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回廊】


    溱黑的夜空裏,漫天魄寶石般的星辰。整個住宿被秋天略帶寒意的風吹得又高又空曠,整個宇宙浩渺無垠。


    星辰與滿月,投射下的潔白光芒,把深淵回廊籠罩在一片迷幻的氣息裏。


    夜幕上萬簌俱寂,隻是偶爾有“刷、刷”短促而又迅疾的劃破空氣的氣流聲,輕輕地擦過耳際。瞳孔的視線中,是黑暗樹叢裏,仿佛閃電般交錯的金se光影。


    麵前一片巨大而茂密的荊棘叢裏,是無數伺機而動的【電狐】。


    鹿覺像一匹年輕而矯健的黑se獵豹一樣蹲在黑夜裏,他的五根手指輕輕地放在地麵上,仿佛男子撫摩年輕女子的肌膚一般溫柔而多情。


    鹿覺的眼瞼低垂著,濃密而柔軟的睫毛覆蓋著他藍se海洋一般的瞳孔,他的嘴角因為緊張而輕輕地向下抿起。周圍是無數短促的金se閃電,在黏稠的黑暗裏麵閃即逝。他突然抬起眼睛,修長而有力的五根手指上突然纏繞起幾根銀白se的電流,然後飛快地沿著他的手指躥進泥土裏,仿佛細小的魄閃電劈進大地。


    “嗡…”


    一聲巨大的弦音撕破風聲,地麵上突然旋轉著擴大出一個銀se發亮的【陣】,無數氣旋從地麵上翻湧著上躥,把鹿覺漆黑的戰袍吹得獵獵作響,而下一個瞬間,空氣裏無數的嘯叫突然消失了,一切都像是被淹沒進了深海裏一樣,沒有聲響,甚至連樹木被風吹動搖曳的動作,都緩慢起來,像是在海底的水草般緩慢浮動…尖銳的樹木枝丫間,無數金黃se的【電狐】,全部顯現出了它們的真實形態,剛剛那些快若閃電的黃金光影,此刻放慢了速度,在空氣裏仿佛滑翔般的穿行著…它們圓潤的琥珀se眼睛、順滑的魄柔軟皮毛、小而鋒利的爪子、一尺來長的毛茸茸的蓬鬆尾巴,以及渾身包裹著的劈啪作響的金se閃電…


    “開始【吞噬】吧…”鹿覺背後的黑暗裏,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男音。


    鹿覺定了定神,然後站起來,彎起後背,渾身的黃金se刻紋突然放射出劇烈的光芒,把他雕刻得像是一個鏤空的瓷器。空氣裏一聲爆炸的聲響,一團混合著光影的銀白se霧氣像是一個鬼魅般從鹿覺寬闊而結實的後背掙紮而出,然後一瞬間分裂成無數股細小的銀白se的氣流,朝每一個【電狐】席卷過去,像是海蜇一樣緊緊地裹著它們…


    鹿覺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正當他想要進行最後的【吞噬】時,卻突然感覺一陣觸電般的麻痹感自腳下的地麵傳遞而來。鹿覺低下頭,看見腳下的【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有很多處斷裂開來,殘缺不全。緊接著,那些速度放慢、仿佛浮遊般的【電狐】,卻掙紮著,一隻,兩隻…一連串的“劈啪”電流聲響,迅速地,數百隻黑暗裏潛伏的【電狐】掙紮開白se氣流的包裹,它們恢複了閃電般的速度,朝著已經僵硬而不能動彈的鹿覺瘋狂地穿刺過來。從骨髓裏爆炸而出的尖銳刺痛,一瞬間撕碎了鹿覺的所有知覺,他眼前最後的景象,就是朝自己蜂擁而來的金se閃電。


    鹿覺恢複知覺和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地上是凝結的露水,在深秋裏透著刺骨的寒冷,身體各個部位的知覺,也在這鋒利的寒冷裏迅速地恢複過來。鹿覺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上披著一件黑se的羽袍。漆拉坐在他的身邊,目光投向遙遠的夜空。天空是已經快要破曉的墨藍se,無數光線蠶食著這片巨大的黑暗,天幕漸漸透出光來。殘留的星光零碎地落在漆拉的俊美的臉上,漆拉的臉在這樣的光線裏,顯出一種仿佛神跡般的美。不過在鹿覺心裏,漆拉一直都是神一樣的存在,對鹿覺來說,從來就不覺得漆拉像是活在人間的凡人。十二歲那年在荒漠裏被漆拉尋找到的進修,當時還是一個少年宮的鹿覺,衣衫襤褸,倒在沙漠裏,掙紮在垂死的邊緣,那個時候,出現在他麵前的一塵不染俊美飄逸的漆拉,仿佛海市蜃樓般瑰麗。


