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芸冷笑道:“瞧你一把年紀閱曆也算豐富,怎麽連丁曉武那個傻胚都不如?人家腦子再遲鈍,好歹也看出我姐夫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偽君子,你竟然到現在還把他當寶貝。這次南來,你們之所以一直遇險,中間就有很多出自他的算計。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真是一個二百五。”


    楊忠還未答話,岩洞深處忽然傳來一個奇異的人語聲,蒼老而帶著奇特的尖酸和沙啞,“陳姑娘此言有失公允,我們飛鳶尉和你姐夫本來就是互相利用而已,談不上交情。因為同盟,我們才把他當君子對待,既然他不講信用撕毀盟約,那我們也無須再對其客氣。”


    一道灰影如鬼魅般從黑暗中飄了出來。陳妙芸定睛看去,見來者卻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頜下無須,紅光滿麵,隻是那摸樣很是奇特,象老頭子又像老太太,辨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楊忠一見其人,慌忙跪伏於地,叩拜道:“宗主,屬下無能,未能提前探知奸人陰謀,害得丁公子差點陰溝翻船,請宗主責罰。”


    “阿忠休要自責。連老夫也幾乎被謝安那廝騙過了,你何罪之有?”老者揮手示意楊忠起身,隨後麵對陳妙芸說道:“我們錯估了你姐夫的守信履約的程度。原來的本意是助他上位,以便通過其影響力,獲得朝廷的支持。故而才利用便利,秘密從冉閔的屠胡令下解救了一大群羯族軍官和武士,讓他們投往江南,幫助謝安訓練北府軍。誰想到此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他翅膀硬了,反而以手下兵馬為後盾,傍上了陶侃那棵更大的樹,或者他是想因勢利導,等陶侃死了從他手裏挖走更多利益,為此他不惜處處破壞我們的行動來向陶侃輸誠。總之不管何種情況,都是老夫失算,你姐夫羽翼已豐,老夫沒有籌碼繼續跟他玩,這局棋他贏了。”


    陳妙芸微笑道:“如果小女子沒有猜錯的話,您就是我姐夫經常提到的那位飛鳶尉宗主,霽雲子老先生了。您果然是懷帝朝宮廷內的老資格太監啊,久居宮闈,怪不得揣摩人心機的本事一流。”


    楊忠臉上勃然變色:“陳小姐,你這樣直言不諱實在非常過分,剛才我的問話你還沒回答呢。”


    霽雲子擺擺手,隨後捋了捋長長的吊腳眉,說道:“阿忠稍安勿躁,陳姑娘是友非敵,昨日要是沒有她,你和丁曉武可就凶多吉少了。”說完,他又轉向陳妙芸做了一個長揖,“老夫敬謝姑娘大恩,並恭敬聆聽指教。”


    陳妙芸還禮,正色道:“不敢,其實我的目的和你們一樣,都是為了保護那位福澤深厚的大貴人丁曉武。老先生說先前輸給我姐夫一籌,但您並非是和他在弈棋,所以不必介懷這一兩次過招。您的謀劃是大手筆,目標是全天下,隻要把那個丁曉武擺設好了,何愁大事不成?”


    霽雲子長長的眉毛向上一挑,顯得很是詭異。他甕聲甕氣地問道:“陳小姐何以知道老夫和我們飛鳶尉組織的意圖?是你姐夫推測出來的嗎?”


    “不,你們太高看我姐夫了。”陳妙芸說道,“別看他時常發一些收複失地重整河山的感慨,但其真正的政治目標隻是做東晉朝廷的唯一權臣,而私人目標隻是把那個曾一見鍾情的羯女石夢瑤攬入閨中。因為這兩件事,他才把丁曉武本人當作必須除去的障礙。可他這隻簷下燕雀根本不理解老先生您的鴻鵠之誌。”


    陳妙芸繼續道:“至於你們的意圖,是我的猜測。丁曉武處事懵懂缺乏經驗,雖然聰明,卻不諳士族間的權謀機變。若不是有高人在旁嗬護,恐怕早就死一百回了。而我今日想為共同的目的跟你們做個交易。”


    霽雲子笑了起來,順手又捋了一下長眉:“陳姑娘怕是看上我家丁公子了吧,一個女子肯為了某樣目的而背叛自己的至親,那非****莫屬。”


    陳妙芸的臉頰頓時泛起一片紅霞,頓了頓道:“你們容我留在所愛的人身邊,而我則為了你們的事業出謀劃策,大家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呢?”


    “很好,這比生意巨劃算。”霽雲子連價錢也不砍,便爽快地答應下來,不過緊接著他白眉一緊,又說道:“眼下老夫正好有一樁買賣要和陳姑娘交易,隻要這件事成了,別說容留,就算將來我等把你扶上正堂夫人的位置,又有何不可?”


    聽完此言,陳妙芸一張粉臉紅到了耳根,隻感到火燒火燎。她不禁啐了一口,責怪道:“那麽大年歲了還為老不尊,說這種葷話,真是沒有正經。”


    霽雲子哈哈一笑,又捋了捋長眉,敢情此人因為沒有胡子,所以把捋眉當成了習慣動作。但隨後他又正色道:“如今丁曉武麵臨著危機四伏的絕境,隻有靠你來幫他打開這道解脫之門了。”


    “我?”陳妙芸愣怔道,“該幫忙的我都幫到位了,現在還有什麽事需要我代勞呢?”


    霽雲子湊上前,長長的眉毛卻幾乎搭上陳妙芸晶瑩的麵孔,搞得她不自禁地向後挪了挪身體。


    “陳姑娘。”霽雲子低聲道:“老夫聽說你跟蘇峻的部將,也就是現在海陵城內的叛軍守將匡孝有過數麵之緣。”


    “匡孝?”陳妙芸一愣,隨即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忽地恍然道:“不錯,這個人我見過幾次,他是個悍直的武夫,在建康時經常光顧翠屏樓,尤其喜歡觀看我姐姐表演的歌舞,還幫我們驅趕過一些不三不四的好色之徒,雖然脾氣粗魯了些,卻蠻有正義感。”


    “如此甚好。”霽雲子麵露欣喜之色,“如今這個難題,就要麻煩姑娘來破解了..”


    再說丁曉武久等楊忠不來,心中一急,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麻癢起來,他煩躁地把手伸進衣服了,剛想搔搔,忽然手腕一緊,卻被人握住了。


    丁曉武愕然抬頭,撲入眼簾的卻是劉涵月那張嬌美卻不失英氣的粉臉。然而她的表情卻不大友善,虎著兩隻桃花眼,抓住丁曉武的手腕嚴厲說道:“喂,我說你不要命了?手上髒得到處沾著泥土,用這樣的髒手去抓傷口,不化膿爛掉才怪。”


    對方話雖然不中聽,但卻也是出於一片好意,因此丁曉武隻有揶揄了兩下,笑道:“涵月姑娘教訓的是,可我這肩膀實在癢得受不了,就像一大群螞蟻在上麵爬,難忍之極。你的手又白又幹淨,不如給我搔搔背,你這雙白玉般的香手勝過一切靈丹妙藥,經過它的按摩,傷口馬上就能複原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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