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跟屁蟲又跑來了嗎?”丁曉武笑道,“為什麽不直接來寢帳見我?他不是一直都喜歡放下身段跑來登堂入室嗎,今天倒端起架子讓我去見他。好,我也禮賢下士一回。”說著,他站起身來,衝著石夢瑤溫言告了聲別,然後和劉牢之一起出門,沿著主路徑來到議事大帳前。


    剛一掀簾進去,丁曉武卻立馬愣住了。帳內不但有拓跋寔和劉涵月,浣溪夫人,韓潛等一幹跟班,包括楊忠、顧愷之等自己人也在其內,圍坐得濟濟一堂。


    “你們..在開會?”丁曉武詫異問道。


    楊忠一見二人進來,連忙起身,肅然道:“賢弟,你來的正好。韓潛老將軍有諸多疑慮,要跟你好好商量一下,因為茲事體大,關係到我們所有人的安危生死,因此我等全過來旁聽,大家群策群力,看看如何渡過眼前難關。”


    丁曉武聽他說得鄭重其事,不禁更加驚詫,轉向韓潛問道:“韓老兒,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韓潛抱拳道:“丁公子,老夫不想挑撥,也不是精通兵法的名將,但是老夫自小從軍,多少年仗打下來,對行軍布陣也算半個行家。實話講,老夫覺得你那隻友軍似乎不太地道。你們目前的行軍路線,河道縱橫,丘林野澤遍布,依照兵法的稱呼,是為圮地,圮地地形複雜,最適合布置埋伏,因此凡進入這種地形,就要迅速通過,不宜停留。可是那個袁真卻帶著你們在這裏慢慢吞吞一路磨蹭,實在想不通他為何對周邊危險視而不見,倘若真有伏敵,那不是在給他們製造良機嗎?”


    “還有,袁真的兩千部屬應該也隸屬於你的手下,但他卻並未把他的隊伍與你的手下混編,而是大家各顧各頭。他的兩千主力被安置在隊伍前方,而你的五百人被放在後麵保護輜重車輛,這種布置很是蹊蹺。一旦遇到襲擊,那兩千部隊可以迅速抽身逃離,而你的隊伍卻被輜重所累,被車輛所阻,很難逃走不說,反倒可能成為抵擋敵兵偷襲的肉盾,從而變成墊背,掩護袁真的兩千人撤離。”


    韓潛話音剛落,旁邊劉牢之就叫了起來:“不錯,韓老將軍可謂一語中的,我看那姓袁的陰陽怪氣,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別以為他是桓溫派來的就不會暗算咱們,咱和他不是一個媽生的,自然尿不到一個壺裏去,所以咱應該早作防範,免得到時候被他出賣了也不知道。”


    他話說的肮髒齷齪,尤其那句不是一個媽生的,讓在場的荀夫人立刻拉下臉來,嗬斥道:“倒黴孩子,胡說什麽呢你?”


    劉牢之趕緊衝母親擺了個笑臉,以示歉意。丁曉武在旁道:“夫人息怒,牢之話糙理不糙。江北叛軍雖然已被北府兵壓製在了海陵城內,但北府兵屬謝安麾下,跟咱們不是一路,更何況那謝安因為阿瑤的事,對在下一直很不待見,因此不排除北府兵會故意放水、然後坐山觀虎鬥的可能。而江北叛軍急於突圍,他們不會去撿北府軍那樣的硬柿子捏,隻會來找咱們幹架,所以對其不可不防。桓溫大都督雖然帶我等甚厚,但他手下人的心思卻不得而知,如果袁真隻想保存實力,不肯跟我們一道合作抗敵,那情況就變得愈發複雜了。”


    楊忠在旁插口道:“賢弟,我看咱們還是離開那個袁真,另外走一條安全些的路徑,最好走野茶道,那裏路段平整,且靠近北府軍駐地,叛軍不敢造次。我們寧可多繞些遠路,也強過在此處跟在別人後麵亦步亦趨。”


    楊忠一直對謝安印象不錯,總認為他是個長者君子。對於丁曉武和教坊司最近鬧出的種種不快,他並不清楚內情,隻是覺得雙方僅僅出於一些誤會,找機會把問題澄清也就沒事了。而丁曉武雖不願意去傍北府軍大腿,但也不願當眾拂楊忠的麵子,便點頭附和道:“好吧,明日我會去向袁真將軍說明,就說我的手下都是些北方人,長期呆在這種陰氣重的地方受不了,隻能換另一條幹燥點的線路前進,如果他跟來自然歡迎,不願跟來也由著他,咱兩家互不幹涉,到時候隻要在殷家蕩那邊匯合即可。”


    眾人計議已定,各自散去。丁曉武還覺有些欠缺,便叮囑楊忠和顧愷之等人加強戒備,不要有所紕漏。但一夜過去,太太平平,並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


    第二日早晨醒來,天氣卻起了很大變化,山野間晨霧彌漫,濃濃的霧靄又厚又重,接天連地,白茫茫灰沉沉,五米開外便是一片混沌,什麽也看不到了。


    在這種鬼天氣裏,袁真卻堅持要按原定計劃繼續行軍,一大早起來便命士兵們收拾停當,卯半時出發。至於早飯,靠隨身帶的糙米幹糧再就些清水即可對付。眾兵雖有怨氣卻不敢不服從。丁曉武想要對袁真說起辭行的事,嘴巴還沒張,卻被人家畢恭畢敬的禮節和無可辯駁的理由頂了回來:“丁大人,標下知道您顧慮周全,但有什麽話請大人回頭再說。如今霧靄重重,這裏又是圮地,地貌複雜多樣,天時地利皆不利於我等。若是叛軍在這山林中暗中埋伏一支兵馬,則大事去矣。幸好標下從前曾多次途經此地,熟門熟路,即使目不見物,仍然能準確地辨認方向。所以我等不可再做耽擱,應該盡早離去,走得越快越安全。”


    丁曉武一聽這話,心說還以為你不明白凶險,誤走此路呢,敢情你比韓潛知道得還要清楚。既然如此,那我也無須多廢話了,反正這種大霧天也找不到其他好路,隻有跟著你快點走便是。


    大隊人馬沿路迤邐而行,天上霧卻是越下越濃。到後來,連近在咫尺的同伴也看不清了。為了防止有人掉隊,人群中不斷傳出呼喊聲,把走岔的隊友們一一召喚回來。而這麽一耽擱,隊伍行進速度不由自主地變慢了。


    丁曉武摘下頭盔,攏了攏濕漉漉的頭發,感覺頭皮又癢又難受。在這個時代要留長發,而且軍中也沒條件經常洗頭,時間一長虱子都生出來了,令他很是煩惱。正在猛烈地抓搔時,忽見前方快馬奔來一人,到了跟前臉對臉時才看清是前隊的李襄鈞,隻見他麵露焦急,低聲道:“大人,不好了。袁真和他的兩千手下全都不見了,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怎麽回事?”丁曉武驚訝道:“他們不是一直呆在咱們前邊嗎?怎麽一眨眼工夫竟會憑空消失?難道說統統從空氣中蒸發了?”


    李襄鈞道:“屬下估計他們走得急,上了另一條道,但卻沒有及時通知隊伍後邊。咱們不曉得,依舊沿著原路走,所以跟他們走岔了。”


    “不,這裏麵有問題,他們是故意丟下我們的。”丁曉武神色一緊,猝然下令道:“傳我命令,停下來,隊伍全部停下來不要走了。”


    所有人都止住了腳步,目不轉睛地瞅著丁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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