    此刻,地麵上是一個巨大的緩慢旋轉著的黃金se巨陣,在這個陣的範圍裏,空氣裏凝固懸浮著數百隻純白皮毛的【電狐】,它們仿佛處於一個時間停止流動的區域裏,包括空氣裏飄浮的塵埃和樹葉,都像是宇宙裏懸停的星河一樣,一動不支。巨大的【陣】從地麵反射出來的黃金se光芒,把漆拉襯托得像一個神。


    鹿覺翻身從地上坐起來,把自己身上黑se的鑲嵌著鳳凰羽毛的長袍取下來,輕輕地披到漆拉身上,然後恭敬地低著頭,跪在漆拉麵前。“剛剛【電狐】差點兒就可以把你的魂魄撕碎,你知道麽?”漆拉的聲音平靜而溫柔,卻仿佛浸泡在冰冷的露水,帶著讓人恐懼的寒意。他的嘴唇像是粉紅se的柔軟花瓣。


    “對不起,我太大意了。”鹿覺跪在地上。他的肩膀上、臉上,剛剛被那些金黃se閃電撕開的細小傷口,正在緩慢地愈合。


    “每一個魂術師在捕捉魂獸的時候,秉承的原則都是必須等到魂獸自己已經瀕臨死亡、身受重創、它們的魂力處於最低水平的時候,才會釋放出自己的魂魄,將魂獸吞噬。因為【吞噬】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過程。作為一個使徒,你怎麽會自負到這種地步,在完全沒有估量好魂獸的魂力水平的前提下,就輕率的釋放自己的魂魄呢?”


    “是我的錯。不過,漆拉王爵,我能問一個問題麽?”鹿覺深邃的眼神,從夜se裏望向漆拉,在看到漆拉點了點頭之後,鹿覺說,“為什麽您想要我來捕獲【電狐】這種魂獸呢?亞斯藍領域上,特別是我們現在所處的深淵回廊裏,有無數高等級的魂獸,為什麽不支捕捉它們呢?”


    漆拉回過頭來,看著麵前年輕而英俊的鹿覺,不知不覺間,好幾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鹿覺也已經從當初自己在沙漠裏找到的那個充滿著野性氣息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高大英俊的、被無數少女喜歡的使徒。甚至在女性魂術師裏成,私下都悄悄地稱呼他為亞斯藍最英俊的使徒。他寬闊而結實的身體裏,包裹著閃電般的力量和氣息,星辰般的五官在日複一日的時光雕刻下,呈現出一種帝王般的侵略性。漆拉伸過手,摸了摸他濃密的鬢角,說:“鹿覺,魂術師的能力包括兩個部分,一個是魂術師自己的魂力,另一個則是魂獸的能力。但是這兩個部分並不是獨立的,而是彼此滲透、交錯影響的。你的靈魂回路決定了你的天賦就是對時間和空間的控製,而【電狐】這種魂獸,雖然魂力並不像怪物般驚人,但它們同樣具有淩駕於大多數魂獸之上的速度,這和你的天賦以及你的【陣】的特性,是最為吻合的。而且,【電狐】是亞斯藍領域上,少數幾種以‘群’為單位的魂獸,你如果捕捉到它們作為魂獸的話,那麽你的魂獸就不會是一隻,而是一群,並且,它們的繁衍再生能力非常驚人,隻要還剩下最後一隻沒有被摧毀,那麽,它們都能迅速繁殖複刻,恢複到一群的戰鬥實力。”漆拉的手指滑過鹿覺濃密的眉毛,說,“這就是我希望你捕捉它們,成為你的【第二魂獸】的原因。”


    鹿覺點點頭:“對不起,王爵,讓您失望了。”


    “沒關係。【電狐】可以下次再來捕捉。而且這一群【電狐】數量還不是最多的。深淵回廊深處,有更大量的【電狐】聚集生存。”


