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真陪了花成雪一晚,陪他看了一晚星星。


    千萬別多想,我們真的是很單純地看了星星,單純到並肩坐著,卻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講,連手都沒有牽。


    我不知道花成雪仰望天空的時候在想什麽,他嘴角保持那個完美的角度,臉上映著些許期待,眼底有種情緒在湧動,閃爍如星辰。


    他沉默著,我也隻好沉默。剛開始,我還很認真地數著星星,可是數著數著,就想起葉知凡來。那一次在帝都,他也拉我在郊外看星星,還給我講了許多故事。很是畫麵在腦中閃過,記憶輕如落葉,飄入我沉寂許久的心湖,引來陣陣微波,蕩開成漣漪。


    可以說,我們各懷心事,直到天明。


    誰家雞唱曉,啼聲回蕩在竹林之間,太陽越過遠處的山巔,將耀眼的白光照在我們身上。


    雲瑤沒有失約,一身紅衣,應風而起,踏葉而來,輕輕落在我們麵前。


    “姐姐。”我站起身來,朝她打了個招呼。不管她出於什麽目的給葉知凡下了血咒,千年前的事情她畢竟也是受害者,我不能太責怪她。


    雲瑤朝我點頭示意,轉而對花成雪說道:“我們走吧。”


    “嗯。”此時花成雪也站起身來,他走到我麵前,俯身在我額頭落下輕吻,低聲道:“在柳城等你。”


    “嗯,你們多小心。”我盡量保持著微笑,柔聲說道。


    “走吧。”花成雪退後一些,邊說著邊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光。雲瑤見了,也化成紅光,追著白光而去了。


    兩道光劃過湛藍的天空,最後消失在山與天的交界處。我目送著,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很邪惡的想法:其實花成雪和雲瑤在一起,挺般配的。


    “人都走了,還看什麽?”一個對我頗有不滿的聲音響起,我沒有回頭,就知道是端陽。


    “端陽,其實我挺佩服你的。”沒有回身看他,我卻淡淡地說著。


    “這是誇獎我麽?”端陽走到我身邊,雙手抱在胸前,語氣輕鬆了一些:“那你說說,發現我什麽優點了?”


    “你可千萬別把自己抬那麽高。”我瞥了端陽一眼,戲謔道:“我隻是佩服你的耐性,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偷聽我們說話。”


    “哼,我還不是為了你好!”端陽臉色沉下來,他對我說:“你以為那花成雪和雲瑤很簡單嗎?”


    聽著端陽的質問,我卻是淡然一笑,對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話其實挺有道理的。”


    “你是想……”端陽一怔,隨即皺起眉頭:“你想通過與花成雪成親來引出整個雲家的真相?不行,這樣太危險!”


    依舊是淡然,我微微搖頭,解釋道:“我是說,入豐門,取神珠。”


    “喂,你要不要把話題換得那麽快?”已經能感覺到端陽滿臉黑線了,聽他抱怨,我卻笑笑,道:“現在我們更應該關心神珠的事情。”


    “難得你還有良心,記得日神珠的事情。”端陽語氣似乎不善,但是嘴角已經浮現了笑意。


    “所以呢,你就把我昏睡這幾日打探到的消息統統告訴我。”


    “三秀告訴你的?你怎麽知道我去豐門打探了?”端陽好奇地看著我,我卻擺出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低聲道:“秘密。”


    其實哪裏需要誰告訴我呢?我昏睡四天,端陽根本不可能閑得住,他身為守護者,看著神珠吸食凡人精元,心中定是難耐的。


    “行了,我也懶得和你打啞謎。”端陽說著,隨地盤腿而坐,擺出一副要我和長談的樣子。


    “那你就仔細說說現在豐門的情況。”我邊說著邊坐下,隨意倚靠著一支翠竹。


    “原來那日神珠是不需要每日吸食女子精元的,所以這幾天豐門那邊相對平靜,沒再有人遇害,隻是那老道派出了許多人找我們。”


    “日神珠下一次吸食精元是什麽時候?”我這樣問端陽,卻是心安了一些,還好,我昏迷的期間沒有人再因日神珠失去性命。


    “我仔細觀察過,應該是九日為一輪。現在算算,那老道再動手,恐怕是後天子時。”


    “那我們得在這之前把那些女孩給救出來。”


    “這倒是簡單,那老道關押女孩的地方我都知道,可是要怎麽奪取神珠呢?你的辦法是什麽?”


    聽罷,我笑了笑,對端陽說:“我剛剛不是說了麽?入虎穴啊。”


    端陽又皺起了眉頭,幾番思量,他眼眸一亮,道:“你要自投羅網做誘餌,引那老道拿出神珠?可是我沒辦法觸碰它啊。”


    端陽說對了一半,但還未完全看懂我的心思,於是我耐心地解釋:“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從川……仙尊手中奪取神珠的事情?好像神珠能與我體內的靈火產生反應,如果我能騙豐道長用神珠吸我精元,我就有機會抓住它。到時你隻需躲在暗處,見機幫我。”


    “嗯,雖然有點冒險,但這點子聽起來還不錯。”端陽讚同地點點頭,眉頭卻還是緊皺著,繼而又問我:“你確定你能抓住神珠麽?”


