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月,你們幾個究竟是怎麽回事?”葉知凡又問了我一遍,目光如炬,我知道他在等我一個答案。


    可是,天上凡間,身世成謎,我也同樣疑惑。


    “我知道的,也正是雲瑤告訴我的。不過,你是葉鈞轉世這事兒是真的,我可以確定。”想了想,我還是選擇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這樣既不用肯定雲瑤,也不會否定她。


    葉知凡看著我,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願跟著清玄老頭修道麽?”


    “為什麽?”我表示很不解,一來我不解葉知凡怎麽忽然換了話題,二來我的確很疑惑他為什麽一直不肯修道,想那清玄道長可是正牌的高人,錯過這樣的師父,當真可以算是人生一大憾事。


    隨後,葉知凡耐心地給我講了一些事。


    他說這年頭想要通過修道成仙追求長生的人很多,而且柳城也算是個南方重鎮,因此在葉知凡的記憶裏,他總是能在柳城的大街上見到許多身著道袍的修真人士。


    那時候他很小,他見著那些道士就是覺得很不順眼,也說不上個原因來。而且小孩子總是要任性、調皮一些的。所以,想著法兒地捉弄道士們成為了葉知凡小時候的一大樂趣。兵家有三十六計,而我們這位可愛的小知凡在他少年歲月裏竟發明了不下百種對付道士的方法。


    故事聽到這裏我不禁感歎,怪不得清玄道長會擔心葉知凡墮入魔道,這實在是有深刻的曆史原因啊。


    不過,故事發展到後麵,葉知凡對道士們的反感便不再是小孩子的怪脾氣了。他告訴我,大概從他十五六歲開始,他開始做著同一個夢,夢中的場景是在神娘廟,正是滿樹白花的時節,一個身著天藍色衣裙的女子在樹下背對著他,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卻能聽到她的呼喚。夢中的他一步步接近她,可是每一次,在他就要觸碰到那個女子的時候,就會有幾個所謂的神仙出現將女子強行拖走。


    葉知凡說,自從有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夢,他一見到道士就厭惡,提起修道成仙更是到了怒火衝天的地步。這不再是孩提時候那種單純的討厭,而是背負了一種沉重的仇怨。


    他也知道這樣的煩躁與遷怒有些沒道理,畢竟那隻是一個沒有根據的夢,可心中卻是一直有一個聲音在鼓動著他,也是因為這樣,當年他才會故意激怒清玄道長與他比試,也才會這樣排斥拜他為徒。


    聽完葉知凡的故事我沉默了,因為知道他是葉鈞的轉世,所以他會做那樣的夢我並不驚訝,但是這個夢可以告訴我們什麽呢?


    “鸞月?你在想什麽?”見我發呆,葉知凡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回過神來,朝他勉強笑了笑,道:“也沒什麽,因為你是葉鈞的轉世,所以做這個夢很正常,現在雲瑤也回到你身邊了,故事該是圓滿了。”


    葉知凡聽我的話愣了愣,隨後臉色沉下來,問道:“這麽說你相信她是你姐姐?”


    我搖搖頭,回答他:“我不記得有這些事情,也不能確定與她什麽關係。可是我心中有些感覺,我和她,還有花成雪之間是應該有些關係的。”


    現在想來,從神廟見到那句“一夜花成雪”開始,我的的確確已經遇到了許多關於雲家的人和事,要說自己跟著一切都沒有關係,那實在過於牽強了。特別是月神給我的鳳凰玉環烙印在我和雲瑤背上之後,這種聯係更是無法被否認。而現在事情的關鍵在於,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樣的?


    “可我感覺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葉知凡說著,卻抓起了我的手,我驚訝地看著他,在他清澈的眼底看見自己,我聽他說:“雲瑤不該是她,不該是她,怎麽都不會是她……”


    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那種篤定的表情也漸漸化為迷茫,我看著他的糾結和徘徊,心中卻隱隱作痛,總覺得有什麽話堵在心口想要對他說,可是幾次張口卻還是半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你們在做什麽?”門忽然被人推開,來人是雲瑤,見她那不是很善意的目光,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葉知凡握著,便隻好慌忙掙脫開了。


    葉知凡倒不似我這般窘迫,他淡然地收回手,站起身看著走進來的雲瑤,說道:“怎麽進來了?”


    “花成雪那家夥吵著要找我妹妹,我隻好進來看看。”雲瑤收起她的怒意,向我露出笑容,道:“妹妹,你這夫婿可是很緊張你的,還不快去找他?”


    “啊?”我有些反應不過來,花成雪什麽時候成為我夫婿了?