    漆拉站起來,將黑se長袍披在身上,抬起頭,望了望墨藍se的天幕。


    地平線上幾顆明亮的星辰,一瞬間像是被黏稠的墨汁淹沒了一般,消失在藍天上。


    “它醒了…我們出發吧…”漆拉的臉隱沒在黑暗裏,剩下立體的輪廓邊緣。


    “什麽東西…醒了?”鹿覺站起來,望著漆拉問。


    “【銅雀】,那是我要你捕捉的【第一魂獸】。走吧。”漆拉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輕輕地放在身邊一棵樹的樹幹上,無數銀白se的絲線像是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地包裹纏繞著樹幹,交錯編織成一張發亮的網,片刻之後,一枚【棋子】就誕生了。


    鹿覺走過去,在伸手觸摸【棋子】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對漆拉說:“王爵,這些天我都沒看見【束海】與【藏海】兩兄弟,他們在幹什麽呢?”


    “他們兩個前幾天出發去雷恩海域了,【天格】傳遞來的消息,說是第六王爵西流爾在雷恩海域失蹤了,所以,束海與藏河兩兄弟,出發去雷恩海域尋找西流爾。”


    鹿覺點點頭,“西流爾號稱【永生王爵】,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吧?”


    漆拉半眯眼睛,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回過頭來,看著鹿覺說:“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作為一代使徒裏最高位置的【天之使徒】,你現在對魂力的控製還遠遠不夠,別說和我比了,就連【地使】藏河和【海使】束海,都比你的魂力控製得好。至少,你要對得起天地海三使裏地位最高的【天使】這個稱號吧。”


    鹿覺跪下來,“使徒謹記在心。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希望有一天,也可以成為像漆拉您一樣,淩駕眾生之上的第一王爵。”


    漆拉低下頭,看著麵前英俊卻謙卑的鹿覺,用低沉的聲音說:“不是希望,而是,你一定可以成為超越我的第一王爵,亞斯藍親的魂術巔峰。”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回廊·北之森】


    放眼望去,巨大的森林全部籠罩在沉甸甸的積雪裏。


    一片茂密無邊的針葉林,每一根樹葉,都被冰雪包裹誌了一根刺,天地間聳立著無數巨大的雪柱。風雪卷動著,在參天的巨大樹幹間來回呼嘯,鵝毛般的大雪,把視線吹得一片蒼茫。


    巨大的寒冷凝固了所有的聲音,除了尖銳的仿佛厲鬼般時有時無的風聲嘯叫。


    地麵上是一片巨大的死寂。無邊無際的積雪仿佛來自天界的雲,把大地包裹起來。


    一陣快速的腳步步聲越來越響。


    從腳步上聽起來,是兩個人。步伐輕盈而快速,仿佛飛掠般的前進速度。


    “這裏已經快要到深淵回廊的邊界了,你確定是這裏麽?【銅雀】這麽高等級的魂獸,應該是出現在深淵回廊的中心比較合理吧?萬籟俱寂裏,一個少年的聲音。


    “你跟我走就行了。你連我的判斷都不相信麽,別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嘻嘻。“一個少女的聲音,仿佛絲綢般在空氣裏滑動。


    晨光初現的白se森林裏,兩個年輕的少年少女,飛快地朝這片積雪森林的盡頭掠去。


    “漆拉王爵,這裏已經快要接近深淵回廊的北邊邊境了,【銅雀】真的會在這麽邊緣的地方麽?”鹿覺站在巨大的冰雪森林入口處,看著風雪洶湧的盡頭,眯著眼睛問。他的眉毛上落滿了零星的碎雪,看起來像是被冰雪裝點成的軒昂神像。


    “這裏是北之森,雖然是深淵回廊的最北邊,但在整個亞斯藍的領域裏,這裏並不是最北方的土地。這裏一年四季都是這樣長年不化的大雪以及持續的暴烈大雪天氣,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裏是


    【銅雀】的居住地。【銅雀】是亞斯藍非常稀有的魂獸,它能夠在大麵積範圍內製造風雪。對於以水元素戰鬥的亞斯藍領域的魂術師來說,是不可多得的魂獸。因為在這樣的環境裏麵,能迅速製造了【陣】來。”


    “可是,我們的天賦不是可以隨時能在各種地方做出【陣】來麽?這種魂獸對我們來說,似乎沒有意義吧?”


