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台與野台一樣,是綜合設施和功能齊全的王家園林。裏麵不僅有玉宇亭台、樓閣宮殿,更有大片的花木園林和整山的獵場,裏麵的飛禽走獸無數,平日有專人看守,尋常人不得進去。春狩開始的幾天前趙相如已經得到了消息,一年一度的狩獵活動將在叢台舉辦,包括趙氏親貴在內的大部分貴族都要參加。


    趙相如聽著心中一動。


    前些天小春向她坦誠宮外趙奢與她聯係,向她確認太後安好的消息。這是小春自事發被軟禁後十年來第一次與趙奢聯係,雖然曾經傾心過,但世事變遷,現在的感覺已經變得十分微妙。她心中斟酌了一會兒,便選擇將此事告訴趙相如。


    趙相如沒想到自己被趙義藏得如此深還會被找到,她知道這些年趙奢的變化不小,能找到自己恐怕與狼軍也脫不了幹係。隻是趙相如不想拖累他們,即便能救出自己又如何,這天下她又將往哪裏去?萬一事發,狼軍中定有人要為此犧牲,她不想再有人為她而死。因此對於趙奢的試探性接觸,她並沒有很快答複,她真正擔心的,是趙義的要求。


    那日他親口所說,讓她做他的妻子。這也證明趙義的內心並非一時欲/望,他從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沒有把自己當做他的母後來看待,那時他才十三歲!可見他的城府有多深多驚人。趙相如若說自己心底一絲震驚也無是不可能的,他隱忍了這些年,如今卻絲毫也不掩飾,又大費周章將她放在此處,可見他勢在必得。


    還有一處讓她頗費腦筋,便是始終不能回去。當年王後魏姌化成鬼魂將她送來這個時代前曾說,隻要自己看護住她的兒子,保佑其子孫平安,她便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年代。眼瞧著趙義的王位越坐越穩,趙國已經從群狼環伺的國際環境中脫困,一躍成為最強的帝國,隻消趙義稍微有點進取心,天下歸一也是大勢所趨。


    也許條件還不夠?難道真要她等到七國統一、趙義君臨天下的那一天?可是這個詭譎的年代,她卻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不過春狩的消息讓她又活泛過來,小春說過,這場活動十分盛大,絕大部分貴族都會參加。


    趙郝也必然會來!


    小蠻。這是趙相如心中的隱痛,她一刻也沒忘記過這個活潑可愛、皮膚略黑的狼軍女兵。她將生命完全交給了自己,直到最後一刻都要護衛在她左右。即便明知被心愛的人背叛,臨終前卻還叮囑她要好好活下去。趙相如永遠忘不了被泛著綠光的箭頭貫穿的脖頸和她流著溫熱的血液倒在自己懷中漸漸冰冷的身體,那雙眸子曾經那樣靈動,卻最終和那個混亂的夜晚一樣,陷入永遠的黑暗。她是她最親近的部下,卻死在宿敵的手下,倘若不能報仇,她便枉為人活在這世間。


    她被軟禁在此處想要逃,可能性不大,可若是想要殺個人,以趙義的心胸即便知道了也未必會不容。這個人她恨之入骨,何況太後已死的消息天下皆知,而昔日的太後一黨如今也無權無勢,他以為宿敵已除心裏多少會少些提防,應該不會太難得手。


    計算好後果和所需的助力,趙相如覺得如果要在叢台成功取其首級,又要將隨之而來可能的危險降到最低,恐怕還需要另一個人的助力。


    “小春。”


    “奴婢在。”


    “你給趙奢遞個消息,讓他去找藺羊手下一個叫鄭元的人,想辦法把他送進來。”


    小春聽完吩咐沒有多說一句話,趁著這會兒常樂不在,雷厲風行地通過中間人把消息遞了出去。


    而此刻常樂正在向趙王匯報近來太後的一舉一動。趙義連著在心上人那裏吃了兩回釘子,雖然滿腹陰鬱,但是又不好發作。她被從太後的寶座上拉了下來,親信勢力都被連根拔起,對他有怨恨是應該的,隻是趙義仍舊摸不清,自己該怎麽做才能得到她的心。


    常樂的匯報很詳盡,包括她每日幾時睡覺,三餐用什麽,做些什麽,說些什麽,哪天見了幾次笑容,事無巨細統統說了。


    趙義麵無表情,殿內隻有常樂不大的聲音,趙王既沒有打斷他,他便隻能繼續說下去。叢台他也住了不少日子,原本以為能夠經常看見某人,一親芳澤,卻不料別說靠近,便是想待在一起說一會兒話也多半是被明朝暗諷。


    他原本想著這個女人棘手,心性高又多勢力,於是費力把她籠在身邊,滿心期待她能認清現實,安心依附於他。可他現在回頭看去,自己是有多麽愚蠢——她既能立馬橫刀、號令天下趙軍,也曾站在權力最高峰俯瞰眾生,又如何肯輕易成為男人的附庸?


