的雜役仆從們一聽說他大難臨頭,紛紛自發地跟隨抗議人群一齊行進,等到達軍帳門口的時候,隊伍已變得聲勢浩大,氣勢洶洶好比一群上門討說法的上訪戶。


    盡管楊忠的手下仍然占多數,但因為毫無準備,一時間根本來不及匯聚,楊忠的大帳周圍僅有不到十名護衛,結果在人數對比上,支持丁曉武的隊伍占據了絕對優勢。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想幹什麽?"楊忠氣急敗壞地掀簾鑽出營帳,對外麵群情激奮的人群怒吼道,"造反作亂者,殺無赦,眾軍立刻歸隊,否則修改我楊某人不講情麵。"


    "姓楊的!"劉牢之從人堆中鑽出來,手執砍刀殺氣騰騰地喝問道,"廢話少說,你馬上把我家佐尉大人放出來,隻要人安然無恙,則萬事皆休。不然的話,老子才不管你是什麽雲騎尉還是雨騎尉,不管你是正使還是臭屎,統統大卸八塊,讓閻王爺跟小鬼去給你收屍。"


    "你是說方雷那個背棄祖宗的豎子?"楊忠冷笑一聲道,"不巧,閻王爺剛剛把他的屍體收走,你來晚了一步。"


    "什麽?你難道真的把雷兄……"劉牢之聞言如遭電擊,霎那間渾身血液幾乎凝固,腦子裏一團亂麻。


    馮無病振臂高呼道:"弟兄們,這姓楊的畜生雜種暴虐濫殺,殘忍無道。今天是副使大人遇害,明天就會輪到我們。一旦刀架頭頸,悔之晚矣。咱們要想活命,今天就得為方大人報仇,大家快點跟我一起上,宰了那姓楊的。"


    馮無病口才好,煽動人心的本事也是一流。以南營三十名士兵為首的人群立刻向前滾滾壓力,那氣勢仿佛潮水翻卷,誓要將中間的那座孤島帳篷連同上麵的人一起吞沒。


    楊忠的侍衛們慌忙拔劍抵抗,卻哪裏招架得住,一下就被人流給衝散了。而楊忠雖然手持利劍故作威嚴,卻是色厲內荏地步步後退,"爾等休要猖狂。本官再警告一次,若想活命,立刻回營,否則格殺勿論,到時候你們可不要後悔。"


    楊忠雖然聲色俱厲地出言恫嚇,但因心慌意亂而底氣不足,聲音含糊不清幾乎比蚊子還小,根本嚇唬不了任何人。眾兵也未加理會,繼續手持利刃繼續緊逼上前。劉牢之心中恨楊忠入骨,此時又見他身邊隻剩下一個跟班侍衛,立時怒氣勃發,幾個箭步便飛快衝到隊伍最前麵,身體騰空躍起,手中砍刀幻化為一條貫日白虹,向著對方脖頸處重重劈落下去。


    "嘭"一片絢爛的火花如噴射的岩漿般四散激濺,劉牢之這致命的淩空一擊,竟被楊忠旁邊的高大侍衛用兵刃擋了開去。他從空中又跌落回地上,隻覺雙手虎口劇痛,心中不禁暗自驚異對方的過人膂力。


    "好啦!都別鬧了。楊大哥那麽好的一個人,竟蒙受那麽多不白之冤,被你們說得比壞蛋還操蛋,你們究竟虧心不虧心?"那侍衛懶洋洋說道。


    劉牢之發出一聲冷笑,"姓楊的會是好人?這廝無惡不作,說他好的都是有眼無珠,良莠不分……"話未說完,他突然驚覺,剛才那說話的聲音和腔調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自己瞎了眼也能認出來的地步。他狐疑地朝那人望去,剛好見他掀開頭上那頂遮擋著臉頰的大簷頭盔,露出了一張令人一直在牽腸掛肚的英挺麵孔。


    別說劉牢之徹底懵了,就連在場的那些兵丁雜役們也都呆若木雞。麵麵相覷,一刹那間所有人都被搞糊塗了,誰也弄不懂這台上唱的到底是哪一出荒誕劇。但卻有三個人沒有絲毫糊塗之意,他們不約而同地麵露驚愕,然後以最快的反應速度,一齊轉過身去,拔腿飛奔。


    "攔住他們!"楊忠大吼一聲。


    人群外圍猝然間出現了大批整裝待命的魏兵,手持長槍以扇形陣勢層層圍裹上來。繆嵩和劉漪二人還未逃出幾步,便被密集的槍尖逼退回來,又被當場拿下。


    隻有那個小個子馮無病,別看身材不大,但動作技法異常迅捷伶俐,好似一條凶猛矯健的獵豹。眾兵齊齊上前本想將他捉拿,未料到反被其欺身近前,連續幾個直踢側踹,打得東倒西歪。馮無病趁勢又奪下一杆長槍,舞動如飛,紮,刺,繃,挑,一套槍法貫通合成,毫無滯澀。槍杆如狂龍腦海,槍尖如靈蛇吐信,攻擊騰挪之下,逼得周圍眾兵隻能便招架便後退,再無還手之力。


    馮無病靠著一杆槍,瞬間殺出一條血路,正想奪路而逃。不料背後楊忠再次高叫一聲:"任你再怎麽折騰,也逃不過我的天羅地網。"


    馮無病聞言,心底暗暗冷笑。虛張聲勢,大言不慚。你這個破營,老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能奈我何?不料,他還沒跑出去兩步,忽見空中一個黑影兜頭拋下,竟是一張巨大的漁網,把自己當場罩住,再也掙脫不出。


    三人俱被捉拿歸案,一起押進大帳。楊忠在中央據案而坐,"死而複生"的丁曉武在側麵下首也撿了個位置坐了,二人正襟挺胸,活像兩個鐵麵無私的包青天,威嚴地審視著跪在地上的一幹犯人。


    繆嵩,劉漪二人狠狠朝著丁曉武瞪視了一眼,氣得咬牙切齒:"原來你這小王八犢子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我們,卻裝出一幅信以為真的樣子,害的我倆被你騙的好慘。”


    “得了吧。你們可以騙我,難道我就不能騙你們?其實就憑你倆這忽悠智商,即便碰上資深上當者老範,也一眼就能看穿。這水平還想誆騙我,太不把咱的反忽悠能力當回事了。”


    繆嵩和劉漪當然不知道老範是誰,還以為丁曉武在罵他倆是飯桶,當場氣得七竅生煙,張口又要開罵,嘴裏卻被侍衛們各塞了一塊破布,幹瞪眼就是叫不出聲。


    "不過我還是差點被一個人蒙過去。"丁曉武轉向蹲在另一處的馮無病,心有餘悸地歎道,"如果不是阿瑤姑娘及時救治了我體內的蛛毒,並巧妙地出言提醒,我這條小命早就掛了。"


    "喂,雷兄,這到底是咋一回事?你就別賣關子了,再不說出來,我都要活活憋屈死了。"劉牢之實在按捺不住了,張口催促道。


    楊忠看了看立在旁邊的石夢瑤,緩緩開口道:"石姑娘,你來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講一遍吧。"


    "是。"石夢瑤一邊輕聲應和著,一邊走到台下正中。


    馮無病忽然轉過頭去瞪視著她,雙眼冒火,口中惡狠狠罵道:"你個不忠不義,吃裏扒外的小賤貨,竟敢出賣老子。你知不知道,堂上現在坐著的那個方雷,也就是你整天掛在心口的小情郎,就是殺害你哥哥的凶手!"


    此言一出,丁曉武渾身一震,當即驚得瞠目結舌,心中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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