    “【銅雀】作為魂獸的意義,並不是要你對戰我們亞斯藍領域上的王爵,它的意義並不是讓你更容易地製作出【陣】來,而是為了阻止【風爵】和【地爵】們在空氣裏和泥土上任意地製造出來【陣】。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裏,【水爵】絕對是占據壓倒性優勢的。”


    “我明白了…”鹿覺望著漆拉被冰雪裝點的臉,瞳孔裏是紛飛的雪片的倒影。


    “而且,這隻是【銅雀】的其中一種能力,你知道【銅雀】的鳴叫聲又被稱為什麽嗎?它嘹亮的鳴叫又被稱為【戰神的號角】,作為擁有【銅雀】的魂術師,這種鳴叫會激蕩起魂術師靈魂回路裏的魂力衝擊【魂印】,從而讓魂獸和魂術師自己的魂力都能得到暫性的飛躍。”


    漆拉裹緊長袍,和鹿覺兩個人,朝風雪彌漫的森林裏走去。


    少女看了看四處散落的魂獸的屍體塊,臉上露出了混合著天真的邪惡的笑容。她的眼睛又這又大,仿佛盛著一汪琥珀se的佳釀。她大概十一二歲的年紀,正處於童真和chengren的分界線上。她拿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冰,輕輕的擦著手,把剛剛沾在手上的血漿擦掉。


    看上去比少女還要年輕一兩歲的少年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腳下踩著一頭巨大的魂獸,它額頭上突出的六個巨大的眼珠已經全部被挖了出來。少年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滿的絳紫se血漿,又看了看周圍十幾頭已經被冰雪凍得發硬的魂獸的屍體。在他依然天真可愛的臉上,卻有著不羈的邪氣的笑容。


    “哎,好麻煩,又來了呢。”少女突然幽幽地抬起頭,臉上輕輕一笑。


    “什麽又來了?”少年抬起頭,用他那雙充滿了邪氣的純真瞳孔看著她。


    “當然是,”少女突然把身體往旁邊一閃,剛剛她腳下的地方突然爆炸般地躥起無數條仿佛巨大樹枝般粗糙的手臂,她仿佛鬼魅般地轉過身,伸手朝地上一抓,“想要送死的東西又來了。”


    一聲巨大的爆炸轟鳴之後,一隻又像是蜘蛛又像是蠍子的巨大怪物,從地裏被少女活生生地扯了出來,怪物掙紮著發出刺耳的大聲怪叫,少女的表情卻非常悠閑而甜美,就像是正提著金絲雀鳥籠的平常少女在逛花園一樣。


    她腰一扭,手臂一振,那個怪物瞬間就補她朝著前麵那棵巨大的樹幹砸過去。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響,怪物刺耳的怪叫仿佛來自地獄的野獸,“胸口左邊第三條腿和第四條腿的中間,魂印的位置。”少女拍掉手上的雪,朝少年輕輕地說了一聲。


    而剛剛站在旁邊的少年,突然朝那個怪物衝過去,他抬起手,將五根手指朝怪物第三條腿和第四條腿中間一按,他的嘴角輕輕一斜,仿佛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響,沿著少年的手指突然蔓延出無數的閃電,無數金se的刻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像一張網一樣瞬間布滿了怪物的整個身體。接著,這張發亮的金se刻紋之網,漸漸地朝少年的手心收縮,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在刻紋不斷消失的同時,是怪物撕心裂肺的慘叫。


    而當最後的光線消失在少年五指之間時,一陣“嘩啦啦”的啐裂聲,怪物變成一堆冰塊,碎裂在地上。少年抬起頭,臉上是一種沉浸在迷幻快感裏的表情,讓人覺得莫名的恐怖。


    少女慢慢走到少年邊上,她抬起眼睛,目光不知道投射到了空氣中的哪裏,她的眼神茫然中又帶著一股詭譎。片刻之後,她的瞳孔清晰了起來,她抬起手,掩了掩嘴,仿佛有點不好意思般地笑了笑,說:“嗯,周圍都幹淨了呢。”


    “那就等【銅雀】吧。”少年斜靠在樹幹上,參天大樹上的積雪,剛剛被怪物撞擊的時候散落了下來,此刻,終於從接近雲層的高度,嘩啦啦降落到了地麵。少年和少女被裹進這片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裏。看起來就像是天界的兩個,殺戮天使。


