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在大理時誦讀前人詩詞文章,於江南風物早就深為傾倒,此刻一聽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無彈窗廣告)阿碧的一雙纖手更是皓膚如玉,映著綠波,便如透明一般。崔百泉和過彥之雖大敵當前,也不禁轉頭向她瞧了兩眼。不過唯有李守愚與鳩摩智兩人現在正是對決的關鍵時刻,卻是沒有半點心思放到這少女的身上,反而是兩人相互的對峙尋找著對方的弱點。


    “大師,這第三招,你可要用心了!”李守愚緊盯著鳩摩智,卻不敢有半分大意的說到。


    鳩摩智一笑,盡是高僧風範,說道,“若小僧真的破不了施主的金剛不壞身,卻也是天數,但卻也隻能放過這一次,不然小僧可就真的無臉去見參合莊的慕容老先生了!”


    這時那阿碧劃著小舟,已近岸邊,聽到鳩摩智的說話,接口道:“這位大師父要去參合莊,阿有啥事體?”說話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這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滿臉都是溫柔,滿身盡是秀氣。


    鳩摩智聽到這話,卻是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接口,看了看李守愚,又看了看阿碧,手中的火焰刀,卻是漸漸消弭,說道:“小僧欲到參合莊去,小娘子能指點途徑麽?”


    阿碧微笑,少許警惕,道:“參合莊的名字,外邊人勿會曉得,大師父從啥地方聽來?”


    鳩摩智想了想,李守愚這家夥的確是難對付得很,但若有慕容家的人幫忙卻是不一樣了,道:“小僧是慕容先生方外至交,特來老友墓前一祭,踐昔日之約。並盼得識慕容公子清範。”


    阿碧沉吟道:“慕容公子剛剛前日出仔門,大師父來得三日末,介就碰著公子哉。”


    鳩摩智說著卻是向李守愚看了一眼,便是說道:“與公子緣慳一麵,教人好生惆悵,但小僧從吐番國萬裏迢迢來到中土,願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完當年心願。”


    阿碧道,“大師父是慕容老爺的好朋友,先請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給你傳報,你講好?”


    鳩摩智道:“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該當如何稱呼才是?”


    阿碧嫣然一笑,道:“啊唷!我是服侍公子撫琴吹笛的小丫頭,叫做阿碧。你勿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氣,叫我阿碧好哉!”她一口蘇州土白,本來不易聽懂,但她是武林世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話聽得多了,說話中盡量加上了些官話,鳩摩智與段譽等尚可勉強明白。


    當下鳩摩智恭恭敬敬的道:“不敢!”不論是麵子裏子倒是做了十足,不愧是高僧。


    阿碧道:“這裏去燕子塢琴韻小築,都是水路,倘若這幾位通通要去,我劃船相送,好(口伐)?”她每問一句“好(口伐)”,都是殷勤探詢,軟語商量,教人難以拒卻。


    鳩摩智道:“如此有勞了。”不過這時候的鳩摩智不由看了一眼李守愚,雖然李守愚都沒有說話,但是鳩摩智可不會小瞧他,能夠挨了自己兩招,但是依舊安然無恙的人尤其是易與之輩,便是又開口道,“不知道李施主可否把我們三招之約稍稍押後,等到了莊子再說!”


    “嗬嗬,這不是讓晚輩占了不少便宜!”李守愚看看鳩摩智,笑著說道,“不過大師既然給我麵子,我自然也不能不給大師麵子,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慕容世家的參合莊,既然是同路,那麽我們便一起去那有如何!”說著便是輕輕一躍跳到了小舟上,身子不沉不穩,瀟瀟灑灑,輕輕淡淡,小舟絕無分毫搖晃,整個人更仿佛是一縷青煙似的,輕功卓越無比。


    見到李守愚上了小舟,鳩摩智也沒有半分客氣,直接攜著段譽的手,輕輕躍上小舟。那小舟隻略沉少許,卻絕無半分搖晃。阿碧向三人微微一笑,似乎是說:“真好本事!”


    過彥之與崔百泉兩人本來是來這裏報仇雪恨的,不過本身便有猶豫遲疑,現在又是被鳩摩智折了銳氣,再見到李守愚與鳩摩智的交手,雖然兩人交手不過兩招,但闖江湖可以沒有高超的武功,但是絕對不能沒有高超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得出這自己跟這兩個家夥的戰鬥力差距到底是有多麽遙遠,慕容世家有著這麽高的名聲,又豈會比這個番僧要差!前進一步,便是刀山火海,可以說這兩個人的心裏可是猶豫得很,若說不怕那才是假的啊!