    正要反駁,我卻對上了雲瑤犀利的眼光,大概我和葉知凡在一起她不高興了吧,想了想,我最後還是退了一步,道:“那我先出去了。”


    “鸞月。”葉知凡伸手抓住我的手,我轉身看著他,聽他問:“花成雪又不是你夫婿,你急著出去做什麽?我有話還沒說完。”


    “對了,我想起來了。”雲瑤搶在我們兩個之前開口,她依舊帶著笑意,卻是散著冰冷的氣息:“聽端陽說,你這次回沈府是有事情和阿鈞說的,是不是?不如現在就跟他說吧。”


    對上雲瑤的眼神,我便明白她的意思了,眼下這種情況,我若不把那些話說出來,就有破壞葉知凡和雲瑤關係之嫌了。


    “是啊,葉知凡,我有話對你說。”我看了一眼雲瑤,轉身將手從葉知凡的掌心掙脫出來,緩緩地對他說道:“其實這次,我是來和你道別的,我和端陽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能再陪你了。”


    “除了端陽還有誰?花成雪也要和你一起走嗎?”葉知凡緊緊盯著我,臉色沉沉,一字一句地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他如此的模樣,我忽然好後悔說離開,但是看著雲瑤一臉陰森笑意,我也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應該會一起吧,葉家的事情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以後多保……”


    “葉家的事情誰要你幫忙了?”葉知凡忽然提高了聲音,他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低吼道:“你以為你是誰!留在我身邊就是為了幫我嗎?我不稀罕!不稀罕!你不是要走嗎,那就滾,給我滾!”說罷,他用力將我一推,我身體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撞到了博古架上。


    “你……”我怔怔地看著他,或許是房中燭光昏暗,像是幻覺,我竟看見葉知凡眼裏發出了淡淡的紅光,十分詭異。


    “阿鈞,阿鈞。”這時雲瑤上前及時將葉知凡拉住,他眼中的紅光頓時散去,連怒氣也忽然消去了不少。


    “我這是怎麽了?”被雲瑤拉開的葉知凡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一種很奇怪的迷茫,顯然不明白剛才自己怎麽會失控般怒吼。


    最詫異的還是我,認識葉知凡那麽久,我雖然惹怒過他很多次,可是他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方才的他真的好陌生。


    “那個,你們聊,我先出去了。”心中有些難受,我是實在不知道要怎麽繼續麵對眼前這兩人,隻好拋下這麽句話慌忙跑了出去。


    ……


    “道長?”從那房間落荒而逃的我看見站在院中的清玄道長,便低聲打了聲招呼。


    清玄道長低頭看了看他手中的韜蓮劍,像是做什麽決定,然後抬頭對我說道:“請仙子移步,老道有話要說。”


    道長站在院中顯然是有備而來,見他神情嚴肅,我也不再多說,便跟著他走到了沈府的另一處小院裏。


    “這裏是徒兒杜衡的住處,仙子請進吧。”清玄道長袖袍一揮,木門便嘎吱一聲打開了。


    “道長有什麽事情要對鸞月說?”環顧了一眼杜衡的房間,我開口問道。


    “仙子先看看這個。”清玄道長將手中的韜蓮劍遞給我,我隻好接過看了一眼,不明所以:“這是葉知凡的韜蓮劍啊,我知道。”


    “仙子再仔細看看劍身。”


    我右手一揮,將韜蓮劍拔出劍鞘,就著橘紅的燈光仔細打量了一番。


    “這條血紋是……”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把寶劍,原來它的劍身上刻有一朵蓮花紋,紋路相當細膩,足以顯示當年鑄劍之人刻工之高。


    可是這朵蓮花莖部的那條紋路卻像是吸過血一般,呈紅色,不過血紋也不算很長,大約一個指甲的寬度。


    “韜蓮劍是一件仙器,鑄劍之人乃是一位集道法與佛法之學為一身的天界高人,據說當年他以道家燃燒了千年的淬火鍛煉劍身,又將佛家手印結於劍身蓮紋之上,整個鑄劍過程約莫七百年。”


    聽著道長的話我不禁有些感慨:“在仙界,要鑄造上百年的仙器並不多,葉知凡能得此寶劍真不知走了什麽運。”


    “此劍隻能贈與有緣人,兩年前我發現這寶劍忽然躁動不安,便下山察看,才遇見了知凡。”


    “所以道長你故意輸給葉知凡,為的就是要他入你門下,贈他此劍?”我現在開始有些明白當年這兩個人詭異的相遇了,葉知凡看不慣道士故意出言不遜,道長為了收下葉知凡,故意搞了個荒唐的比武。


    唉,好別扭的兩個人。


    “隻是不想知凡他對修道如此抗拒……唉,罷了罷了,老道今天是要和仙子說說這血紋的事情。”清玄道長一聲自嘲輕笑,將韜蓮劍從我手中拿回,語氣卻變得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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