    她像一柄華麗又鋒利的精鐵刀刃,銀光閃耀,所向披靡。可過剛易折,自己小心翼翼將她納入懷中自然要小心避免被割傷,也要明白硬碰硬的結果,恐怕對誰都不好。


    趙義想了想自己過去還沒有坦明心跡時與她相處是何等融洽,那時自己多是服軟的那一個……


    “大王,嬴姬來了。”韓守在門外高呼一聲,打斷了常樂的匯報。


    “你先退下。”


    趙義看著常樂施禮,慢慢退出殿外,這才示意韓守放人進來。


    嬴姬攏了攏發髻,衝韓守飛了一個感激的媚眼,孰料韓守根本無動於衷,目不斜視,筆直站在宮殿門外。嬴姬見他木然,倒也不生氣,端著食盒婷婷嫋嫋進了大殿,侍人囿等都候在殿外。


    常樂退出來時正遇上嬴姬,他穿的就是普通侍人的衣服,並沒有什麽特別,再加上行止本分,嬴姬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反倒是囿,望著常樂快步離去的身影,臉上浮現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嬴姬今日的打扮很是講究,烏黑的發間插著象牙色的雙笄,軟軟的發絲從腦後蜿蜒而下,從玉白色的後肩一路向下垂及腰間,她臉上撲了一層薄粉,唇上點了胭脂,看起來色如春曉,格外明豔。耳上掛著的是兩顆大海珠,行動間熠熠生輝。一身嫣紅底繡桃花曲裾,衣緣用淺黃色嵌邊,又套一條淺黃色長裙,再加上媚眼如絲,當真可算得上是這宮中最俏麗的一抹春色。


    趙義任由她走正前方,嫋嫋一拜,緊裹的衣衫讓嬴姬曲線畢露,正該勾起男人的欲/望。嬴姬偷眼看向趙義,見他連身子都沒有挪動,以為已經看呆了,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竊喜道:“大王,妾身聽聞大王終日辛苦,因此親手做了些吃食,獻與大王。”嬴姬手裏捧著一個不大的食盒,進來前韓守已經仔細檢查過。她輕輕將食盒放在趙義麵前的案幾上,打開盒蓋,取出裏麵的一碗羹湯和三兩塊點心。


    趙義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目光灼灼。


    嬴姬瞥見趙王盯著自己,雖然天生媚態,卻也紅了臉,羞道:“妾身曾聽母親說,春日裏應當多吃甜食,又想著近日大王都不來看妾身,定是國事繁忙,所以自己親手做了點東西,想為大王分憂。”停了會兒,想到如此露骨說出自己想念趙王總有些不好,母親曾教她,女子用情不可太盡,凡事都要留三分,如此才可拿捏住別人,於是又道,“妾身來前還探望了衛姬和虞姬二位姐姐,她們就不見大王,分外想念,臨行前還要妾身多多在大王麵前提起她們。”說罷,她鼓起勇氣看向趙王,男人見到女人如此溫柔乖順,應該是極喜歡的吧。


    果然,趙義露出一絲笑容道:“你過來。”


    嬴姬心中一喜,依言走到他身邊,還未站穩,便被趙義扯住寬袖,用力一帶,嬴姬一聲驚呼便倒在趙王懷中。


    她仰望著趙王,背上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一雙如黑潭般深邃的眼神,讓人幾乎要溺斃其中。


    “大王——”嬴姬臉上、脖頸、鎖骨一片緋紅,聲音含嬌帶怯,欲說還休,當真是能掐出水來。她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看著趙王,口中卻道:“現下還是白天。”


    白日宣/淫/自然是不好,不過她可不是費盡心力卻來同趙王說教的,這隻不過是她的一種策略,男人想要時總不能讓他馬上得逞,最不濟也不要讓他們覺得很容易得手,欲擒故縱、欲拒還迎才是上上之策。


    趙義手掌扶在她的腰間,湊近她的耳邊吐氣道:“美人如此投懷送抱,卻教寡人如何是好?”


    嬴姬的心思被點破,有些羞赧,她偏過頭去撒嬌道:“大王欺負妾身,妾身不依。”


    “那你待如何?”趙義臉上早斂了笑,隻不過語氣中仍有些調戲的意味。嬴姬偏頭盯著趙義衣服上的獸麵圖案,沒有看見,以為趙王真和自己玩笑,這才緩緩道:“妾身聽聞過幾日要在叢台舉辦春狩。”


    作者有話要說:文章大致有方向了,但是寫起來好卡,從早上寫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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