    而這時候阿碧她輕輕劃動小舟,來到柳樹之下,伸出纖手收起了算盤和軟鞭,隨手撥弄算珠,錚錚有聲,可還是還給了崔百泉,崔百泉一咬牙便是跳上了小舟。另外又拿軟鞭鞭一耍,這兵器也是成了新試琵琶一般,一條鬥過大江南北、黑道白道英豪的兵刃,到了她一隻潔白柔嫩的手中,又成了一件樂器。這能力,可比打打殺殺要強得多了。然後把軟鞭遞給了過彥之,而過彥之這個色鬼,明顯見到了阿碧之後連自己混丟到哪裏去了都不知道,著實是丟人現眼。倒是阿碧好好卷攏軟鞭,交給過彥之後,木槳一扳,小舟便向西滑去。


    小舟之上,鳩摩智挾持著段譽,穩坐船頭,崔百泉和過彥之不斷打著眼色,不過以他們兩人,李守愚也不奢望他們能夠想出什麽好的主意,李守愚舟行湖上,幾個轉折,便轉入了一莊大湖之中,極目望去,但見煙波浩渺,遠水接天,卻是撇有一方清澈與溫潤。不由笑著說道,“曾有俗語言‘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原本我還不信,見了這太湖才覺這話真心沒錯!”


    “是極是極!”段譽倒是沒有一點被人挾持的自覺,對著李守愚說道,“李兄說得極是,哪怕大理四季如春,春日融融,卻也難比此處水天一色,水波連綿啊。”


    而這時候的過彥之與崔百泉兩人卻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懷疑阿碧會把船一翻,讓兩人沉入湖中喂魚,卻是用手中的兵器去換取了阿碧手中的木漿。李守愚倒是不知道阿碧是不是看穿了這一點,但鳩摩智這個家夥一來到了船上之後,便老老實實的坐著不動,明顯不會水,怕也未必不是有這意思。不過阿碧倒是沒有客氣,接過兩柄武器,將算盤放在身前的船板上,左手握住軟鞭之柄,左足輕踏鞭頭,將軟鞭拉得直了,右手五指飛轉輪彈,軟鞭登時發出丁東之聲,雖無琵琶的繁複清亮,爽朗卻有過之,並清唱了起來,聲音清澈無比。


    遊這江南,有舟,有水,有樂,有美人,更是晴空萬裏,燕子小飛,卻也是人生樂事,李守愚微微眯著眼睛,若是日日過著這悠悠閑閑的日子,卻也未必不是一種逍遙。


    而去燕子塢的道路可並不輕鬆,且不說水麵上生滿了荷葉,若不是有人指點,怕是完全找不到如此的去處,哪怕是讓李守愚再獨自走一次,怕也未必能夠記得這道路。而眼前的菱塘才過一半,阿碧又指引小舟從一叢蘆葦和茭白中穿了過去。滿湖荷葉、菱葉、蘆葦、茭白,都是一模一樣,兼之荷葉、菱葉在水麵飄浮,隨時一陣風來,便即變幻百端,就算此刻記得清清楚楚,霎時間局麵便全然不同。但阿碧隻是漫不經意的采菱撥水,隨口指引,似乎這許許多多縱橫交錯、棋盤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紋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須辨認。


    如此曲曲折折的劃了兩個多時辰,未牌時分,遙遙望見遠處綠柳叢中,露出一角飛簷,隻露一角便是氣勢非凡。見到這,阿碧道:“到了!霍大爺,累得你幫我劃了半日船。”


    崔百泉苦笑道:“隻要有紅菱可吃,清歌可聽,我便這麽劃他十年八年船,那也不累。”


    阿碧拍手笑道:“你要聽歌吃菱,介末交關便當?在這湖裏一輩子勿出去好哉!”


    崔百泉聽到她說“在這湖裏一輩子勿出去”,不由得矍然一驚,斜著一雙小眼向她端相了一會,但見她笑吟吟的似乎全無機心,卻也不能就此放心。


    阿碧接過木槳,將船直向柳陰中劃去,到得鄰近,隻見一座鬆樹枝架成的木梯,垂下來通向水麵。阿碧將小船係在樹枝之上,忽聽得柳枝上一隻小鳥“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來,聲音清脆。阿碧模仿鳥鳴,也叫了幾下,回頭笑道:“請上岸吧!”


    眾人逐一跨上岸去,見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個不知是小島還是半島之上。房舍小巧玲瓏,頗為精雅。小舍匾額上寫著“琴韻”兩字,筆致頗為瀟灑。


    鳩摩智打量了一下四周,卻也感覺此處別致異常,便道:“此間便是燕子塢參合莊麽?”


    阿碧搖頭道:“不。這是公子起給我住的,小小地方,實在不能接待貴客。不過這位大師父說要去拜祭慕容老爺的墓,我可作不了主,隻好請幾位在這裏等等,我去問問阿朱姊姊。”


    “姑娘盡管去便是!”李守愚嗬嗬一笑,說道,“我們會在這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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