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賊,坑蒙拐騙的老潑皮!一窩子的小無賴們,還有那一對狗拿耗子的狗男女!統統給爺兒們滾出來!”當擂門聲止息之後,屋外傳來狼嗥般粗野的叫罵聲。


    屋內人等猝然一怔,隨即均恍然。康伢子最先叫起來:“是蘇賊禿(蘇峻中年謝頂)的狗腿子砸上門來了,這幫粘人的鼻涕蟲,打傷了我爺爺,竟還不罷休,我們爺孫到底如何得罪了這幫黑心狼,非要置之死地不可。”


    說話間,屋外那兩扇勉強用來遮擋院子的破木板又開始“咣當當”震響起來,顯然是來者正在用力撞門。那朽爛的簡易門閂就像個年高體衰的老翁,這三拳兩腳砸下來,渾身骨頭立刻散了架,不及片刻便向後重重栽了下去。


    隻聽“砰”的一聲重響,兩塊木板齊齊爆裂開來,飛進院落之中,塵土四濺。數名彪形大漢晃蕩著滿身橫肉當先闖了進來,便走便厲聲叫罵,為了耀武揚威,還揮動著手中又粗又長的硬家夥砸碎一切能砸的東西,乒乒乓乓稀裏嘩啦聲響徹一片。他們身後還跟著黑壓壓不下百十號人,從院外一直排到了巷子口,個個麵目猙獰戟指怒喝。看到此景,丁曉武隻感心跳陡然加速,丹田一股寒氣直衝頭頂。他瞥了瞥四周,看到整個屋子裏盡是老幼婦孺,除自己之外沒人能夠出頭交涉,隻得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壯著膽子走上前,對著來者色厲內荏地叫道:“站住!光天化日朗朗幹坤,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醃臢貨竟敢私闖民宅,還肆意破壞,心裏究竟有沒有王法?眼裏究竟有沒有朝廷?這裏可是建康城、堂堂大晉都城天子腳下,莊嚴寶相,豈容爾等胡作非為?”


    闖進來的人都是官府公人或屯軍兵卒裝扮,聽丁曉武說得冠冕堂皇,又見他一副有恃無恐毫不畏懼的樣子,都不禁愣了愣神,隨即停住了腳步。丁曉武明白今天凶多吉少,自己這身隻會唬人的把式打兩三個嘍囉還勉強過得去,但麵對成群結隊明火執仗的強賊,別說程咬金式的三板斧絕對無效,就算真有趙子龍一身是膽的驍勇,也絕難輕鬆地殺個七進七出。可不管心中如何害怕,也絕不能未戰先怯,把自己虛弱的家底暴露無遺,否則會讓對方更加猖獗囂張。想到這兒,他隻有強打精神,裝出一副理直氣壯高高在上的樣子,先用硬話把對方震懾住,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再找機會脫身逃命。


    “兀那後生,今日爺們來此,要抓的是那姓薛的老無賴,他跟我家將軍有過節。奉勸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娃娃不要多管閑事,趕快閃到一邊去,若敢說個不字,把爺們惹毛了,休怪砍刀無情。”當先衝入的那名粗眉皺臉的大漢一邊衝著丁曉武厲聲吼叫,一邊拔出腰刀恫嚇。


    主場被敵方搶先挑釁,丁曉武深感失了麵子,頓時一股熱血直湧頭頂,厲聲回敬道:“這裏沒什麽老無賴小無賴,都是良家子民。不過老子看你們幾個倒像是流氓無賴,成群結隊明火執仗地私闖民宅作亂,若非強賊響馬,又能是什麽東西?識相的,立刻給小爺磕三個響頭,然後滾出院門。”


    由於天黑,匪徒們看不見丁曉武額頭上密密滲出來的虛汗,隻聽到他大話說得義正詞嚴、傲氣十足,頓時都被唬住了。在不知對方底細深淺時,他們一個個滿腹狐疑不敢輕舉妄動。正僵持間,巷子口又響起了鑾鈴聲,丁曉武聞聽一愣,忙抬頭定睛瞧去,隻見屋外兩名錦衣華服的後生從胯下的寶馬驥騮上跳下來,並排著大搖大擺走進院內。所過處,匪徒們無不低眉哈腰,恭恭敬敬地讓出一條道。


    丁曉武知道是正主來了,心想此刻更不能墮了自家威風,便裝出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態迎上前去,大手一橫喝道:“呔!你們兩個狗膽包天的東西,沒聽到我剛才的話嗎?光天化日之下、朗朗幹坤之中,豈容爾等鼠輩強闖民宅,肆意妄為?”


    看到對方氣勢奪人,走在靠前位置的那名粗胖後生不禁聞言一怔,停住了腳步。他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一方畢竟理虧,不由生出了心虛之意。旁邊另一名身材纖瘦的後生卻訕笑著走上前,先指了指天空,又伸出一隻手,在丁曉武眼前晃了晃,朗聲道:“兄台是不是有眼疾或白內障、看不見東西啊?現在夜色已深,月明星稀,何來天光日亮?老子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想必是這建康城繁花似錦,兄台一路行來目不暇給,眼花繚亂之下,故而五官失能,犯了暈頭症,連白天黑夜時辰光景都辨識不清了。”


    丁曉武話中的語病被人抓了個正著,一張臉頓時羞惱得漲紅到了耳根,但隨即又針鋒相對地還以顏色:“甭管大白天還是半夜三更,反正這裏是小爺的私人領地,天王老子也不敢闖。你倆若是識相,就恭恭敬敬地給小爺賠個不是,立刻帶著手底下這群蝦兵蟹將滾出老子的地盤。如果不識相,強要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小爺就不客氣了,等過幾天大內錦衣衛找上門來,將你倆滿門抄斬、誅滅九族,可別怪老子當初沒警告過你們。”


    東晉時代,負責秘密拱衛京都和宮廷的特務機構叫皇城司,司署管轄詔獄,並設有郎中令、緹騎捕、銳弓手等一幹官吏警探。但丁曉武對此一無所知,他隻能依據古裝影視劇所提供的有限曆史知識來推斷臆測,然後不著邊際地胡吼一番,虛張聲勢嚇唬人。


    看著對方呲牙咧嘴一副威逼脅迫的凶惡麵孔,粗胖後生立時有些著慌。雖然他不明白產自明朝時代、被不懂曆史的丁曉武強搬硬遷穿越到晉朝的錦衣衛是個什麽東東,但略一思索,也能猜出那可能就是令人談虎色變的皇城司所豢養的大內鷹犬或禦用親兵,否則不會有那麽大的能量。在朝廷內,皇城司就好比閻王殿,能無條件地置人生死,詔獄天牢更是強過十八層地獄,一旦被關進去,下場隻會是死路一條,那裏從沒有什麽冤枉或者無辜。因此麵對眼前這個來曆不明卻又大言不慚的神秘人物,又想到自己那近期正在倒黴運老爹的諄諄告誡,囑托自己千萬不能惹事生非給當朝權貴落下把柄,粗胖後生不禁為之氣餒,瞅向丁曉武的目光也開始多了幾絲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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