    “不確定。”我平靜地說道,隨後又補充:“那時在豐門,我被神珠的力量擊中,身體裏的靈火就燒了起來。可是同時,背上的火鳳凰便出現了。從這點來看,火鳳凰和神珠之間應該也有關係,說不定到時候也能幫上我們的忙。”


    “那隻能一試了,你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的。”端陽臉色肅穆,像是在跟我承諾,我見他的認真,不禁笑起來,現在想想,我和端陽之間很久沒有那麽和睦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走?”端陽許完諾,便問道。


    “不如我們……”其實我是想說,這件事早結束早好,可是話才一半,遠處就有一抹身影出現,我不覺被吸引,連說話都忘記了。


    “鸞月你怎麽不說了?不如怎樣?”端陽心急,在我眼前晃了幾下,我卻一把抓住他,指著遠方:“那是不是……三哥?”


    端陽順著我目光看去,那身影有些蹣跚,跌跌撞撞地朝我們走過來,近了一些,他才說:“是葉知簫,他背上好像有個人。”


    被端陽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葉知簫背上還有一個黑衣人,這模樣分明是……江蠻!


    離我們還有幾十步距離,葉知簫被什麽東西絆倒,連同江蠻一起摔在了地上。我見此情況,趕緊上前幫忙。


    “三哥,沒事吧?”我蹲下身子扶他,才發現他身上破爛囚衣被血浸染,還能隱約見到那道道鞭痕。


    “快,救她,救她。”葉知簫忽然一把拉住我,那迷茫和無助的臉上閃出一絲乞求,抓住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江捕頭怎麽了?”我見葉知簫的慌亂,也不敢耽誤,便一邊將江蠻身子托起,一邊問道。


    “不知道,那時候在牢中,她忽然昏倒了,脈像很虛弱,我找不到她生病的原因,隻好回來找你們了。”


    聽著葉知簫的話,我將手指輕輕放在江蠻手腕處,脈若遊絲,似有似無,很是奇怪。而我因為不能使用內力,並沒有辦法進行更深入的檢查,隻能求助於一旁的端陽。


    “端陽,你快過來,幫忙把她抬回屋去。”江蠻的離奇昏倒必然事出有因,我們還需從長計議。而端陽隨意應了一聲,走過來背起江蠻就往竹屋走,我見葉知簫傷得也不輕,便隻好扶他回去。


    ……


    見葉知簫忽然回來,竹屋中的各位無一不覺驚訝,可是當下救人更重要,所以沒有多問緣由,我就拉著杜若給葉知簫療傷。


    而屋子另一頭,端陽和三秀仔細為江蠻檢查身體後,都保持了沉默,他們眉頭的扭曲程度證明著事情有多糟糕。


    “弟妹,她沒事吧?”來不及將囚衣換去,葉知簫剛療完傷,就坐在江蠻床邊不肯起來。他眼中隻有她,我深深明白,這種擔心背後的意義。


    “三哥,江捕頭會沒事的,杜若雖然能夠治好你的皮肉傷,但也你勞累不少,還是先去休息吧。”


    “可為什麽她還不醒呢?”葉知簫顫抖著的手在江捕頭臉頰輕輕撫過,他低聲說著,像是在自語:“那時候,為什麽要來救我呢?明明沒人能傷得了她,怎麽就昏倒了?”


    我看著葉知簫癡語,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其實那時候在豐門,江蠻奮不顧身撲向葉知簫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這兩人之間的情愫,隻可笑兩人非要這樣折騰一回,成了這樣的結局。


    “仙子。”正當我感傷難過,三秀輕輕拍了我肩膀,她眼神往屋外瞄了一眼,我知曉她的意思,便悄悄離開葉知簫,出了竹屋。


    竹屋外,端陽已經站在那裏了。


    “直接說吧,她的病因是什麽?”看著端陽和三秀眉頭緊鎖的樣子,我就知道不會有什麽好事,心中擔憂更甚。


    “你跟她說。”端陽看了一眼三秀,命令道。


    三秀撇了撇嘴,走近我一些,低聲說道:“人有三魂七魄,江捕頭身上少了三魂,恐怕活不過三天了。”


    “什麽?”我不由得詫異,隨即問道:“江捕頭仍是一介凡人,誰會對她下手?難道是豐道長?”


    三秀聽罷卻是搖搖頭,臉上神情凝重像是在忌諱著什麽:“仙子可還記得五百年前的蟠桃會?那日在宴會上王母發了怒。”


    “五百年前……”我不覺皺起眉頭,努力在記憶中搜索,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隱約記起那蟠桃會的事情來:“那時好像那個誰惹了王母……那個仙子叫什麽來著?”


    “是卷施仙子,她曾是浣花穀中的一株仙草,後來入道成仙,常年侍奉在蟠桃園。”


    被三秀這麽一說,我腦中的記憶漸漸清晰,卷施仙子和江蠻,難道她們的關係是……將一切想明白,我雙眼不禁睜大,竟不敢去相信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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