    “咦?”少女突然抬起頭,兩個瞳孔瞬間變成了一片混純的白se,仿佛湧動著無窮盡的濃霧和風雪,“好像來了一個很不得了的人呢,哦不對,是一個很不得了的人,和一個不可思議般地強的怪物呢…”


    少年站起來,慢慢地靠近少女的身邊。


    “不過沒關係,他們還在好遠的地方呢,等他們走過來,估計也要兩三個鍾頭了吧。”少女的瞳孔重新清亮起來,仿佛寶石般閃動著詭譎的光芒。


    少年看了看少女,嘴角邪邪地笑了笑,說:“你才是個可怕的怪物吧。”


    少女抬起手,掩住嘴角,臉紅了起來,害羞地說:“你怎麽這樣說人家。”她抬起光芒流轉的瞳孔,“你不也是麽,和我一樣的,怪物。”


    雪越來越大。十幾米外的視線,完全被鵝毛般紛飛的大雪遮蔽了。


    大雪時下時停。沒有任何規律。


    鹿覺走在漆拉的身邊,稍稍靠後一點兒,不進地側過頭去看漆拉。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已經從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個男子。而漆拉依然還是當年在沙漠裏遇見時的模樣,仿佛冰雪般的容顏絲毫沒有老去。漆拉的麵容美得像是不應該在這個人間存在的樣子。


    鹿覺看得正出神,突然停了下來,鹿覺一步往前沒停住,撞在漆拉的身上,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它來了。”漆拉望著遠處。


    “【銅雀】?”鹿覺掩蓋著自己的局促,鎮定地問。


    “嗯,是的。我們現在過去,你跟上我的速度。”漆拉頭也不回地說。


    “那…你不要把速度提升那麽高,否則我跟不上的…”鹿覺臉又紅了。


    漆拉冰雪般的臉融化了開來,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像是冬天冰雪山穀裏一束鮮紅的花,美得不可方物。鹿覺看得心裏直感歎。


    “那就走吧。”鹿覺點點頭,渾身上下瞬間布滿了金黃se的刻紋回路,鹿覺轉頭看了看漆拉,他的肌膚依然白皙一片,他甚至還沒有動用大部分的魂力,他的身影就在空氣裏扭曲幾下,一瞬間消失在眼前。


    鹿覺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和漆拉的差距,於是趕緊追了上去,嘭的一聲,消失在風雪裏。


    一聲一聲仿佛金屬般的鳴叫把少年和少女的耳膜刺得發痛,同時,每一聲鳴叫都震得兩個人胸口氣血翻湧,像要昏厥。


    兩個人的身影快速地閃動在巨大的參天樹木之間,而他們兩個人的頭頂上,是一個仿佛小山般巨大的白se影子,【銅雀】在樹梢上扇動著堅硬的翅膀,無數積雪從樹冠上大團大團地砸下來。整個天地一片白se的混沌。


    無數的樹木被【銅雀】仿佛巨劍般的一根根翎羽劃斷,轟然倒下。巨大的轟鳴聲裏,是少女鎮定的、不緊不慢的柔軟聲音。


    “攻擊來自東邊,自下方攻入。下一次攻擊在十秒鍾之後,方向未定。”


    “正麵攻擊是假象,往左麵閃躲。”


    “不要抵擋這次攻擊,抵擋會受更大的傷。”


    “它的魂印在翅膀下麵!”


    而少年在她每一次的提醒之下,從容而鎮定地遊走在泰山壓頂般的攻擊之中。


    “十秒之後,它的魂力會有一個短暫的中斷和積蓄。”


    “現在!!”少女突然一聲大叫。而下一個瞬間,她和少年突然衝天而起,躥上參天的樹冠,無數的積雪紛揚中,她和少年淩空而立,樹冠上的無數積雪突然變成交錯的巨大冰刺,密密麻麻的朝【銅雀】纏繞而去,雖然無法刺進它銅牆鐵壁般堅硬的身體,卻將它活活困在了樹木之間,仿佛樹冠上瞬間建造出了一個冰雪的鳥巢,它被困在裏麵。


    “該我了!”少年突然邪氣地一笑,然後朝著【銅雀】翅膀下的位置飛掠而去。而正當他要伸出五指按向【銅雀】的身體的時候,麵前的空氣裏突然飛快而劇烈地震蕩出一圈透明的漣漪,少年眼前一花,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迎風而立,他揮了揮手,少年就被迎麵而來的巨大氣流震得倒飛出去。


    “你們兩個,應該在數萬米之外的,怎麽可能到得這麽快?”少女迎上去,接過從高空中摔下來的少年。


    “我們兩個?”鹿覺站在高高的樹權上,他身後被困在層層疊疊冰雪巨刺裏的【銅雀】,此刻正在看著他悲哀的鳴叫著,巨大的溫潤瞳孔裏是無限的悲涼。


    “是啊,後麵不是還有一個麽。”少女轉過身,對著背後蒼茫的風雪裏,不屑地說。


    漆拉從少女背後迷蒙的暴風雪裏走出來,眼神漆黑而鋒利,他看著少女說:“你說你在數萬米之外就感應到了我們兩個?”


    少女輕輕地笑著:“是啊。隻是沒想到你們兩個來得那麽快。”少女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因為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穿越這麽漫長的距離,當今亞斯藍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但其實,此刻心裏真正感覺恐懼的,是漆拉。


    小女孩捕捉到自己和鹿覺的時候,是在數萬米之外,這個距離對於魂力的感知來說,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這中間彌漫著呼嘯的暴風雪,無數的魂獸魂力也在幹撓…並且那個時候,自己根本沒有使用多少魂力,就算是麵前這個少女的感應再敏銳,最多也隻能捕捉到渾身刻紋已經發光的鹿覺的魂力流動。而剛剛,在【銅雀】巨大的戰鬥魂力肆意衝撞、並且鹿覺已經使用了龐大的魂力的情況下,在那麽多的幹撓之中,這個少女還能感應到她背後自己幾乎藏到極限的微弱魂力。這個小女孩到底是誰…


    “你們是來捕捉【銅雀】的麽?”少女望著麵前高大的漆拉,問。


    “是的,不過看來,你們在我們之前到了。”漆拉望著頭頂樹冠上,被困住無法動彈的【銅雀】。


    少女突然輕輕地笑了笑,她看了漆拉,又看了看身後的鹿覺,天真的臉上突然呈現出一種成年人才有的表情,“如果沒有猜錯,你們是王爵和使徒吧?”


    漆拉沒有說話。隻是把眼睛眯得更緊。


    “那你們也應該知道,如果你們兩個要對魂術師動手,除非是得到了白銀祭司的【紅訊】,否則,沒有正當理由,是不能隨便動手的哦。”


    少女身後的鹿覺輕蔑的笑了笑,臉上是不屑的表情。


    “既然你們先來,理應由你們捕捉。”漆拉看著麵前的少年少女,麵無表情的說。


    少年看了看漆拉和鹿覺,嘴角依然是那邪邪的笑容。他轉過身,朝著【銅雀】飛掠過去,他伸出雙手,朝【銅雀】翅膀下麵的魂印的地方一拍,密密麻麻的金黃se刻紋從【銅雀】的身上浮現出來,然後伴隨著嘩啦啦的玻璃碎裂的聲響,刻紋不斷地粉碎消失,變成無數金黃se的細線,朝少年手中流動而去。在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少年手心瞬間,巨大的【銅雀】屍體突然粉碎成無數冰雪的碎塊,從樹冠上嘩啦啦附落一地。少年在樹冠上,雙眼瞳孔一片寒光,仿佛看不到盡頭,他仰起頭,身體扭曲著,臉上是難以抑製的迷幻般的快感。


    “這是什麽…”漆拉心裏躥起一陣恐懼。


    “你們不是為了把它捕捉成魂獸…”鹿覺渾身的汗毛突然倒立而起,仿佛麵前的少年少女,是兩個來自地獄的鬼魅。


    “嘻嘻,誰告訴你我們是來捉它當魂獸的啊…”少女轉過頭來,眼睛裏白茫茫一片混沌,她笑嘻嘻的麵容讓人覺得無限陰森。


    “你們是誰的使徒?”鹿覺問。


    “誰告訴你的,”少女臉一紅,羞澀地說,“我們是使徒啊?我們可不是呢。我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叫【侵蝕者】。”


    “我今天要看看你們究竟是什麽東西…使徒也好,侵蝕都民好,都先別走!”漆拉麵容一寒,他的身體沒有絲毫移動,但腳下卻瞬間瘋狂地旋轉出了一個巨大的發光【陣】來。空氣裏的風雪碎片一瞬間全部凝固。


    而正當鹿覺準備走過去抓住少年少女的時候,少女的臉上突然浮出一個地獄幽靈般的笑容來,接著,她的臉像是被割裂一般,無數長長的巨大閃光的刀刃從她身體時刺破她的皮囊。她小小的身體突然被高高地拋離地麵,那些從她身體內部穿刺而出的刀刃瞬間膨脹了無數倍,仿佛巨大的昆蟲觸角砸向地麵,而她身體兩側突然聚集起數十把閃著寒光的巨大刀刃,圍繞成一個圓圈瘋狂的旋轉起來,無數參天大樹木在這些巨刃的切割下轟隆隆地倒下,雪花漫天飛舞,視線一片混沌。


    空氣裏突然爆炸開無數股扭曲流竄的魂力,漫天的風雪遮擋著視線什麽都看不見,漆拉知道這是那個少女製造的迷局假象,周圍各處都是撓亂視線的魂力,漆拉也不知道他們逃走的是哪個方向。


    等到鹿覺用魂力將漫天的風雪統統吹上蒼穹之後,清晰的視線裏,是周圍仿佛一片廢墟的空曠,無數的樹木被攔腰斬斷、四處橫置。地麵是無數條被割開的溝壑,黑se的凍土混合著冰渣兒,翻出地表,像是一條一條的刀疤。


    漆拉和鹿覺站在空曠的雪地上。


    “亞斯藍究竟出現了什麽樣的怪物…”


    七年前】


    【西之亞斯蘭帝國·雷恩海域】


    “王爵,再過一會兒,就快要到那個海島了。”鹿覺站在船頭拉著帆,他的長袍被海風吹開,陽光照耀在他結實的古銅se胸膛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汗水像是裝點在他胸口的寶石一樣發著光。他回過頭看著漆拉,修長的眉眼在烈日下像一道幽深的黑se峽穀。


    “漆拉王爵,您不是可以製造棋子麽,為什麽我們要這麽辛苦得坐船過來?直接用一枚棋子不行麽?”鹿覺擦著身上的汗,臉被曬得紅紅的。


    漆拉看著麵前流著汗、幾乎赤膊的鹿覺,笑著說:“棋子隻能通往製造者去過的地方,製造者沒有去過的地方,是不能製造出棋子直接到達的。”


    鹿覺點點頭,他看了看漆拉,歎了口氣。


    漆拉安靜的坐在船舶上。頭頂的烈日仿佛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依然像是一個冰雕預期神像,五官精致而耀眼。他察覺到鹿覺的目光,於是回過頭,衝鹿覺笑了笑,點點頭。


    鹿覺抬起頭,望向海岸,岸邊上兩個迎風而立的英俊的男子,正衝他們招手。


    【地之使徒】藏河和【海之使徒】束海。


    兩兄弟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正發出陽光般的笑容迎接他們。


    漆拉下船之後,和三個試使徒一起,沿著海岸緩緩地走著。他一邊走一邊感應著這個島嶼上的魂力。他的眉毛在烈日下輕輕地皺著,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漆拉王爵,我們兩兄弟奉命在雷恩海域尋找永生王爵西流爾,我們循著各種魂力的變化和西流爾魂力的特點,一直追到這個海域。本來我們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島嶼上散發出的巨大魂力,就是西流爾王爵的了。但是…但是…’藏河說到這裏,抬起頭看了看束海,仿佛接下來說的話,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漆拉越走越慢,他抬起頭,用目光鼓勵藏河,說:“沒關係,你說。”


    藏河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們到達了這個島嶼,並且我們所感應到的魂力也和西流爾的魂路特性一樣,但是,這股魂力實在是太大了,大的超過了西流爾本身應該具有的魂力…簡直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什麽?”漆拉回過頭望向藏河,麵容上是一層寒冷的表情。


    “就像是這一整座島嶼,都是西流爾的身體…才能散發出這麽巨大的魂力…”


    鹿覺突然感到一陣鋒利的寒冷劃過心髒。巨大的恐懼像是將周圍的炙熱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漆拉停下來,望著藏河,過了很久,他說:“你沒有說錯。我從一下船就感覺到了…這整座島嶼,都是西流爾。’


    巨大的目光從頭頂貫穿而下,仿佛來自天界的光芒之間,準備懲罰人間的罪惡和邪惡。然而,黑夜降臨,所有的秘密都在海平麵下蠕動起來。


    沸騰的海水翻滾著,洶湧著,仿佛企圖吞噬所有生命的怪獸的口器。


    最先醒來的人是漆拉。


    半夜裏,一陣熟悉的恐懼感突然仿佛閃電般的刺進頭皮。


    漆拉在睜眼的同時,就在地麵上瞬間製造出了一個巨大的【陣】,旋轉的光芒裏麵,漆拉看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地之使徒】藏河和【海之使徒】束海…的屍體。


    而剩下的【天之使徒】鹿覺,此刻正靠在岩壁上,嘴裏瘋狂的往外湧著鮮血,他說不出話來,隻是看著漆拉,眼眶裏大顆大顆的熱淚滾滾而出。他的胸膛上被刺穿了一個巨大的血洞,此刻一片血肉模糊。


    旋轉的光芒之陣,照耀著站在光芒中的兩個人,一個年輕而英俊的王子,一個楚楚動人的豔麗女子。他們倆個臉上的表情,是一種看輕一切的笑容,兩個使徒的屍體此刻正倒在他們麵前的血泊中之中,他們衣裳潔淨高貴,不染塵埃和血,看起來像是兩個來自天界的天使,抑或是來自地獄的兩個惡魔。


    “哎呀,好熟悉的光芒,五年前,就是這樣的光芒呢。這麽多年過去了,漆拉大人,您依然是這樣寶刀未老…又或者說是原地不前呢。”豔麗的女子抬起手,用華麗的袖口遮住自己的臉,仿佛害羞一般地說,“那漆拉大人肯定也會覺得我們倆個熟悉吧?五年前,這位少年就是在您的【陣】裏,把【銅雀】粉身碎骨的呀,您還記得嗎?”


    漆拉的瞳孔在一瞬間鎖緊了。他看著麵前那個高大的男子,他的身軀修長而結實,漆黑的長袍裹緊他充滿力量的**,他的麵容像是陰暗峽穀的輪廓,而他一笑起來,嘴角乖戾的表情,和五年前那個小男孩一模一樣。


    “我的兩個使徒,是你殺的?”漆拉腳下的陣再次擴大了一倍,旋轉著的光芒幾乎要把整個島嶼包裹進去。無數爆炸的光芒從陣的地麵上翻湧著衝向天空。


    “哎呀,別嚇人呀,人是他殺的,和我可沒關係。我隻是過來傳個信兒。”豔麗的女子瞳孔流轉著光芒,嘴角的笑容動人心魄。


    “傳什麽信?”漆拉問。


    “也沒什麽重要的,就是告訴你一聲,你不再是第一王爵了,你被降級了。”女子輕輕的指了指他身邊那個漆黑長袍的年輕男子,“他呀,現在在你之上呢。所以,你不能再保留你的三個使徒了,隻有一度王爵才有這個權利呢。其中兩個已經死了,另外一個呢,可以活著,不過,以後別稱自己是【天之使徒】就行了,否則還是要被殺的呢。嘻嘻。”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二度王爵了?”漆拉冷笑一聲,手心裏卻悄悄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不過,他還是對自己的魂力有信心的。因為,到目前為止,就算是白銀祭司,也不一定清楚知道他的真實實力。


    “當然不是。你不是二度王爵,他才是呢。你呀,現在隻是三度王爵而已。”美豔的女子站在【陣】的光芒裏,衣裙亂飛,“他呀,本來是一度的。可惜呢,有一個比他更厲害的怪物出現了,所以他隻能是二度了。而你,就變成了三度。”


    “哦,順便說一下,”女子俏然一笑,掩嘴說,“忘記說


    了呢,我是四度王爵,我叫特蕾婭。”


    “我叫幽冥。”穿黑se長袍的男子,露出臉上邪邪的笑容。


    夜幕下,幽冥和特蕾婭並肩而立,遠處黑se的大海上吹來巨大的海風,將他們的長袍吹動著,仿佛午夜裏飄忽不定的鬼。


    “忘了告訴你,那個怪物,就是新的一度王爵,他的名字,叫吉爾伽美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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